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總有人來找茬
百裏清拉着風靈楠講了好一會兒才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将清楚。
原來，淩雲宗不知從哪裏打聽來了星天門那個“大吉與大災并行”的蔔卦結果，并得知了發生的地點就在玄天劍門附近，派了弟子來玄天劍門，表面上說都是仙門，同氣連枝，消息也要一同共享才是。
玄天劍門之中，實力強大的長老數量太少，若是不答應，得罪一個大門派可不是鬧着好玩的。
但掌門也知道，玄天劍門那些被魔氣污染了的弟子，放在大門派就是被撲殺的對象。
人家又不愁沒人願意拜師，留着一堆長着奇形怪狀的弟子寒碜誰呢？起碼那些自诩為與神靈距離最近的人是這麽認為的。不光這麽認為，還有點自以為是。他們覺得他們門派跟魔族劃清了界線，顯得特別高風亮節。而別的門派要是敢收留被魔氣污染過的弟子，那就是背叛人族了。
至于那些孩子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擁有一顆本心還是會變成殺人如麻的魔，還有誰會在意呢？
是非黑白的線一早便劃分得清清楚楚，這條線下面埋葬着多少有冤無處申的怨鬼冤魂，又有多少高高在上的仙人會在意呢？
畢竟做出決定的人已然站在仙門的頂端，如何能夠體會拼命想要抓住一絲機會，妄圖活命、妄圖活得更好的苦楚。
即便玄天劍門想要保護那些無辜的孩子，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與大宗門對抗。這年頭，仙門表面上都是站在同一戰線的，要是出了一個異類，那可是人人得而誅之。
只是，小門派紮根離凡塵不遠的山裏，見過紅塵中太多冷漠與無奈，如果可以，總想要把美好的東西保留得更長久一些。
換而言之，掌門知道這些孩子有問題，甚至知道他們在修仙問道的路上都比旁人過得更為艱難一些，但要他放棄這些小孩子，讓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去祭奠那個只在人們口口相傳之中存在的是非黑白，他做不到。
然而淩雲宗的弟子要來玄天劍門，這些孩子如何才能夠不被發現？
當下玄天劍門有兩位客卿長老，一位是雪石尊者，除了在消滅魔族這件事上無比狂熱以外，不過是個普通的丹修，就算他能夠看在這些是玄天劍門弟子的份上答應照顧這些孩子，依他的實力與威望，卻護不住他們。
另一位客卿長老就是白虎尊者了，他簡直就是保護這些孩子的完美人選。
白虎尊者是天下第一劍修，實力毋庸置疑。他本人更是立下了斬殺魔尊這樣的功績，倘若不是半魔的百裏清從他手上活了下來，誰能想到他其實是一個不那麽仇恨魔族的人呢？
把那些孩子帶到白虎崖，有他幫忙看着，絕對不會出事。
Advertisement
風靈楠心情複雜地點點頭，長長嘆了口氣。
百裏清道：“淩雲宗的人待會兒過來，是我跟師兄去負責接待。大門派的弟子在小事上磨叽得很，那麽麻煩的事情我們都沒嘆氣，你嘆氣個什麽勁？”
風靈楠擺擺手：“為情所困。”
百裏清道：“哦？你找到你喜歡的那只魔了？”
“你說什麽啊？我在想白虎崖上這麽多人，都要我師父看着。那種感覺，就像是只屬于你一個人的那碗粥被很多人分享了。”
“……粥？”百裏清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了。
“哦，我忘了告訴你了，今早上我師父給我做的早飯就是粥。我出去打獵的回來都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呢，你看你看。”風靈楠朝廚房努嘴，只見廚房不大的桌邊，坐了七八個小孩子。
百裏清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才好。她咽了咽唾沫，道：“我羨慕了。”
“嗯？”
“我們這些做徒弟的，都只有給師父端茶倒水洗衣服的份，哪有師父反過來伺候徒弟的？”
百裏清拍了拍風靈楠的背：“說句大不敬的話，你喜歡白虎尊者，我沒看出來。白虎尊者喜歡你，我倒是看出來了。”
風靈楠目瞪口呆，小夥伴都看出來了，她之前還滿心忐忑，到現在都不曾好好表白，是不是太傻了點了？
百裏清身上有宗門的事務壓着，當然不可能把時間全都用在閑聊上。她又随便說了幾句，便走了。
風靈楠再次進了廚房。
廚房之中，白虎尊者早就拿起了菜刀，開始剝妖獸的皮。
妖獸剛死不久，身上的皮毛還是熱氣騰騰的，空氣中的血腥味有些刺鼻，而血淋淋的場景更不用說有多吓人了。
那幾個孩子沒有動，一個個目不斜視，兩手放在兩腿上，坐姿乖巧地不得了。
看見風靈楠進來，所有的孩子都是欲言又止。
風靈楠先看了看白虎尊者，見他認真撕下獸皮，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風靈楠便轉頭，看着那些小孩子。
風靈楠的長相偏向于冷豔，更何況她童年在魔族度過，懶得做什麽表情，進仙門之後學了劍，更不需要用到表情，乍一看上去，她就是個冷面美人。
相處慣了的人自然不介意這些，問題是這些小弟子壓根沒跟她相處過。見她冷着臉進來，一個個都有些退縮。
更別提身邊還有一只妖獸正被剝着皮，夾雜着鐵鏽味道的血氣，用來恐吓人簡直再完美不過。
坐在門邊的小弟子悄悄站起來，往旁邊挪了挪。
風靈楠自然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怎麽在意。
人族本就膽小，要不然也不會輕易被魔族吓死。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中間的一個孩子站了起來。由于他入門時中過魔氣，兩腮下面各有一雙眼睛，看上去詭異非常。
他道：“師姐，對不起，是我們的問題。我們給你們添麻煩了。”
風靈楠挑眉：“哦？”
小孩道：“盧淼他耳朵好，掌門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告訴我們說，我們這副樣子其實不是上天的饋贈，而是魔氣入了體，讓我們變成了最讓人厭惡的魔族。掌門說我們沒做過錯事，他想把我們保護起來。但是，但是聽說這次來的人會拿着法器滿山收查，我們怎麽可能躲得過去呢……”
風靈楠倚着門框，靜靜在聽。
小孩子年紀小，很多事情弄不清楚，卻也把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說話的那個小孩繼續道：“師姐你肯定也不歡迎我們，我們是來這裏避難的，對不起，打擾到了你。但是，我們也想要活下去啊。對不起，可不可以看在都在玄天劍門的份上，收留我們一次？”
廚房裏十分安靜，從這個孩子開口說話的時候起，其他的孩子都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現在，他說完了，大家又把目光落到了風靈楠身上。
他們年紀小不假，但能入仙門，本身便是比常人聰明敏銳的孩子。更何況掌門雖說想要好好對待他們，卻不能阻止那些比他們入門早的巡山弟子、灑掃弟子還有執法堂的弟子投來異樣的目光。而且，雪石尊者一開始對待他們的态度，也是遮擋不住的。
他們從一開始入仙門的興奮，漸漸變成了忐忑和擔憂。得知自己其實不是仙而是魔時，這些孩子的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釋然——果然如此。他們如何努力，都不能夠得到與別人相同的待遇。
現在他們看着風靈楠，不知這個掌門常常笑着撚着胡須說起的師姐，是不是和掌門一樣看待他們的呢？
風靈楠走上前，摸了摸那個孩子的腦袋。她道：“想什麽呢？你們是玄天劍門的弟子，身為仙門弟子，便該修行靈力，問鼎大道。與旁人不同，不是你們的錯。待到你們日後強大，再無人敢小看你們，就再也不會有人以你們的特殊之處來定你們的生死。”
小孩子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道：“可我們是魔族啊。”
是魔族，怎麽可以和正常的仙門弟子一樣呢？
風靈楠搖頭：“就是真正的魔族，也在努力學習織布，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好。你們不過是中途沾染了魔氣，還沒有真正變成魔族，怎麽可以覺得自己不好呢？”
小孩子有些發暈：“是嗎？”
“嗯。就是魔族之中，也有一句箴言：當你成了高手，誰還記得你壓根沒去過魔淵。”
風靈楠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前任魔尊在的時候，魔族的等級制度不比凡人的等級制度輕。第一等是有資格進入魔尊宮殿裏的魔族，第二等是普通的魔族貴族。第三是魔淵附近出生的普通魔族，第四等是別處的魔族。假如你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到高處，那還有誰記得你最初其實誰都不如呢？”
小孩子眼裏閃現着憧憬的光，師姐真是太厲害了。
白虎尊者做完手上的事，用法術清潔了雙手，道：“說完了？”
風靈楠想了想，确實沒什麽要補充的了，點點頭。
白虎尊者便拿了個小碗，盛上滿滿一碗肉絲蓮子粥，道：“想不想吃？”
風靈楠猛地點頭。
白虎尊者便拿了個勺子，走到她身邊一勺一勺喂她。
小孩子們偷偷往這邊看。他們來之前已經被告誡過，白虎尊者寵徒弟程度也是天下第一，現在親眼見到，才算開了眼界。
可能是他們還沒正式拜師吧，不然怎麽看起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呢？
就在他們懷疑的時候，他們頭頂出現了一片陰影，一個看起來長得還算不錯的人趴到房頂上，大聲道：“老大，布織得差不多了，楚魚跟我們拟定了幾個賣布的計劃，特地送來給您……給您……”
風靈楠咽下粥，擡頭問道：“什麽事情？”
顧情看着傳說之中那位一劍就讓魔族變了天的殺神端着碗給他們小殿下喂粥，眉眼之間盡是溫柔，覺得自己做了一場要命的夢。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給您，過目。”
作者有話要說：
白虎同學：還好我耳朵好，及時動手，吓住了情敵
——————
本文作者出于拖延症的考慮，決定把今天的第二更放在三月十七的下午四點之前→_→手下留情別捶死，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