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藥鋪與妖魔

風靈楠坐在劍上啃着腌肉,一邊啃一邊評價道:“肉質倒是正常,就是味道太難吃了。”

百裏清松了口氣,覺得小夥伴的味覺還是可以拯救拯救的。

雪滿山卻注意到了另一個關鍵詞:肉質正常。

她道:“楠姐姐,腌肉上沒有魔氣,那麽這個小鎮上唯一入魔的人就是綿綿了吧?你覺得她會是哪家修者遺失的孩子呢?”

風靈楠搖頭:“事情發生在十四年前,我還沒來仙門呢,怎麽可能知道。”

“也是。”雪滿山抓抓腦袋,“不過既然原本是仙門中人,那麽按理說她該比其他人更有仙根的,怎麽就會入魔呢?”

如今仙門之中所有的功法,都是依據最初神靈賜給人族的那本功法衍化而來的。那本功法,除了能給修行者本人帶來莫大的好處之外,更是能夠洗練血脈,讓修行者的後人擁有更适合修行的體質。

也因此,到目前為止,各大尊者的直系後代均可以去魔淵附近跟魔族打個幾進幾出,而不用擔心遭到魔氣的侵蝕。體質好,就是可以任性。

雪滿山作為東明尊者的女兒,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對綿綿入魔的事感到好奇。父母是修者,哪怕不是尊者那樣的人物,只是一個初初踏上修行之路的普通修士,其後代也不會輕易入魔。因為對他們的後人而言,飯後發呆時順便悟會兒道比起讓魔氣侵蝕自己的身體來得更舒服。

百裏清道:“只是鎮上的人都覺得她的父母是神仙。可你我都知道,想要造成那晚上的場面的,除了仙門弟子,別的物種也可以的。”

雪滿山更好奇了:“也就是說,她可能是半妖或者魔族?太好了,我還沒見過半妖跟魔族是什麽樣子呢,你們快帶我去看看吧。”

百裏清驚了:“你們宗門天天拿着陣盤驅趕魔族,你真的沒見過魔族嗎?”

雪滿山低垂了眉眼,可憐巴巴點頭:“我的師兄師姐們都嫌棄我,說我沒有戰鬥力,去了也是拖後腿。”

她跟她爹一樣,只學了蔔算之術。

百裏清正要答應,就聽風靈楠道:“綿綿可不是魔族。她是貨真價實的人族,至多她只是有入魔傾向,背後也有厲害的魔頭在撐腰。”

雪滿山扁了扁嘴:“她的養父母待她那麽好,她也能下手做錯出那種事,難道還不是魔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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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惡事的不一定是魔族,做好事的也不一定是仙門。”風靈楠淡淡道,回想起書生之前跟他們說過的話。

綿綿最初,也曾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喜歡給院子裏栽種的藥材澆水,幫藥材清理葉片上的灰塵,還會給門外那只流浪狗喂食。除了沉默寡言一點,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一出生就被父母抛棄的孩子。

但就在這幾個月綿綿的性格徹底變了。她不只是沉默寡言,更是陰翳。據說她常常站在店門口,愣愣盯着遠方的天空出神,偶爾還會笑出聲。也就是在她性情大變的那段時間裏,小鎮上陸續出現了幾起殺人案,藥鋪那戶人膝下唯一的親生孩兒卧病不起,每日都躺在床上昏睡。

書生說,把那麽仁慈善良的人逼到了每日進門、出門都要打一巴掌洩憤的程度,綿綿也算是非常厲害了。

風靈楠想起綿綿身上那絲微弱的魔氣,覺得小鎮上的怪談應該不是出自綿綿之手。她那點魔氣,用來捏個吃瓜子的小倉鼠都勉強,更遑論做出讓許多婦女兒童平白消失的把戲了。

然而,藥鋪被發生怪事的地方圍着,要是說那裏一切正常,傻子都不相信。

風靈楠道:“總之先去看看再說。劍門的飯堂正好還缺幾味香料,幹脆就在那裏買了吧。”

百裏清覺得有道理,拿出一張單子走進藥鋪:“抓藥。”

藥鋪之中,只有綿綿一個人在。她坐在櫃子的下方,眼神木木的,沒有同齡人眼中那種靈動活潑,更沒有尋常生意人見到來客之後的欣喜。

百裏清又大聲喊了一聲:“抓藥!”

這次,從後面的院子裏傳來一名婦人的呼聲:“來了來了。”

昨日打了綿綿一耳光的那名婦人走了出來,完全沒管綿綿在做什麽,看到百裏清腰間系着玄天劍門特有的腰牌,道:“原來是仙師,不知仙師大駕光臨,要買些什麽?”

百裏清把單子交給婦人,道:“我是出來給劍門飯堂采購香料的,單子上的東西,只要你們有,就給我全都拿出來。”

婦人眉開眼笑:“既然是給飯堂采購香料,那咱們小店就先代仙師把香料處理了,讓仙師拿去就可以直接用,可好?”

百裏清點頭:“好。”

她小時候日日在廚房之中厮混,對香料處理的複雜最是清楚不過。如今藥鋪能夠幫忙處理香料,當然最好。

婦人沖一旁蹲坐的女孩大吼道:“綿綿,你個懶東西,快出來幹活。”

風靈楠皺皺眉頭。

綿綿擡起頭,麻木地走到櫃臺前,打開裝香料的櫃子,從裏面捧出一把香料,裝到櫃臺上給客人準備的布袋裏。

婦人又道:“別以為裝好就完了。綿綿,他們可是仙師,你得罪不起。”

就連年紀最小的雪滿山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綿綿手上的動作停住了,她擡起頭,一雙眼睛猶如蒙了灰塵的琉璃,失去了光彩,只會呆愣愣地盯着面前裝扮各異的三人。她的嘴唇若有若無動了動。這一瞬間,三個人都支起耳朵打算仔細聽聽她究竟要說些什麽。

然而綿綿很快低下頭,乖乖處理起了手上的藥材。

她手裏面的那味香料叫做豆蔻,用途廣泛,不管是鹵肉還是做菜,都可以用到。豆蔻有味道的地方是裏面的籽,使用時得把外邊的皮剝了。百裏清在家時,也曾處理過豆蔻。數量少時,用手剝皮沒什麽問題。一旦多了起來,手就有些吃不消了。

藥鋪中豆蔻的存貨少說也有三四斤,而綿綿絲毫沒有拿出剪子刀子之類的工具幫忙的樣子,而是老老實實低着腦袋剝豆蔻。

百裏清有些吃驚道:“讓她剝?”

婦人冷哼一聲,只是跟百裏清陪笑道:“最近家裏出了點事,不知可否請三位仙師賞臉解決解決?”

風靈楠點頭道:“帶我們進去吧。”

這是她們這次來的目的。

婦人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三位仙師請。”

風靈楠昂首闊步走進後院,雪滿山緊随其後。

婦人繼續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百裏清。百裏清搖頭:“有她們兩個在,沒什麽事情解決不了,我就不進去了。”

婦人眼裏流露出一絲失望,又很快收斂好情緒,道:“小店簡陋,還望仙師不要嫌棄才是。綿綿,給仙師泡茶。”

綿綿的手抖了抖,手上剝好的豆蔻籽掉到了桌上。她應聲道:“是。”

百裏清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喝不慣茶,你們忙自己的就好。”

婦人這才進了後院。

綿綿将豆蔻籽撿起來,小心地放到袋子裏,眼睛時不時瞟向百裏清的位置。

百裏清看着難受,從口袋裏掏出處理藥材專用的小刀子,遞了一把給綿綿,道:“我們一起來吧,快一些。”

綿綿遲疑地看着那把小刀,猶豫片刻,搖搖頭:“謝、謝謝仙師,我習慣了。”

習慣了?百裏清愣了愣,仔細一看,只見綿綿大拇指上的肉格外厚一些。而大拇指,又是破開豆蔻表皮時用力最多的指頭。

她在心底悠悠嘆氣,拿起豆蔻,跟綿綿一同剝了起來。

“仙師,就是這裏了。”

內院之中,婦人把兩人引到一間房子門前。

雪滿山抽抽鼻子:“這個味道好難聞,我不喜歡。”

“我兒子平時很講究的,無奈這幾天他生病了,顧及不過來。”婦人急忙道。

風靈楠啧了一聲,推開門,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少年。少年是十七歲的年紀,看他書架上的一排排的道經,門邊斜靠着的一把把飛劍殘骸,床邊放着的一座用凡鐵與青銅混合打造的丹爐,就知道他應該是一個很渴望踏上修行之路的少年。

雪滿山也看出來了,道:“他都十七歲了,這麽想要修行,怎麽就不去仙門碰碰運氣呢?”

婦人尴尬道:“他不是沒去過,每到玄天劍門開門收徒的時間,他都會去山裏面找劍門的位置。可一次都沒有找到過。”

風靈楠了然,玄天劍門雖說只是一個落魄的門派,幹活的弟子都不夠用,但在收徒這件事上卻十分有底線。劍門看重的是劍心純粹,一個貪戀享受、不肯吃苦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厲害的劍修的。因此,這一部分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去玄天劍門的路。

興許婦人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補救道:“前些時候,他有天突然興高采烈跑回來,說他找到師父了,有仙師願意教導他。”

風靈楠感受着滿屋子屬于魔淵魔族的魔氣,問道:“那麽他師父在哪兒?”

“這……我們還沒見過那位仙師。”

風靈楠走到少年床前,只一看,她便明白下手的人原本可以讓少年死無全屍。然而此刻的情況卻是少年昏迷不醒,而他的屋子裏散溢着濃濃的魔氣。想必那些魔氣原本該是注入他的身體裏的。

風靈楠輕聲道:“這就很有意思了。”

前面藥鋪之中,百裏清正在跟綿綿一起剝着豆蔻,外面忽然跑進來一個人,朝百裏清撲通一聲跪下,道:“仙師,仙師,救命啊。”

百裏清趕緊放下小刀:“出什麽事了?”

“小人的小兒子被妖怪帶走了,小人聽一個說書先生說仙師在藥鋪裏,特地來求救的。”

玄天劍門庇護的範圍內居然會有妖怪?百裏清拍了拍手,道:“走,快帶我去。”

她沒注意到,她出門時,綿綿剝着豆蔻的手不動了,女孩臉色慘白,像是想起了什麽非常可怕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人喊出去吃了頓飯,仿佛被偷走了兩個小時。哇的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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