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話真心話

這次在秘境之中的收獲,多得有些出乎意料。

待到他們三人回到玄天劍門後,一起在庫房忙了半天才清點清楚。

清點過程中,一名弟子一不小心從乾坤袋裏掏出來一具會動的骷髅,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咬傷。風靈楠這才想起淩雲宗的弟子勾結虛無之地的種族這件事,還得好好處理一番。

而根據顧情上報給她的消息來看,海衣應該只是一個小棋子,他甚至以為把骷髅給他的那個人是真的好心,才會給他一個修為深厚的幫手。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就連那人給了他一枚可以随時随地入魔的“丹藥”,他身為仙門弟子,對那個人都沒有任何反感。

在海衣的觀念裏,即便那個人在他剛剛入門被欺負地很慘的時候幫助了他,又給他一些特殊的功法和丹藥,使得他被萬化尊者看中,算是他的恩人了。即便那個人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拿鬥笠遮擋着相貌,海衣也從來不去想他究竟是為什麽要幫他。

線索就那麽斷掉了。淩雲宗內部應該有問題,但到底是誰有問題?

畢竟是別的門派,風靈楠對那邊不是太了解,一時連個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風靈楠把骷髅塞到乾坤袋裏,警告了一句:“再不老實我把你送到廚房烤了吃了。”

之後又幫忙百裏清兩師兄妹整理好倉庫,随便把自己的那份藥草礦藏拿走,回到白虎崖時渾身上下都挂滿了乾坤袋。

白虎尊者拿着紙筆,坐在門口大樹下寫寫畫畫,見風靈楠回來了,把已經寫好的幾張紙遞給她:“新的劍訣,有空多練練。”

風靈楠頓時回憶起了剛剛拜師那會兒,一個動作練不出錯後還得再練五千遍的恐懼。

她拿着薄薄幾張紙,卻覺得手上是她不能承受的重量。

風靈楠嘿嘿笑了一聲,道:“師父,你徒弟的劍法在同輩之中算得上厲害了,可不可以……”

白虎尊者一臉冷漠地望着她:“你不是想打敗我嗎?”

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激得風靈楠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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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白虎尊者那雙黝黑的眸子,只覺得深不見底。

他都知道了些什麽?知道之後還給她寫劍訣,又是想要做什麽?難道是從什麽地方發現了些蛛絲馬跡,得知了她的身份,這次是來跟她做個了斷,或者幹脆是斬草除根的?

正當她震驚得幾乎繃不住表情,抖着腿就想跑的時候,卻被白虎尊者揉了揉腦袋。

“我聽你大半夜說夢話要打敗師父,還以為你真的下定決心,不論吃多少苦都要問鼎劍道巅峰呢。”白虎尊者揚起嘴角,之前高深莫測的形象轟然破碎,一雙眼睛彎成月牙,看起來卻是分外柔和。

風靈楠愣了愣。

夢話?

白虎尊者又道:“可是學劍學膩了?你跟我學了七年的劍法,平常也沒什麽可以玩的東西,日子過得枯燥,膩味了也正常。這樣吧,劍訣給你,你想什麽時候練什麽時候練,想練到哪種層次練到哪種層次。左右你在劍道上的造詣,同輩之中也沒人比得上了,放松放松倒也不為過。”

風靈楠瞟了瞟背在白虎尊者背後的劍,垂眸。

那才是劍法的頂峰,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與他比肩。

白虎尊者繼續揉着她的頭發:“你的天賦比為師還好,超過我,只是時間的問題。”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道:“我在你這個年紀,連劍都拿不起來。”

風靈楠撇了撇嘴,誰信呢,跟幾歲的小孩子說這句話還差不多。出門到外邊吼一聲,說白虎尊者十八歲的時候還拿不起劍,恐怕整個仙門都覺得說這句話的人瘋了。

她沒打算糾纏這個話題,而是問道:“我做夢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

“你難道一點猜測都沒有?都說人做夢的時候說的是他自己最關心的事。”白虎尊者挑眉。

風靈楠一顆心都快跳了出來,正因為她關心的事都不能對面前的這個人說過,所以她才想知道說夢話的時候都給自己挖了怎樣的大坑。

白虎尊者伸手從屋子裏招了一把椅子出來,讓她坐下:“慢慢說吧,你夢裏野心可大了。”

風靈楠當真是如坐針氈。

白虎尊者又恢複了以往的表情,目光依舊如同魔淵的淵底,深邃得讓人怎麽都看不穿。他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你說你要超過我,就算不能超過我也要拉我一起下黃泉。”

風靈楠的後背一下子就被冷汗浸透了。

确實像她說得出口的話,她現在還能面對面坐在師父面前,完全應當感謝師父寬宏大量,給她重新做人的機會。

然而白虎尊者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懵了:“我當時還覺得你挺有志氣的,還打算再好好教一教你。”

風靈楠腦袋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這是單純把她當做那種人生目标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弟子了。

她稍稍松了口氣。

白虎尊者好笑道:“別放松啊,這個在你的夢話裏只能算是一般情況,你還有更加超凡脫俗的目标。”

風靈楠又忍不住提起小心肝,怎、怎麽個超凡脫俗法?

“比方說,某天晚上,我半夜被你吵醒,聽了半天夢話,才聽出來,我似乎被你壓着打。”白虎尊者說起來相當自然。

風靈楠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她記得的夢境之中,她從來沒有過在劍術上把自家師父壓着打的夢。

壓着師父的夢只有那一種,咳,也就是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偶爾會有點邪念的那種夢。

本來嘛,做夢是她自己的事情,在夢裏怎麽胡鬧都好。但架不住她說夢話,夢話還被夢裏出現的那個人聽了過去。

她還要不要面子了?

以後還怎麽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師父朝朝暮暮?

壓着打恐怕只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了,估計她師父早就把夢裏的細節都猜得一清二楚了。

風靈楠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這真的是我說的?我還有說夢話的毛病啊?”

白虎尊者搖頭:“你沒有說夢話的毛病。”

風靈楠又是一驚,她有點判斷不出來,這些事情是她說夢話說出來的比較好呢,還是白虎尊者通過蛛絲馬跡猜出來的比較好。

“但我手上有讓你說夢話的藥。”

風靈楠瞪大了眼睛。還可以這樣?

白虎尊者卻把目光移開了:“你是我唯一的弟子,還是個魔族。為師用點特殊的方法了解你在想些什麽,不過分吧?”

“不,不過分。”風靈楠都想哭了。

她慢騰騰走回自己的屋子,關上門,無精打采地抱住膝蓋蹲了下來。

世人都說白虎尊者寵徒弟,可誰又知道,白虎尊者的徒弟在他眼裏不過是個需要被監視的魔族呢?他對她的信任,還沒有他對普通人族的信任多吧。

風靈楠擡起頭,眼神茫然。既然如此,他當初又為何要收她為徒呢?

門外,白虎尊者盯着桌上空白的紙張,心裏面也是一片空空蕩蕩的。

他想起他去找巫塗要說夢話的藥方時,巫塗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你問她什麽,她還能不回答你嗎?至于用這種方法嗎?”

當時他說:“有些事情不好當面問。”

巫塗便把藥給了他,卻也叮囑道:“盡量別用,你這麽寵她,要是讓她不開心了,你是會後悔的。”

他終究還是用了,也後悔了。

說起來,用藥也是一時興起,想知道他在小徒弟心裏,究竟是什麽樣子。

他知道風靈楠想殺他,所以聽到她在夢裏問出“我以後該拿師父怎麽辦”的時候毫不介意。

卻也會因為一個用詞不明确的夢境而歡喜。

那個夢,究竟應該是什麽樣子?是他小心翼翼猜測的那般壓着他打,打得他無法翻身,還是讓他有些期盼的那樣,帶了一些旖旎的色彩?

然而,那些不管是否如他所情願的那樣,他這次都傷到他的小徒弟了。她生他的氣了——換作是誰,得知自己的夢境被人這樣窺視會不生氣?

恍惚之間,他想起他剛剛收她為徒時她的眼神。那眼神裏充滿了憤恨與哀傷,還有一些不甘心與不願意屈服。絕不是十一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他當時只是希望她像人間的普通孩童一樣開心起來。魔族是個扭曲的世界,有着扭曲的秩序。那他把她帶出來,好好教導她,讓她知道是非對錯,讓她感受到這世間諸多美好就是了。他以為他會一直成為守護她的那堵牆。

白虎尊者搖頭輕嘆,他果然不該有私心,更不該放縱那私心給她帶來傷害。

他走到她的房間前,躊躇着,過了很久,才終于鼓起勇氣敲了敲房門。

風靈楠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開門。

然而,門外那個人連她的夢境都能窺視,區區一個房門又能将他如何?

最後還是只能抽出門闩,沒精打采道:“進來吧。”

白虎尊者推開門,在袖子裏掏掏,把一個個藥袋擺在風靈楠面前。

他道:“我以後不會了。”

風靈楠面無表情:“不監視魔族了?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這個人,每天都在想怎麽殺了你?”

白虎尊者跟風靈楠的位子一下子對調了一般,白虎尊者雙手不安地握成拳,有些慌亂地解釋:“你是跟我朝夕相對的弟子,我對誰不放心都不會對你不放心。”

風靈楠盯着那些藥袋:“哦。”

白虎尊者忽然覺得棘手。他對她,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思?他為何會鬼使神差做出如此冒犯她的事?

他伸出手:“你生氣,可以在我身上下禁制。讀心術,抑或是別的什麽禁制都行。”

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風靈楠低頭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仿佛美玉雕琢的一般。該執劍起舞,該執筆寫書,該從容不迫地做一些優雅的事情。

她沒動,只是輕聲道:“師父,你沒錯,你徒弟……她不是一個合格的仙門弟子,她每天都在肖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寫出對我來說又萌又天雷的這一章了_(:з)∠)_

(這麽分裂真的好嗎)

本花生努力日六,壓榨了這麽多天的花生油,終于快被榨幹了。今晚上沒什麽精神,腦子裏全是漿糊,不寫第二更了,讓我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接着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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