第91章

可當她如願看到男人眸中的痛苦時, 心卻揪了起來, 這不是一個人的懲罰，懲罰着父親，何嘗又不是在懲罰自己。

男人沉默地注視他們，遲遲沒有上前。

姜盼把懷裏的花束輕輕放在媽媽的墓碑前, 靜默了許久, 然後拉着姜睿轉身就走, 看也不看身後的男人，眼神裏是決絕。

“小盼……”

男人喊了這一聲, 見女兒連回頭都不願意, 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直到兒子女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他才收回了視線。

注視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眼眸溫柔了些，同時泛起了一絲憂傷, 照片上, 是一個溫和知性的女子, 優雅地笑着, 眼睛像月牙一般。

剛剛看到女兒時, 他有剎那晃了神。

女兒的身上，有着妻子的影子，那一刻，他還以為妻子回來了。

姜盼拉着弟弟坐上車，一聲不吭地開車, 一路上都是面無表情，姜睿見她心情不好，也沒有詢問剛才關于那個男人的事。

回到公寓，公寓裏冷清清的。

鄭何去醫院照顧小娅了，這公寓的人氣一下子少了很多，姜盼回到房間裏，看到了桌上的項鏈，她愣了一下，走了過去。

猶豫了下，她把項鏈鎖進了抽屜。

下樓的時候，她看見姜睿正從冰箱裏拿菜出來，然後就開始清洗菜，見到她下來，随口問了一句：“今天要去醫院看小娅姐嗎？”

姜盼想了想，點頭：“吃了午飯，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小娅姐，你的廚藝好，可以煲兩個湯，炒兩個清淡的菜拿去。”

她走進廚房，問他：“要不要我幫忙？”

“你坐着看會兒電視吧，我馬上就做好。”姜睿頭也不回地說。

只有這時候，他才像回到了從前，一個人在廚房娴熟地炒菜，各種各樣的菜肴，只要從他手裏穿過，都變成了美味。

姜盼倚靠在廚房門邊，安靜地看着他。

他本該擁有一個美好的青春，這時候，卻不得不遠離校園，離開了同學，離開了老師，每天無所事事地待在家裏發呆。

“見到爸爸，你高興嗎？”她突然問。

姜睿切菜的動作一頓，沉默了少許，嘴角彎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淡淡說：“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那時候，明明應該高興的，但心裏忍不住酸楚起來，畢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你是怕爸爸知道你的事？”

“可能吧，不過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聽着他的話，姜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可能自私了。

下午，姐弟兩人去了醫院。

姜盼剛在停車坪把車停好，無意間看向窗外，瞥見一道裝扮嚴實的身影，步履匆匆，她愣了下，男人的身高絕對超過190，身形也很熟悉。

男人從醫院裏走出來，四周打量了一番，發現沒人注意到他，這才匆匆地離開了。

“姐，你看什麽呢？”姜睿見她發怔，不由問了句。

姜盼提起保溫桶，搖搖頭：“沒事，可能我眼睛花了，認錯人了。”

然而，她心裏還有有些懷疑，剛才的人，好像是Rony，他又來醫院幹什麽？難道他的某個女朋友或者朋友住在醫院？

經歷了很多事，姜盼現在見誰都覺得可疑。

兩人進了電梯，來到了病房裏，這時候，鄭何正在給鄭娅削蘋果，兩人有說有笑的，小娅的臉上紅潤了許多，沒了前幾日的蒼白。

“最近好些了嗎？”姜盼把帶來的湯遞給鄭何。

小娅笑了笑：“好多了，我本來想出院的，我哥非不讓，說要我再住半個月，我覺得我再住下去，就要胖成豬了。”

鄭何接過湯，眼裏有些複雜，不過下一秒恢複了正常：“姜姐，你們來看小娅，我們就很高興了，你這還帶東西……”

姜盼：“這是姜睿煲的湯，小娅一直喜歡喝的。”

鄭何這才閉了嘴，把小桌板從床側提了過來，撐開放在床上，然後慢慢地擰開保溫桶的蓋，一股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

他笑了：“這也太香了，我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姜睿在旁邊開玩笑：“那我回頭給你也做一份，今天的湯是我專門給小娅姐做的，你要是實在想喝，讓小娅喝完了，剩點殘渣給你。”

鄭何翻了個白眼：“你小子幾日不見，怎麽學會損起人來了。”

姜盼坐在沙發上，笑着看他們貧嘴。

等小娅喝的差不多了，她才随意地提起：“我剛在醫院門口看見了一個男人，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挺眼熟的。”

“砰！”勺子碰在碗壁，發出刺耳的聲音。

小娅的臉色瞬間白了起來，一旁的鄭何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他走過去，看似不經意地遮住了小娅，姜盼的視線被隔斷。

“小娅，你怎麽了？”她急急上前。

姜盼沒想到小娅這麽大的反應，她本心不是要來試探她的，只是……總覺得那個男人三番四次來醫院可能跟小娅有關。

小娅緩緩笑了：“沒事，手抖了一下。”

姜盼的眉頭慢慢凝了起來，從剛才小娅的反應來看，肯定有些不正常，自己只提到了眼熟的男人，并沒有說是誰。

小娅的反應，只能說明一點。

剛剛有人來看過她，還是個男人，而且遮得嚴嚴實實得，至于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Rony，這些姜盼都無從知道。

她略微想了想，還是道：“不知道最近的槍擊案你們聽說了沒有？”

鄭何幫小娅收拾完湯漬，擡眼看了她一眼：“聽說了，這幾天電視上都在播報這件事，死了三個人。”

姜盼點頭，繼續說：“當天我也在現場，還差點出事了，對了，音岚之前喜歡的那個俄羅斯設計師，就是叫Rony的，他也在……”

她注意到，小娅輕咬了下唇。

“聽說，Rony喜歡身材性感的美女，他風流成性，喜歡沾花惹草，但還是有很多美女投入他的懷抱，幸好音岚及時抽身了。”姜盼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小娅，将她顫抖的手指看在眼裏。

“姐！”姜睿忽然出聲。

姜盼猛地回過神來，她看着床上肩膀顫抖的小娅，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站了起來：“抱歉，我今天好像有點多嘴了。”

鄭何臉色蒼白，緊緊抿着嘴。

許久，小娅才緩緩地擡起頭，滿臉淚痕：“……我知道，姜姐你是為了我好，你可能已經猜到了，孩子的父親……就是Rony。”

姜盼聽到這裏，氣憤不已。

那個混蛋，居然欺負了小娅，還讓她一個小姑娘沒結婚就懷上了孩子，果然，自己的第六感是準确的，就是Rony！

“是我自願的，不是姜姐你想的那樣。”小娅還在為那個男人辯解。

可姜盼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她腦子裏，都是宴會那天Rony抱着一個性感美女跳舞的場景，那時候，小娅還躺在醫院裏！

“小娅，你是不是傻！”姜盼恨鐵不成鋼。

她不願意把她看到的那些告訴小娅，是怕她傷心，那個男人風流成性，整個時尚界的人誰不知道，只有小娅這傻姑娘心甘情願上鈎了。

“他不是那樣的人，我流産後，他來看過我，跟我說對不起，他還說，等他把他的事做完了，他就會娶我。”小娅聽不得別人說Rony的一丁點兒不是，她固執地給所有人解釋着。

姜盼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臉色一變：“Rony他是不是主動靠近你的？”

Rony是洛天啓的朋友，自然是站在他的陣營裏，而那個陣營裏，紀星琛也在裏面，如果……如果這次又是紀星琛的指使……

姜盼後退了半步，臉色煞白。

“姐，你怎麽了？”姜睿見她狀态不好，有些擔心。

姜盼推開他，失魂落魄地扶着沙發，然後，她盯着鄭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鄭何，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跟我有關？”

鄭何嘴唇動了動，手臂被小娅抓住了。

姜盼看見了她的動作，厲聲道：“小娅，你別攔他，我想聽他跟我說實話！”

病房裏的氣氛越來越冷，鄭何握緊了拳頭，過了好半響，才開口：“我也不知道，但我收到了一封郵件，上面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小娅急忙說：“姜姐，你別聽他瞎說，我跟Rony是一次偶然認識的，我跟他認識的時候，你還在非洲，這件事跟你完全沒關系！”

鄭何沉默着不說話。

姜盼一下子跌倒在沙發上，她怔怔的，仿佛靈魂都被抽空了。

她應該猜到的，小娅出事的那天，鄭何的神色就不太對了，想必那個時候，鄭何就收到了郵件，但他并沒有告訴她。

他念及當年姜盼幫他們兄妹倆還債的恩情，所以不怪她，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他心裏的痛，就這樣埋在心底。

姜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公寓的，今天在病房裏發生的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裏翻騰着，又一個人，因為她被遭到了報複。

她打開抽屜，看到了那條靜靜躺在裏面的項鏈。

該結束了，她的憐憫心到此為止。

當晚，她就把項鏈交給了靳天翎，恰巧，徐縱、宋逸也在他家，徐縱把那天攝像頭拍到的畫面都調了出來，一幀一幀緊緊地盯着。

姜盼沉默片刻，忽然道：“洛天啓有一個研究室，裏面有一個s大的化學系大學生，這幾年，他一直為洛天啓制毒。”

宋逸本來盯着監控看得認真，忽然聽到她說的這些，臉色一變：“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