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肥屍
青桃還未朝着蓮谙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已經聽見兩個男聲在叫罵。
“無恥卑鄙,陰險小人,算計我們……”
“混蛋,等你遲大爺出去了,把你做成燈油燈芯燈罩子…。”
“白鷺,拿去扔到潭底。
青桃還未看清什麽是夫盒,就已經被白鷺閃過的身影帶走了。
洞裏長明,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青桃只知道自己的燈明燈滅五六次。那蓮谙有時在,有時不在。
他每日在時,大多在案前翻書,她每日也在案前看那些怪異的文字,時而是圖畫,像是些動物解刨圖和植物的樣本。青桃壓住心緒不想事情,她不想蓮谙知道自己的任何情緒。也漸漸學會了操控偶身,沒事在燈裏游兩圈,無聊了就看着蓮谙放大的臉,那臉上每一根眉毛鬓須都清晰可見,每一寸皮膚都沒有瑕疵,精致,極致。
一日,白鷺來報,世人傳,威霆将軍幾日前夜裏突然發瘋,殺了自己幼子和一個大夫,毆打發妻,那夫人沒了孩子,當街叫罵徐勇叛臣,到處哭訴他當年利用公主騙取兵符,變節不忠等等,新皇徹查此事之後,發現威霆将軍還為了生兒子買鬼種,那夫人服食近一年新鮮嬰兒眼珠,生下孩子,那鬼種生下來每隔十日也要服食嬰兒眼珠,夫妻二人使暗衛在各處截殺嬰孩取雙目等等,新皇震怒,滅門。幾日前蟬門蟬主失蹤,蟬門內亂,被別派吞并。
青桃心中關于蟬主的疑惑又全部湧上來,蓮谙的聲音已經響起。
“真是廢話多,不給你說清楚吵得人頭疼。我與蟬主是舊識,她名喚星星子,與寧王鄭青恩偶遇相戀,是人妖結合,星星子是個蟾蜍,有孕以後沒法化成人形,只能住在寧王體內,找機會尋找處子身體産卵,徐勇叛變勸取兵符的時候,星星子有孵卵的私心,就控制了寧王的神志,索要公主,星星子不知道公主性情剛烈,來寧王府時已在身上塗了劇毒,産卵之時寧王也因此身死。星星子對寧王是真心愛慕,在他死去的身體裏一住就是數年。如今用了徐勇的孩子醫病,得以機會孵化胎兒,也算是公平了。”
呵,這是幫朋友報仇?徐勇雖然也不是個好東西,你也是助纣為虐的變态,覺着自己幫朋友辦的很公平是嗎?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末日審判者?
青桃動起心念蓮谙就已知曉,雖太不明白何為救世主、末日審判但也猜的差不多,他神色如常,卻也并未生氣。
“我并非為朋友報仇,是我在星星子雲游時引她與寧王偶遇的,也是我專門告訴她,公主的身子孵卵很好用。”
為什麽?
“因為,我需要她心甘情願奉上千年修為。”
青桃明白了二人在石洞裏的對話,鄙夷的望着那黑色長衫,呵,原來一切都在這個人的算計之中,那麽多無辜的嬰兒死去,可憐那公主為情香消玉殒,全因為這人需要的什麽狗屁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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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尹無忌本就是我多年前畫着玩的人皮畫像托生的,是那人皮畫像央求要來人間走一趟,十幾年錦衣玉食也算不虧。”
青桃心中冷笑,原來被算計的不僅僅是那幾個,甚至連一張皮子都不放過?那上千無辜被挖眼的嬰孩這筆賬不還是記在你頭上?
“生死有定數,一切有前緣。你的廢話很多,耗損燈油。白鷺,讓她滾出來自己去熬燈油。再去把徐夫人的歲華之夢帶回來。”
“主人,這普通人的歲華取來根本無用,為何要費這個力氣?”白鷺平靜的提起青桃的燈,等待着主人的回答。
“因為我進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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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谙的宅子,院落裏的栾枝不再,地上新壘了一個花鋪,滿是各色的花朵,灰白院牆,陽光溫暖。
青桃已經飛了三日,采摘的花粉堆積在主人門前的白絹上。
那日蓮谙讓白鷺在彌潭底下取了一只燈,有蝴蝶凝屍的琉璃燈,所以現在青桃的身體是一只蝴蝶。
青桃邊采蜜邊和白鷺聊天,才知道自己的到來是個意外,蓮谙剛做好那個破布偶,還沒找魂魄,她就湊巧穿進了那只眼球,剛好成了現成的燈偶。青桃差點氣結,穿越真是技術活。
蓮谙說花粉是熬燈油的原料之一,便吩咐白鷺,盯着青桃要采完院內所有花的花粉,才能去熬燈油,青桃多少有些懷念在尹無忌屍體裏寄住的感覺,用別人的屍體生存感覺到了舒适讓她恐慌,這多少為了消除這種感覺,她拼命的采摘。
十日過去了,花粉采摘完畢,白鷺手托白絹敲響了主人的門,蓮谙開了門,握着一只茶盞。陽光刺進昏暗的屋內,一團黑暗中他的臉更是慘白,望了一眼暫時停在白鷺肩頭的小白蝶,面無表情,瘆白枯瘦的長手伸出黑暗,用一只墨玉小匙挑了一點花粉,融進茶盞裏輕攪,水入喉。
“嗯,不太難喝。白鷺,花種的少了,這些只夠我喝三四日,下次把院子種滿。把九米拿來,讓她去撈魚。”砰地一聲重響,門關上了。
扇出的氣浪冰涼強勁,差點把還是小蝴蝶的青桃掀翻。
“我去,白鷺,你說他是不是有神經病?不是說這是煉燈油的材料嗎?他娘的死狗,結果我摘了十天是給他喝的?”
在燈裏快要憋瘋的青桃本以為,煉完燈油可以出來透透氣,誰知道當蝴蝶還不如泡在燈裏,現在她累得渾身酸痛,只想這燈油早日煉完,誰成想又被耍了。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白鷺,把九米換成石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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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蟄城千年前曾為古都,歷盡繁華,現如今與古時城闕無二,城中人和妖均是安穩度日,妖化人形和常人無異,相互不跨種族,各自男婚女嫁,偶有人妖相戀雖是違背天道,時人也能接受并不去拆散打擾,全憑自生自滅。街市熱鬧,并無半點違和感。出城郊外一小湖,名為錦湖,産碧魚,肉肥美無刺。
湖邊,一個過于肥胖的身軀套着麻布短褂短褲,彎着腰滴着汗,和幾個漁工在水裏打撈碧魚。碧魚喜歡在湖邊淺水處休息,可三月不是碧魚的産季,十分難找。
“老三,可好幾年沒見你出來撈魚攢私房錢了,老婆管得緊啊?”
衆人哈哈大笑。
青桃擡起肥碩的臉,只是扯出一個極醜的笑。繼續埋頭找魚。
水光蕩動刺眼,肥厚的幾層下巴夾着黏膩的汗水,肚皮和後腰又酸又沉,快墜入水裏,背上被曬的酥麻滾燙,腿腳被泡的刺骨冰涼。
青桃心裏一刻不停咒罵着蓮谙的變态,白鷺擡出來石老三的時候還不忘告訴她,九米是一個精壯清瘦身手敏捷的漁工。
白鷺悠閑躺在湖邊的樹上,陰涼裏一抹白暈。
三日後,漁工們認為這個月是撈不到魚都不再來的時候,青桃撈到一條碧魚,很小。
哼!死變态想吃魚?青桃在水裏摸到一塊石頭,順勢把魚一側身體敲的碎爛,血水化開一片,等血流的差不多盡了,如同泡了數日的腐魚才提出水來,得意的扔進魚簍,示意白鷺完工了。
宅子裏鮮花盛開,蓮谙門外的胖漢赤腳而立,有三個白鷺那麽肥壯。
“退後些,你身上的汗太臭。”
青桃拖着肥實的腿退了幾步。
“不要站在花旁邊,看着更醜。”
青桃轉身走到院裏的石凳邊剛要坐下。
“滾回來,石凳承不住你。”
青桃暴怒,攥緊雙拳,沖過來,清脆的女聲怒喊“死變态,又不是我要用這個身體的,你還嫌東嫌西,魚也抓來了,還要我怎麽樣?”
“蠢笨至極,住了這些日子,還不會用凝屍原本的聲音。”一條稀爛的魚甩在青桃頭上。
“你要有新任務了,這是給你自己撈的身子,明日用它去錦湖底采一株翠草。白鷺,讓這坨肥肉滾出去。看着礙眼。”
啥?給自己撈的身子?青桃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