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4

周四下午，李非敏破天荒地出現在Red咖啡館，呂微把咖啡放在客人面前，回頭看到她推門進來，十分驚訝。

“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課嗎？”

李非敏咧嘴一笑：“那個計算機課，老師講課口齒不清的，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所以逃了。”

呂微無語了：“這也能成為你逃課的理由？聽不清你可以坐最前面呀。”

“哎呀，這課沒那麽重要，別拿這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我，”李非敏讪笑，“你不知道那課有多無聊，我每次上那個課都昏昏欲睡的。今天心情有點郁悶，實在聽不下去了，上了一節課我就偷偷跑出來了。”

呂微從不贊成逃課行為，不過也不打算責備她什麽：“你怎麽郁悶了。”

“我跟田越彬說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去看電影的，我上午連票都買好了，結果他剛剛跟我說，他晚上要幫導師做實驗，去不了了。”

田越彬是李非敏的男友，本地人，現在在讀研二。

呂微失笑：“就為這事呀，你可以找別人跟你一起去呀。”

“找不到人，”嘆了口氣，李非敏眼睛一亮：“要不微微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請你看。”

呂微視線在咖啡館繞了一圈，聳了聳肩：“你也看到了，咖啡館客人蠻多的，我們倆都走了的話，紅姐一個人忙不過來。”

“這倒也是，算了，我也來幫忙吧。”

呂微忽然想起弟弟前幾天說的一起看電影的事情，心念一動：“這樣吧，我給我弟弟打個電話，看他今晚有沒有時間，有的話，你把電影票讓給我，我跟我弟去看。今晚你代我的班，周末的時候你再跟你男朋友去看電影。”

李非敏忙不疊地點頭。呂微馬上給呂凡打了電話，他說剛好晚上想休息一下，便欣然答應了。

電影是晚上七點的，時間還算充裕，呂微拿了電影票以後，跟紅姐打了招呼，之後騎上自行車趕到H大，跟呂凡在學校食堂吃過晚飯以後，再騎車去電影院。

她坐在車後座，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拂面而來的微風，心情十分放松，想起他前幾天在食堂的反常表現，狀似随意地問道：“小凡，你有騎車帶過女孩子嗎？”

他一怔：“有啊。”

“真的呀，是你女朋友嗎？”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當然是你了。”

她哭笑不得：“耍我呢。”

“你總對我旁敲側擊的，那我倒要問問你了，”他一本正經地輕咳一聲，然後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姐夫帶給我看看？”

她被結結實實噎了一下，沒好氣地捶一下他的背：“我是你姐，說話不許沒大沒小的。”

“這怎麽是沒大沒小？我是關心你呀，你都已經二十四歲了，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我能不着急嗎。”

“二十四歲怎麽了，誰規定人就得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如果一個人能生活地更好，幹嘛要花時間去經營一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幻滅的感情。”

呂凡的後背僵硬了一下，許久沒有接這話，直到商場大樓映入眼簾，才再次開口，只不過表情有些遲疑。

“姐，是不是因為爸爸，你才會有這種想法？”

呂微愣了愣，自知弟弟看似大大咧咧，可敏感程度不低于她：“沒有，我最多從他身上吸取了一點兒教訓，看清了一些事實，不至于因為他就改變自己。”

“可是......”他顯然沒被她說服，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被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逗樂了，捏捏他的臉：“看你，這麽憂心忡忡的做什麽？我現在很享受一個人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別提多幸福了，你不用擔心我。”

他停好車，才說：“姐，他對不起媽媽，逼死了她，還動手傷了你，确實不值得原諒，我也不準備原諒他。”他澀然苦笑，“老實說，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我對戀愛和家庭其實早沒了多少憧憬，所以我多少能理解你現在的想法。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甘心，我們不該在什麽都沒有經歷的情況下，就否定一切，那對我們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呂微看着弟弟，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她早知道母親的死對他的打擊同樣巨大，她甚至常常想，或許他對父親的恨還有一半源于她對父親的疏遠，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對父親仍然懷有感情，可是她并沒有意識到，父親帶給他的負面影響竟然也深刻至此，以至于他們同時對與人組建家庭這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失去興趣。

念及至此，她的心中泛起巨大的苦楚，注視着弟弟越發高大的身材和更加成熟的面孔，她說不出反駁的話，勉強一笑：“小凡，我們都放下那些心事吧，過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不願意讓氣氛變得沉重，笑着搭上她的肩膀：“當你對男人失望的時候，記得看看我，你就會重拾信心了。”

她撲哧一笑，不經意的一瞥，目光再也挪動不了。

電影院在這家商場的四樓，電梯在一樓左邊一家玩具店的對面，一樓大門入口處是一家口碑非常好的甜品店，不管什麽時候都生意火爆。人來人往中，呂微清楚地看到，沈易淮正和一個女人坐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面前各自放着一碗甜品。

沈易淮穿着白色襯衫，大概因為熱的關系，袖口解開了，略微挽起一點兒，露出一小截手臂。他的頭發似乎才修剪過，顯得很有精神。因為反光的原因，呂微看不大清他的眼神，不過可以肯定他是面無表情的。

坐他對面的女人披着烏黑的長發，身穿鵝黃色連衣裙，皮膚很白，看上去氣質很好。

呂微撇撇嘴角，正要離開，女人忽然擡起左手，将灑到桌上的長發拂到腦後，露出線條溫柔的側臉。

掩埋于記憶深處的某些片段躍然于眼前，呂微認出來她就是沈易淮口中的那個“文倩”，不禁訝然。如此短的時間內，在同一個城市裏連續碰到他三次已經夠她驚奇了，現在還連帶着碰到他的女友，她暗自好笑，她和他們之間的緣分未免太深了一點。

沈易淮也同時看到了她，不同于她的驚訝和錯愕，他看起來十分平靜，似乎根本沒覺得跟她頻繁的偶遇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視線在她身上只停留了兩秒，便不動聲色地移開。

呂凡在一邊早就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若有所思地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別告訴我，你這是被人家女孩子吸引了。”

她好不尴尬，掩飾性地瞪了他一眼：“別瞎說，走吧走吧，快去看電影吧。”

《超腦48小時》延續了好萊塢犯罪電影一貫情節緊張、場面刺激的風格，成功移植一個人的記憶和技能到另一個人身上，可謂腦洞大開，但是沒人質疑這個技術的有效性和真實性，觀衆全都看得興致勃勃。

呂凡全神貫注，興致高昂，時不時湊呂微耳邊跟她讨論一下劇情，她卻有點兒心不在焉，勉強附和他，到最後，他終于看出她的不對勁。

電影結束散場，他說要騎車送她回家，她搖搖頭：“不了，我幫你攔一輛出租車，你早點兒回學校，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了。”

“那怎麽行，都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她大笑：“這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對這個城市很熟悉，這裏離我住的地方不遠，路上到處都是人，我一個人慢慢騎車回去，不會有什麽事的。”

她不待他說別的話，匆匆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把他推進車裏：“快回去吧。”

他無奈地笑了：“好吧，那你回去了給我打電話。”

目送車子離開，呂微也騎上自行車回到租住的地方，進了門，她把自己甩到沙發上，長籲一口氣，閉上眼睛，晚上見到沈易淮的那一幕卻再度在眼前浮現，她忍不住擡起手狠狠捂住眼睛呻＊吟了一下。

手機響起，她拿起來一看，是弟弟呂凡打來的，倒是很樂意在這個時候接聽。

“到了嗎？”

“剛到。”

他短暫靜默了一下，似乎在猶豫。

“想說什麽？”

“我們晚上在甜品店外面看到的那個男人，你跟他是不是......有過節？”

“沒有，”她咬住嘴唇，然後用輕快的口吻說，“別亂想，小凡，他只是來我們咖啡館喝過咖啡。”

他顯然不信，可是又不知道怎麽問下去，索性直說：“只是去過咖啡館，你見到他就失神到那種程度，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她莫名覺得好笑：“你上次覺得我捕風捉影，随便見到一個人就說你喜歡人家女孩兒，這次倒好，我不過就是多看了他們那一桌一眼，你就能聯想我喜歡那個男人。看來我們倆果然是親姐弟，連思維模式都一模一樣。”

“今天跟那天又不一樣，沒有可比性。”

“那你說說，有啥不一樣的？難不成不是你喜歡那個女孩子，是她喜歡你？”

他不說話了，她笑道：“好了，小凡，不要胡思亂想。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就是覺得他長得好看而已，所以不自覺多看了幾眼，不止我，我們店裏的李非敏和紅姐也對他的長相印象深刻。”

他總算沒再追問什麽：“好吧，不過姐，你以後要是戀愛的話，一定要先帶姐夫給我看看，我必須幫你好好把關一下。”

“我答應你，”她忍俊不禁，“現在也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下午，李非敏一進咖啡館就抓住呂微。

“微微姐，昨天晚上的電影好看吧？”

呂微皺眉試着回憶一下電影情節或者人物，因為碰到沈易淮，她根本無法全然放松下來，投入電影情節當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什麽，不過還是點頭：“挺好看的。”

“那就好，”李非敏也點頭，“那我明天跟我男朋友去看。”

從二樓下來的紅姐剛好聽到這句話，倚着扶手，笑容可掬地說：“非敏不怕刺激到你微微姐？”

“她才不受刺激呢，上次來咱們咖啡館的那個男人多帥啊，你看微微姐完全不為所動，我都懷疑她天生對男人免疫。”

紅姐自然知道她指的男人是誰，挑眉看向呂微：“恐怕還真是。”

呂微見她們倆一唱一和，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知道她們沒有惡意，倒也不真得往心裏去，只笑一笑：“兩位大美女，別打趣我了。”

話音未落，門口的風鈴響起，清脆的鈴聲在回蕩着音樂的小小咖啡館內清晰可聞，紅姐的表情同時凝固。

呂微和李非敏一齊看向身後，也略微呆住。

那是一個儀态舉止十分紳士的中年男人，容貌稍顯嚴肅，對三人的意外表情視而不見，目光直直落在紅姐身上，嘴唇緊跟着一抿，似乎下一秒就要出口數落她。

紅姐很快恢複常态，不緊不慢地邁步下樓，路過呂微和李非敏時，低聲對她們說：“我有點兒事先出去一下，你們照顧好店裏。”

李非敏看着那個男人的背影，問呂微：“這個男人跟紅姐是什麽關系？”

呂微知道李非敏的八卦心有多強烈，連她自己都好奇這個男人的身份，更不要說李非敏了。

“我不知道，應該是朋友吧。”

“我看沒那麽簡單，他們倆之間的感覺很不一般。”

呂微回想剛才那短短的一眼，猛然記起這個男人去年也來過一次咖啡館。那一天，紅姐的神情遠比今天的來的震驚，她還記得男人離開以後，紅姐情緒就變了，還偷偷在二樓流眼淚。當時她就直覺這個男人和紅姐之間有什麽事，只是後來再沒見他出現過，加上紅姐也沒出現什麽反常，她也就淡忘了。

她不由想到前幾天不小心聽到的紅姐跟一個男人的對話，不能不猜到今天出現的這個男人就是那天宣稱要放下工作、好好照顧紅姐的人。

李非敏推了推她：“想什麽這麽出神？”

“沒什麽，”呂微當然不會背後議論紅姐，搖搖頭，“別八卦了，快點幹活吧。”

李非敏笑着收回目光，趴在呂微肩上賊兮兮地笑：“微微姐，你看紅姐都跟男人約會了，什麽時候能有個男人來找你呀。”

“什麽約會不約會的，不要亂說。”

李非敏一點兒也沒有收斂的意思，繼續笑着：“那天來咖啡館的男人，你後來主動出擊了沒？其實要我說啊，現在時代不同了，女孩子不能一味等着男人來追你，遇到條件好的，你完全可以主動追求啊。”

呂微不願意提到沈易淮讓自己心煩，也知道繼續說下去，李非敏只會更加沒完沒了，于是選擇了沉默。李非敏見她橫豎不接腔，果然不再追着她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