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算姻緣世家
天快亮的時候，星天門的弟子拿着陣盤又闖進來了一次，一看風靈楠在，連忙抱拳道：“多有得罪。”說着就要溜出去。
百裏清熬不了夜，就着小倌舒緩的曲子，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被星天門的弟子一驚，擡起頭差點就把劍拔了出來。
看清來人後，她才嘟囔着揉揉眼睛：“你們難道不睡覺嗎？搜尋魔族也不是這麽個搜尋法。而且你們星天門離這邊好像挺遠的吧。”
星天門的弟子苦笑：“我們也想睡，但這邊形勢太過于緊急，實在是沒辦法。”
風靈楠忽然開口了：“形勢緊急？難道這座城裏有魔族作亂？”
“假如是魔族就好了。東明尊者做的陣盤還能頂點用。”星天門的弟子唉聲嘆氣，“我們一開始是奔天象來的，天象說這邊有魔族。可我一來，就差點着了妖族的道了。”
風靈楠不信：“怎麽會有妖族，我拜師的頭一年就把這附近的妖族全都趕走了。”
“興許是趁風道友去秘境的時候來的呢？”星天門的弟子随口說了句，便離開了。
百裏清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又趴在了桌上。
風靈楠拍拍她的背：“該走了。在劍門，這個點剛入門的那些弟子都要起來做早課，你這個師姐總不能帶頭睡懶覺吧。”
“這不是不在劍門嗎？”百裏清拿着吃剩的瓜皮冰了冰額頭，還是強撐着起來了。
兩人結了賬，街上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啃一邊往城裏面最大的那家客棧走。
百裏清有些搞不清狀況：“大白天的，我們不多逛逛街嗎？怎麽就要去客棧了？”
風靈楠簡略道：“找人。”
百裏清的思維還維持在被雪滿山帶偏了的水平。她想了想，覺得風靈楠可能是想要去找她的魔族朋友吧。不過有星天門的弟子在，真的能夠找到嗎？
很快她就發現是她想岔了，因為風靈楠要找的并非是魔族，而是星天門的雪滿山。大早上的，雪滿山正在客棧屋頂上做早課，來往的人一擡頭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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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楠要了一壺茶一些糕點，坐在大堂裏等她。
百裏清悄悄問道：“你怎麽知道她在這裏？難道她給你發過傳音？”
風靈楠打量着客棧裏氣派的裝潢，又想起秘境之中那個最後被改造成了魔族織布局的寒酸客棧，心裏有些泛酸。她道：“東明尊者的掌上明珠可不是說說而已。尋常仙門弟子，出門在外，為了修身養性，都不會住太好的地方。就算自己想，師門也不會允許。東明尊者就不一樣了，他只有這麽一個女兒，當然什麽都給她最好的，包括下山行走世間也是如此。”
百裏清恍然大悟：“所以你就來最好的客棧找她？”
風靈楠吃了塊糕點，飲了口茶。
百裏清又道：“這麽一說，我也覺得白虎尊者對你也不錯。你不知道，我小時候跟你出來逛花街，一回去就要被師父拎着打板子。也就是你，聽說還能在白虎崖吃香喝辣。”
風靈楠嗆了一口：“我又不是你們這種正統仙門出身的，只要我不殺人放火，我師父都很滿意了。”
百裏清啧啧嘴，做出了總結：“羨慕。”
雪滿山做完早課下來，蹦蹦跳跳跑到風靈楠身邊：“楠姐姐，你找我嗎？”
看樣子，似乎一點都不奇怪風靈楠會找到自己。
風靈楠放下茶杯，垂眸看她：“我這次來，有一事要請你相助。”
雪滿山的眼珠滴溜溜轉：“楠姐姐修為比我高，比我能打，能求到我這裏，肯定是要算什麽了。看楠姐姐的面相，最近應當是感情方面有點不順，所以一定是來找我算姻緣走向吧？”
“不是，我是來讓你幫我找個人。”風靈楠已經對雪滿山這種三句話不離姻緣的語氣免疫了。
雪滿山固執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走：“找一個魔族？”
風靈楠複雜地看着她，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你跟我走就是了，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結論沒問題，觀察也沒問題，就是把那樣的觀察和結論聯系在一起，問題就有點吓人了。
雪滿山道：“哎呀，楠姐姐，你別害羞。我以前下山行走，缺錢了就在路邊擺個算命的攤子。我各式各樣的姻緣都見過，說不定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呢。”
風靈楠有點心動，不過又一想，覺得跟一個比自己小了六歲的小孩子讨教，似乎有點丢人，于是起身道：“不是我的事情，走吧。”
雪滿山扁扁嘴，小聲道：“看不起小孩子。”
風靈楠充耳不聞，一把拉起雪滿山，禦劍離去。百裏清連忙跟上。
落下的位置不算太遠。風靈楠跟百裏清前一天來過，正是百裏清想要買藥卻沒有買成的打鐵鎮。
風靈楠轉頭問雪滿山：“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雪滿山搖頭：“這周圍的魔氣虛虛實實的，應當是有人在這裏布了個局。這個局，以我的道行看不透，興許是魔族傳言裏的咒術……”
“不是咒術。”風靈楠篤定，是咒術她早就看破了。
雪滿山低頭摸着懷裏的蛟珠：“不是咒術，不是蔔卦之術。那麽有兩種可能，一是布局的人僥幸得到了一本遠古巫族的風水布局的傳承，二是這裏的情況跟大道法痕有關系。”
風靈楠皺眉：“要是前一個還好說，但要是真的是大道法痕，就有些麻煩了。”
百裏清在一旁根本聽不懂兩人在講些什麽，她道：“什麽是大道法痕？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雪滿山吐出八個字：“天賦卓絕，近似神靈。”
百裏清：？
風靈楠道：“你的修為境界接觸不到大道法痕，但仙門之中，假如要升格為尊者，就必須懂得一點大道法痕。”
百裏清一驚，再看普普通通的小鎮，臉色都變了：“原來大道法痕是這麽厲害的東西嗎？那我們還是趕快回宗門叫尊者們來吧。”
風靈楠搖搖頭：“大道法痕雖說厲害，這周圍的魔氣卻并不強。這讓我想到妖族當中一些特殊的情況。”
“什麽情況？”百裏清好奇。
“妖族當中，有極少數的妖族會放棄對自身妖法的錘煉，轉而琢磨大道法痕。那樣的妖族，以妖力來說只是一只小妖，卻十分難纏。但也正因為是小妖，并非不可戰勝。”
風靈楠最後總結道：“我猜這是一只被魔氣侵蝕的妖族。”
百裏清聽得一愣一愣的，點了點頭。
雪滿山道：“這就有意思了，原來是跟大道法痕有關系的魔族，我說為何天象會落在這邊的星盤裏。”
風靈楠皺起眉頭：“什麽天象？”
同一時刻，白虎崖上，白虎尊者托着腮，捏着棋子，心不在焉看着面前的棋盤。
對面，東明尊者把棋落在黑白交織的位置，道：“承讓。”
白虎尊者低頭一看，應了一聲，揮手把棋投回棋盒裏。
東明尊者看了看他的神色，不由道：“想不到天俦修為獨步天下，依然會有這樣的困擾。”
白虎尊者挑眉：“你又看出什麽來了？”
東明尊者刷地打開了一把折扇，扇面是普普通通的白紙，偏巧上面蒙着一層紅紗。紅紗随着東明尊者的搖動在折扇的扇面上投影出不同的畫面。仔細一看，那分明是一對青年男女從相會、相識、相知再到，唔，不可描述的全過程。
白虎尊者饒有興趣地看着，道：“這就是你的法器？傳聞之中難得一見的修羅豔骨扇？要算我的命格有這麽難？”
仙門之中說起東明尊者，無不感慨他乃是一個奇人。旁人拜進仙門潛心修行百年，還不一定能摸到修行的門檻。星天門的功法對資質要求非常奇特，更是如此。
東明尊者就不一樣了，他年輕的時候壓根沒有尋仙問道的打算，在凡間踏踏實實碾豆子賣豆腐。能入仙門甚至能夠成為一方尊者，完全應該感謝去他店裏買豆漿的一位修者世家的姑娘。
彼時東明尊者年少，一見傾心。只是兩人緣淺，就見過一面。他還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每天忙完了，便眼巴巴等着那位姑娘光臨。等了一個月，他實在等不下去了，跟別人打聽那位姑娘的情況，人人都是一問三不知，于是一咬牙，把賣豆腐辛辛苦苦攢的錢拿去送給了城門口擺攤子的老瞎子，跟瞎子學起了玄乎至極的算命術。
也是他運氣好，遇到的瞎子偶然得到過兩卷星天門的功法殘卷，手上有幾分本事，他就這樣踏進了修行之路。
說起來也是神奇，旁人按照門規戒律清心寡欲修行了大半輩子，還沒東明尊者少年懷／春來的境界快。然而終究是造化弄人，東明尊者為了一名女子踏進修行之路，等他的修為足以憑着記憶中的面貌算出女子的家世時，對方的家族已經被前任魔尊滅了。
他有旁人可望不可即的資質，然而還是無法得到自己年少時戀慕的人。
此後東明尊者性情大變，夜夜笙歌。反正他最愛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那麽他的修為、他的地位、他的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直到近些年偶然掐指一算，發現自己竟然還放浪出了一個女兒，趕緊去凡間的青樓裏拿靈石把不滿周歲的雪滿山換了過來，之後才收斂。
修羅豔骨扇就是在那段時間做出來的法器，扇面深情旖旎又香豔，是強大的法器不假，卻也是東明尊者跟青樓女子玩耍時的重要道具，更是他興致來時在青樓邊上擺攤給人算桃花運用來烘托氣氛的器具。
他夜夜笙歌時鬧出的荒唐事傳遍了整個星天門，星天門的弟子長老們一提起他，心态複雜。明明是清心寡欲才能修得至高修為的門派，偏偏出了個一邊放蕩不羁一邊修為進階迅速的東明尊者，怎麽能夠讓人咽得下這口氣？當然只能笑話笑話他來平衡心态啦！
然而蔔卦之術太難學，假如不認回東明尊者，以蔔卦聞名天下的星天門在本門絕學上僅僅只剩下一個三天兩頭都在嗑藥續命的太上長老撐着，眼看着就要青黃不接，眼看着就要丢掉門中最重要的傳承。只怕太上長老一咽氣，開山祖師就要爬出來扯着現任掌門的脖子發脾氣。
為了拉攏東明尊者，讓他別一天到晚出去鬼混，好歹對門派上點心，太上長老還破例沒有進行任何考核，直接把雪滿山收在門下，等雪滿山一開始修行就不惜成本給她灌固本培元的丹藥。效果好像不錯，起碼灌了這麽多年的丹藥，東明尊者終于給星天門做了一堆可以搜尋魔氣的陣盤。
從只是粗制的陣盤就可以探測出風靈楠真實的體質，就能窺見他的修為有多深厚。
而此刻，他搖着修羅豔骨扇，跟白虎尊者道：“你的命格還真是不好看清，就算有法器輔助，我要是看了，恐怕也會折壽。”
白虎尊者收了棋盤，道：“你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我拼着折壽的風險告訴你，你紅鸾星動了，你不感動一下嗎？”東明尊者歪坐在石凳上，眼睛像極了看到了聞到腥味的貓以及關心別人家姑娘啥時候嫁人的老太婆，閃爍着詭異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