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嬰戲
青桃知道自己穿越了以後就無比憤恨,感嘆為什麽別人穿越成人,她穿越成器官。別人穿越吃香喝辣,顧她穿越得接活贖身。別人穿越巧遇寵妻王爺,她穿越就幹苦力。
顧青桃身上偏就有一種強大的适應力,感嘆半日,也就不再怨天尤人,只想趕快結束新任務。
青桃以為這寄屍不需要飲食,她錯了。每日白鷺都會送來蓮花浸泡的露水,飲用快一月,這尹無忌的屍身越發輕柔靈活,也纖細潔白了不少。
青桃害怕自己真的習慣上這個身體,忘了自己是誰,每日都要站在潭底正中心仰起頭,望着頭頂閃動的潭水,邊照邊回憶自己的樣貌。
在她積攢了二十九枚露瓶的時候,蓮谙,親自送來了最後一瓶。
那黑色的人影帶着極度的寒氣赤腳踱步而來,整個黑影就只有雙腳潔白透着光,如同漂浮而來的鬼魅,讓本就昏暗的。石壁更死氣沉沉。
“喝了它。”
青桃翻個白眼,伸手接過露瓶一飲而盡,三十枚剛剛好。
“這二十四只露瓶是人的肋骨磨刻,這六只是椎骨。盛放露水喂養寄屍,最為好用。”黑色衣袍中幹枯的唇飄出冷冰冰卻好聽的聲音。
青桃心中卻只想嘔吐,強忍着,表面冷眼無聲,心中暗罵:不就是個變态标本師嗎?人骨人骨的,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死變态嗎?
蓮谙似是看穿她的想法,盯着她片刻,受制于人,青桃止住暗罵,默不作聲,等待着自己的任務。
蓮谙突然俯身掰住她兩腳各多出的一個小指,使勁一撇。“要知道你是青桃,這會讓你時時刻刻記着,你不是真正的尹無忌。”
兩個多于常人的小指連骨帶肉被撕扯下來,原本十二指的雙腳鮮血淋漓,這回是與常人一般了。
青桃被突如其來的痛折磨的慘叫嘶號出聲,她顫抖屈膝差點跪下,偏卻抱住自己的胳膊,又硬挺挺的站直身子,只喊了一半就把聲音含回嘴裏,喉頭咕咕響動,如同獸類的嗚鳴,雙肩不住的顫抖,差點把牙齒咬碎。
青桃掐住胳膊暗想:你這死變态想看我被虐,你來開心,門都沒有。
蓮谙看着她倔強顫抖的臉,從黑袍裏伸出光潔幹瘦的手臂,喂到青桃嘴邊“咬住,別把她的牙碰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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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桃的牙齒沒入泛着白光的手臂,狠狠瞪住黑色兜帽裏的雙眼,報複的狠咬,血順着她兩側的唇角流下,鼻腔瞬間充滿蓮香,血劃過她冰涼的脖子,滾燙灼熱,污了藍裙。
蓮谙就這麽站着,直到青桃下颌酸麻松口,他才抽開胳膊,把兩個血窟窿蓋在袖子裏,用指尖在青桃眉心一抹。
“這是你的燈油,若不得手,觸這燈油便可回到燈裏。換身藍裙,和白鷺去徐府,徐将軍,喜歡藍裙。”
青桃泡在潭中,白鷺用潭水澆洗着青桃的寄屍,喂她含下屍惑香,交代着任務,細到如何進徐府,如何噴灑屍惑香。青桃閉目聽着,若一片涮肉,起起伏伏的在潭水中蕩動。
。。。。。。。。。。
夜風是暖的,徐府,将軍和夫人的卧房青帳微飄,一陣蓮香。
徐勇猛地睜眼,右側枕畔與公主四目相對,她柔美含情而卧。回頭,夫人在左側早已睡熟。
徐勇吓得閉眼,這是夢?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撫向他,徐勇心裏狂跳着,這一個月沒事就看着詭皮,總是夢着前朝時與公主種種往事,莫不是自己的癡心妄想化成一場春夢?也罷。
再睜眼,那柔嫩的唇瓣已然快要貼上他燥熱的唇。
青桃口中血紅色的屍惑香噴湧而出,徐勇眸中含着粉光,想翻身壓上尹無忌裹着透明藍紗裙的身,剛一翻身便一頭栽在尹無忌身側。月光照着一人一屍,邊上的徐夫人睡夢正香。
而青桃早就脫離寄屍,随屍惑香血紅的霧氣,入了徐勇的歲華之夢。
這将軍的歲華之夢與她想的卻不同,這裏竟是一間擁擠狹小的書房,整潔幹淨。滿室書香,書卷堆積如山,房中一個案幾,卻點着十餘盞燭燈,幾面放着幾卷竹簡。牆角一個衣架,挂着一件展開兩袖的白袍。
青桃随手拾起幾上一卷竹簡展開,立刻傳來尖利刺耳的嬰兒哭聲,她一驚,手一抖,竹簡掉落展開,一個掌心大小的嬰孩哭着趴伏在竹簡上,往竹簡外挪動。
展開另一卷,一樣凄厲的哭聲,一個小小的嬰孩頭伸出竹簡。
青桃扔下竹簡,退後數步,正撞在書架上,掉落的書卷散開,霎時哭聲震天,地上書頁竹簡飛散,近百個團成拳頭大小的嬰孩慢慢朝着她爬過來,粉顫顫的,如同肉卵一般。
白鷺安排任務的時候告訴過她,鬼種不會這麽輕易能在歲華之中夢找到,青桃靜下心仔細觀看室內,那衣架上的白袍似乎在蠕動。
避開地上亂爬的嬰孩,青桃挑開白袍,一個四肢被系住的嬰孩正吊在袍裏,嗤嗤朝自己笑了兩聲,就背轉過身去。
捏住嬰孩翻過來看,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雙目如漆,臉上不斷變換着年歲的痕跡,時而青年時而老年。是白鷺說的鬼種無疑。
青桃快速捏住鬼種手腳,一狠心,用刀削下他手腳上面的二十枚指甲,鬼種慘叫着,流下如墨的黑淚,臉上年歲變換的更快。
畢竟是個嬰孩形态,壓住心中的不忍。青桃将指甲裝進蓮谙交給她的小骨盒。
剛收好,書房門被推開,徐勇哭着爬了進來,懇求身形仍是尹無忌的青桃原諒,他身上滿是鞭痕,四肢只剩一只胳膊。
這是為什麽?對自己投誠薄幸的內疚的投射?
青桃稍一閃神,徐勇已爬至青桃腳邊,一把抱住青桃的腿,哭訴着自己的錯,求她留下孩子的指甲,不知何時,鬼種卻已在青桃懷中抱着,沉甸甸的,黑淚撒了她一身,藍群上黑色淚水沾染之處,生出黑色的細網,越收越緊。
青桃心緒煩亂,尹無忌曾經的甜蜜和酸澀湧上心頭,明知是鬼種攝人魂魄的把戲,可難以掙脫。
突然徐勇的手肘觸到了青桃的腳,撕裂小指的疼痛讓她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無意糾纏,使勁朝後甩出鬼種,一腳踹開趴着的人。
那鬼種不偏不倚掉落在燭燈上,青煙四起,滿室的嬰兒都燃起火來,尖叫聲不絕,驚得青桃奪門而出。
。。。。。。
青桃從一片黑暗中睜開眼,回到寄屍,想要狂跳的心因為這冰冷的屍身,無法跳動,便即刻平靜下來。手中攥着蓮谙給她的骨盒,趴在她身側的人已經淚流滿面,青桃輕輕擡手,接取着徐勇的夢中淚,骨盒剛滿,她正欲抽身去尋找嬰兒卧房,一陣哭聲和着打門的聲音響起。
青桃推開身側仍在惑中的徐勇,拉緊薄紗,翻身伏在床下。
很快徐勇神志清醒,看了看床側,只有夫人,那徐夫人驚醒後,聽出是奶娘的哭喊,光着腳沖出床,打開門。
奶娘懷中的孩子鼻息微弱,抽搐着。徐勇喊了家奴找大夫,徐夫人哭着摟緊孩子,床下的青桃心中一酸,想着自己過會還要取那孩子的心尖,隐隐不忍。
徐勇突然想到什麽,奪過孩子,急命奶娘帶着嬰孩進入卧房的暗室,推開哭着要跟随的夫人,沖出卧房,稍後手裏捏着詭皮回來,坐在床邊怔怔的發呆。
徐夫人望見詭皮上的畫像,怒罵哭喊着“徐勇!你還是忘不了那個賤人,枉我父親當年保你無假降之心,又助你重得将軍之位,如今兒子病成這樣,你也不管,還坐在這裏看那賤人的畫像,我讓你看……”
徐夫人劈手過來就奪,被徐勇推得跌回床上,哭聲罵聲吵得青桃心煩。少時,因那夫人過于聒噪,被徐勇點了睡穴安靜下來,只剩暗室隐約飄來奶娘的安撫嬰兒的歌聲,那歌透過冰冷的牆壁,讓人心怵。
徐勇又坐了片刻,從靴子裏翻出一撮狐貍毛,提起燈罩,在火上一撩,走出卧房。
青桃猜測他應該是去換白鷺說的兩只狐貍。
狐族最善尋氣味尋人,青桃不敢逗留,正想摸眉心的燈油,突然看到床邊耷拉着的徐夫人手臂,心思一動,飛快的從床下伸頭,沖徐夫人也噴了一口屍惑香,再次縮回床下貼着內牆躺穩。
青桃棄了尹無忌的屍身,轉而入了徐夫人的歲華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