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贈送世間第一等好運
回玄天劍門之後，林浩帶着三個睡眼惺忪的孩子去了大殿，風靈楠則帶着百裏清回了白虎崖。
百裏清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半魔，亦有些驚恐。
風靈楠安慰她：“半魔有什麽關系？你看，潛入我們宗門的這三只魔族，還不是要去宗門的飯堂給我們做飯來着，你手藝這麽好，一定能力壓群魔，成為飯堂裏最耀眼的廚子。”
百裏清苦了臉：“我還想日後多殺幾個魔族給家人報仇，現在倒好，我自己都入魔了。”
“誰說魔不能殺魔了？”風靈楠很有經驗道，“我給你說，魔族打起架來特別兇，我……我還聽說過魔界有當街鬧事打死三兩個魔的呢，等哪天你修為夠了，完全可以去飯堂把那三只魔一舉拿下。”
會噴藍色火焰的魔：……
六手六腳的魔：……
一路上百裏清的耳朵裏被灌了不少魔族的常識，到最後聽得腦袋都有些發暈了。
她忍不住吐舌：“這跟傳言中的魔族區別好大。”
“是啊，仙與魔打了那麽久，其實都不了解對方。”風靈楠想起以前的事，不由有些惆悵。她道：“其實，我剛來仙門的時候，也覺得仙門跟傳言中的非常不同。”
百裏清自動帶入了自己剛剛入門時的感受，也嘆息道：“我也以為仙門都是瓊樓玉宇，哪知一進來看到的卻是一些比凡間富裕的人家還不如的木頭房子，真是大吃一驚。”
風靈楠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她看了看并未察覺絲毫異樣的百裏清，決定還是不要說得太清楚了，免得剛剛經歷人生巨變的小夥伴再次遭受打擊。
由于百裏清還不大熟練半仙半魔的法力運轉方式，禦不了劍，因此這次是被風靈楠帶着禦風飛到白虎崖的。
遠遠的，便能看見白虎崖門前的大石板上躺着一個人，姿态随意，堪比醉漢歪在自家大門口，倘若換個人就能稱作是毫無形象可言。偏偏那人長得非常好看，像是被神靈精心雕琢又親自賦予靈氣的玉雕，這一躺硬是躺出了灑脫不羁的氣概。
百裏清輕嘆一聲，戳戳風靈楠：“你有白虎尊者這樣的師尊，居然還能在他美色的引誘之下修出那麽高的修為，不容易不容易。”
風靈楠臉色微紅，那感受，猶如被人點出內心之中最隐秘的一處，有些尴尬與難堪，也有一些終于能與旁人分享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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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是一個善于表達這種細膩感情的人，只是木木點頭道：“我也覺得我挺不容易的。”
人見到過分好看的事物，都很容易忘記煩惱。百裏清啧啧嘆了兩聲，又八卦道：“雖說好的劍修是該把劍當做妻子來看待，但你師父這麽好看都沒有道侶，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風靈楠心道，沒有道侶才好，沒有道侶才方便她肖想。倘若白虎尊者當真有了道侶每天跟道侶甜甜蜜蜜眉來眼去，她恐怕會忍不住做弑殺師娘的逆徒。
嘴上随口道：“大約是太窮了吧。”
百裏清聞言，也認同地點點頭：“早些時候你那麽能闖禍，尊者就算有些家當恐怕也被你敗光了。”所以哦，這對師徒只能住破屋子，還真是可憐。
風靈楠瞪了一眼百裏清——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這沒良心的為何要揭我老底？
百裏清捂嘴偷笑，笑完看着那兩間房頂都快不見的破屋子，有些無奈。
卻不曾想，下一刻她就清楚地感受到了白虎尊者的財大氣粗。
二人一落地，白虎尊者就坐起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缺了口的破碗，碗裏裝的卻是仙門之中好幾百靈石一枚的上等靈果。
百裏清吓得腿都軟了，差點沒當場跪下。
風靈楠很坦然地接過來，随手給百裏清遞了一個過去：“我們白虎崖沒什麽財物，只能拿果子招待招待你了。”
百裏清捏捏手上的果子，感受到其中充沛的靈氣，覺得自己一定還在魔族手上，而且還是暈着的，否則為何會做這種夢？
接着，她又看到風靈楠站在白虎尊者面前，把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通，最後道：“掌門表态之前，百裏清就暫時住在白虎崖上了，還請師父寬宏大量，不要計較弟子私自帶了一個人回來。”
百裏清：……
小夥伴，你醒醒，你師父是劍斬魔尊的白虎尊者，你告訴他我是半魔，不是把我往他劍鋒下面推嗎？難道你真的想失去我嗎？
然而這位傳聞之中與魔族不共戴天的人卻溫和地看着自家徒弟，道：“她是你的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自會庇護她。”
百裏清松了口氣，心道，幸好這位尊者格外寵徒弟，否則她今日恐怕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半魔了，不斷成幾截都對不起白虎尊者的名號。
卻見白虎尊者的目光朝她掃過來，幾乎有劍光那麽淩厲。
她又吓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白虎尊者見她的手緊緊抓着靈果，指節發白，掐破了果皮，果汁流了滿手都不自知，只當她是被人生巨變驚吓到了，斟酌道：“依我看，掌門最重視劍門的弟子，你既然還能修行靈力，他必然不會太過于為難你。”
你就放心吧，你緊張，我徒弟都要跟着你緊張呢！
百裏清又呆了呆，沒料到是這個結果。
風靈楠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在一旁淡然啃果子。
哪知白虎尊者轉過頭看了看她，眉頭又皺上了。
風靈楠心裏暗暗叫苦，連忙發誓道：“我今日動手一點都不出格，別說無關人等，就連犯下錯誤的魔族我都沒傷，師父你不信可以去飯堂那邊問問。”
她曾因為追殺一只吃過百餘人的鹿妖拆了人間六座城，被自家師父押回白虎崖關了半年禁閉，從此吸取教訓，下手時輕得不能再輕。最多就是揍個鼻青臉腫罷了。
白虎尊者輕輕碰了碰她眉心的蓮花圖案，道：“去廚房吧，今日給我煮湯。”
風靈楠臉色一變，見白虎尊者沒說別的什麽，立即乖巧點頭。
白虎尊者背起手，往自己房間裏去了。
風靈楠指了指自己額頭，問百裏清：“我額頭上的蓮花印記現出來了嗎？”
百裏清點點頭：“還挺好看的。”
“完了。”風靈楠捂住額頭，“這是師父給我下的禁制，只要我靈力超出了他規定的限制就會顯示出來。等你走了，他還指不定要怎麽罰我呢。”
百裏清奇道：“你師父那麽疼你，不見得會把你怎麽樣。你就那麽害怕嗎？”
風靈楠苦笑，她哪裏是怕罰，只是驕傲如她，在十分在意的人面前也會忐忑，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以至于造成無法預計的後果。
造孽！反正最後她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自家師父發現魔尊之女的身份，再被一劍斬了，二修煉大成，一報殺父之仇，再殉情自盡。再怎麽無法估量的後果，都比最後的結果要好吧？
只是喜歡都喜歡上了，能多在他身邊賴一天就是一天吧。
風靈楠這樣想着，挽起袖子進了完全不存在屋頂的廚房。
百裏清吃了果子，跟着進了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她廚藝極好，假如沒有魔族，她依舊是凡間一家著名酒樓的老板的千金，這個年紀，說不定還會看上某個年輕俊俏的廚子，跟他在一起研究新的菜式。
然而一進去她就愣住了，只見地上放着好大一頭鹿，就那麽側躺着，都遮住了百裏清的視線。
只是這頭鹿死得有點慘，鹿角被割沒了不說，小腹下面某個東西也被切掉了。再聞一聞廚房中的陣陣肉香，百裏清心裏浮現出詭異的猜想。
她從鹿的屍體上翻過去，看着風靈楠往湯裏抖着藍色粉末的手，又看了看湯裏那幾段圓柱形的東西，表情越來越扭曲：“阿楠，這湯，你真的要端給尊者喝啊？”
風靈楠點頭：“師父自己想喝。”
百裏清又道：“那個藥粉……是什麽東西呀？”
“是萬靈谷巫塗給我的。”風靈楠攤手，“他說這東西對我師父的身體有好處。”
萬靈谷藥方的名氣世人皆知，據傳，能得谷主親自配一副藥，比在別處得一百粒上品丹藥還有效。百裏清強行按下自己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白虎尊者沒有道侶的真相。
用鹿身上這些地方煮湯，一看就是要補腎。有這種湯還不夠，還得跟萬靈谷谷主讨藥，那尊者的身體該虧損得有多厲害啊。
她面赤耳紅地想了想白虎尊者的面容和劍意，覺得，世上果然沒有完美的人的。
正想着，忽然聽到外面一片喧嚣：“清兒，清兒，你快出來。”
百裏清不由打了個寒噤。她師兄速度也太快了吧，這就把事情告訴給師父了？
正緊張着，又聽有人道：“她本是無心之失，來我這白虎崖時，她還魂不守舍的。你這氣勢洶洶的，也不怕把你寶貝徒弟吓死了。”
正是白虎尊者的聲音。
風靈楠按住百裏清微微顫抖的肩膀，輕聲道：“放心吧，有我師父在，會沒事的。”
掌門又道：“她出了那麽大的事，我能不急嗎？不知白虎尊者可有方法将她救回來？”
“沒有。現在是最好的結果。”
外面安靜了。
風靈楠跟百裏清都豎起耳朵，想聽聽掌門想要怎麽做。
卻聽“呼啦”一聲，擋住廚房門口的鹿被人收走，白虎尊者與掌門一前一後走進來，停住，看着被風靈楠護在身後的女孩。
風靈楠瞪着白虎尊者，氣哼哼吐出三個字：“沒義氣。”
白虎尊者搖搖頭，示意掌門說話。
掌門仔細打量着百裏清，見她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清兒，跟我回去吧。”
百裏清試探地擡起頭，看了看掌門，眸子裏寫滿困惑。
掌門跟她講道理：“這件事，只要咱們不說，你認真修行仙門法術，又有誰知道呢？你又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哪裏算魔族？你只管放心跟師父回去就是了。”
百裏清睜大眼睛：“您……不打算清理門戶啊？”
掌門眼睛一瞪：“怎麽你們兩師兄妹都覺得為師會清理門戶？為師是那種人嗎？這是你師兄給你說的吧？看我回去不拿竹板削他！”
風靈楠：……
您這麽暴躁，真的不會做出極端的事情嗎？
百裏清連忙認錯：“是我想差了，師父明辨是非，怎麽會殺弟子呢？”
掌門臉色這才好一些，禦起劍：“走不走？”
百裏清連忙跟上去，師徒二人直接飛出廚房，向聽松樓的方向飛去。
風靈楠啧啧道：“掌門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知道他不會為難百裏清的。”
白虎尊者忽然道：“我沒義氣？”
風靈楠眨眨眼，打算耍賴：“啊？師父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哎呀！這湯還要熬很久呢，師父你先去歇着吧。”
白虎尊者卻朝她逼近了兩步，又重複道：“你說，我沒義氣？”
風靈楠頓時慫了，陪笑道：“啊啊啊不不不，師父你是天下第一好的人，怎麽可能沒義氣呢？我一時嘴快，說錯了，說錯了。”
白虎尊者低頭看着手足無措的小徒弟，過了半天，才道：“我不會負你。”
風靈楠愣住，思緒滾滾收都收不住，從最刺激的“媽呀，師父他知道我的心思了”，到最離奇的“糟了，師父是不是最近話本看多了”，種種想法猶如脫缰的野馬一般在她腦子裏撒開蹄子狂奔，讓她一雙眼睛都沒了焦距。
等她好不容易拉住馬匹，把它們都關了回去，一擡頭，就看見一個東西朝她當頭落下。
她連忙接住，卻見那是一塊中間打了大圓孔的六邊形墜子，連着墜子的線還在白虎尊者手上。
那墜子的材質非金非木，不知是什麽東西做成的。顏色瑩白，上面刻着各種姿态的猛虎，栩栩如生。
風靈楠疑惑地看着白虎尊者：“這是？”
白虎尊者目光沉沉：“剛剛說過，你走神了。”
風靈楠吐吐舌頭。
白虎尊者重新給她講：“這是我出生就有的東西，一開始跟我的骨骼長在一起，後來我開始修仙，就慢慢從我皮膚裏脫離出來了。找巫塗算了一卦，他說這可以當護身符用，如今我把它給你。”
風靈楠摸了摸，在一堆奇妙的想法影響下，觸感非常怪異。
白虎尊者垂眸，把墜子翻了個面：“這一面有我的名字。”
風靈楠低下頭，看着那繁複的花紋，只知道那是很古老的文字了，她看不懂。只能問道：“你叫什麽？”
“天俦。”
風靈楠看了看白虎尊者，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墜子，還是不知該如何辨認。
白虎尊者知她文盲，也不說她，将墜子挂到她脖子上，叮囑道：“玄天劍門地勢偏遠，還有幾天掌門就該讓林浩跟百裏清趕去秘境了，你也同去。出門在外，就說你是玄天劍門的弟子，萬事小心。”
風靈楠點頭。
這夜月色明亮，白虎尊者灌了自己一肚子湯以後，尋思着去哪裏泡澡。
他對自己微微有些無語，連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徒弟和他那損友聯了手，每次煮湯都要放一些神奇的東西捉弄他。只是，仍然想去嘗一嘗。一想到那湯是他那弟子親手熬的，別說裏面放了巫塗的藥，就是放了斷腸草，他也能一口喝下去。
他嘴角勾起，也不知是滿足，還是在笑自己。
最終他在自己房間裏拖出來一個澡盆，伸手招來萬裏外千年不化的冰雪堆在澡盆裏，而後寬衣踏了進去。
盯着房頂縫隙上幽幽的月光，他想起了他送出去的那塊護身符。
巫塗蔔算時說過，佩戴那枚護身符的人能夠福運加身，擁有世間第一等好運。雖然不大相信自己身體裏掉出來的骨頭有這麽大的用處，但還是希望能夠幫到他的小弟子吧。
畢竟，她的夢想是振興魔族，要扶那麽多爛泥上牆，不容易啊。
作者有話要說：
新華一下，俦(chóu)，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伴侶，一個只可意會……(喂喂！不是醬紫！)
咳，拿“俊美無俦”這個詞舉例，粗略看上去好像可以解釋成“帥到沒朋友”，但這麽說，語文老師是要拿電線打人的！正确解釋是“這個人帥得沒有人可以與他相比”。仔細一看，就知道第二個意思遼！(之所以繞了這麽大一圈，是因為我隐約記得有“相匹”這個意思，但木有在百度上發現，不敢挑戰權威直接說粗來→_→)
【小劇場·風靈楠的腦補】
曾經從骨骼裏長出來＝這玩意兒是師父身體的，深處的東西
把墜子拿在手上＝(算了不說了，我們去跟河蟹玩耍叭)
……
白虎尊者的劍：主人！我覺得你很需要我給你分憂！
白虎尊者(戴上五百米厚的濾鏡）：并不！我徒弟最可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