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4

周二上午,呂微接到紅姐的電話。

“呂微,找我什麽事?”

呂微沒想到,隔了三天,紅姐才回她電話,想到那一天晚上厚臉皮蹭沈易淮車的情景,只覺恍然,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沒什麽事,紅姐。”

“別騙我了,如果不是心情不好,你不會給我打電話的。”

紅姐說的沒錯,呂微十分尊重她的私人時間,很少會在她休息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就算有涉及咖啡館的事情需要請教,也最多只用微信發一段語音過去。只有在心情特別糟糕、又找不到出口時,呂微才會給紅姐打電話求開導。

呂微有點兒尴尬,她當時喝了酒,滿腹心事攪在一起,情緒難免容易失控,換作平時,肯定不會貿然打電話給紅姐。

“不是的,紅姐,我那天跟非敏出去玩,喝了點酒,不知道怎麽稀裏糊塗撥了你的電話。”

紅姐笑了:“看不出來你還會喝酒了呀。”

“就是好奇鬧着玩兒,”呂微不願意再提起那天晚上,轉而問,“紅姐,你現在在哪裏呀?事情處理好了嗎?”

紅姐似乎清了清嗓子,才回答:“處理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嘛......正在海邊散步,風景不錯。”

呂微放了心:“那就好。紅姐,從埃塞俄比亞購買的咖啡豆不錯,煮出來的咖啡蠻受客人喜歡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從國外直接購買咖啡豆,不能說沒有風險,盡管長居那邊的朋友之前跟我保證過沒有問題,我還是有點兒擔心,不過現在不用了,”紅姐笑得溫和,“果然只有最正宗的咖啡豆才能做出最好的咖啡。”

“埃塞俄比亞是咖啡的故鄉,能從那裏進口咖啡豆,肯定不會有錯。紅姐,你快點回來,我到時候給你煮正宗的耶加雪菲,絕對香氣撲鼻。”

“好,我拭目以待。”

收起電話,呂微喜滋滋地把煮好的濃縮黑咖啡倒入杯中,兌水,再放入冰塊,招手喊李非敏過來。

“非敏,這是八號桌的客人點的美式冰咖啡,你送過去。”

李非敏送完咖啡後很快回來,站到呂微旁邊,好奇地問:“紅姐什麽時候回來?”

“沒說。”

“真是個灑脫的奇女子,”李非敏感嘆,“她要是一直不回來,我們倆怎麽辦?”

“胡說,”呂微白她一眼,“都說了有事需要處理,處理完了就回來了。”

李非敏無聊地直犯嘀咕:“我倒是覺得她很有可能是跟人結婚度蜜月去了,就是那天我們見到的那個男人。”

呂微被她的猜測逗樂了:“你很會腦補,我看你跟田越彬兩個人如膠似漆的,難不成是想結婚了?”

“才沒有,我還這麽年輕,大學還沒畢業,怎麽可能想結婚,倒是你……”

“我怎麽了?”

李非敏摸了摸下巴:“我總感覺你怪怪的,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了?不對勁的人明明是你,想一出是一出。”

“不是,”李非敏打量她好一會兒,兩眼放光,“我想起來了,你星期六晚上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好像問過我什麽戒指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向你求婚了?”

呂微忽略心頭泛起的惆悵,平靜地說:“我連男朋友都沒有,怎麽可能突然冒出一個男人向我求婚?”

“或者......向你求婚的是個女人?”

呂微無語凝噎,見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懶得再跟她多嘴。

李非敏舉手做投降狀,讨好地說:“別生氣,就開個玩笑,不過說真的,微微姐,我真地覺得你應該找個男朋友了,要求別那麽高。”

呂微正發愁不知道怎麽結束這段對話,恰好有新的客人來點單,等她做好咖啡,再擡頭,李非敏早就不見人影了。

呂微撇了撇嘴角,坐到收銀臺裏面繼續翻看那本《咖啡咖啡》,一連看了幾分鐘,卻完全不知所雲,一個字都沒有記住。

她清楚地知道,李非敏提到的那枚戒指再一次攪亂了她的心,她不可能在這種心理狀态下看得進書了。

過去的三天,她不止一次地想像那枚戒指戴在孟聞倩手上的模樣,當然,想的更多的還是沈易淮拿着戒指單膝跪地、向孟聞倩求婚的場景。越想越覺得猶如陷進泥沼裏,無法從中掙脫。

紅姐說的沒錯,她确實在拒絕愛情,更準确地說,是在拒絕讓自己陷入根本沒有可能的單戀之中。如果沒有那枚戒指的出現,她或許真地能就此成功。然而她的心動同時隐約伴随着一種注定得不到的痛苦,如果她不歸還戒指,往後的日子必然時時受到它的提醒。它會成為她心上的一根刺,每次在她快要遺忘的時候狠狠紮她一下,告訴她,她的喜歡只是一種偷窺形式的觊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是不道德的。

這麽想着,她總算說服自己拿起手機撥打沈易淮的電話。在通訊錄中搜索他的名字,她再度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在撿到他名片的那天晚上,她就在手機裏輸入了他的號碼,裝模作樣撕掉名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電話很順利地撥通了,但沈易淮并沒有接聽電話,呂微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為了不給自己退縮的機會,她改為直接發短信給他,告訴他,她撿到一枚戒指,應該是他的,問他能不能抽個時間給她回電話。

發了短信,她內心極度忐忑,接下來一個小時,基本處于魂不守舍的狀态,隔兩分鐘就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回電或者短信。

臨近中午,手機才響起,看到屏幕上閃爍的“沈易淮”三個字,她稍微動了動僵硬的面部肌肉,才按下接聽鍵。

“你好。”她說。

“呂微?”他的聲音不冷不熱,帶着疏離。

“是我,我想問問你,戒指是不是你的?”

“什麽樣的戒指?”

“一枚鑽戒,上面的鑽石是方形的,四周有一圈小鑽石做點綴。是你的嗎?”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她知道他這是默認了,松了口氣:“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我的事情,你知道的不是挺多的嗎?怎麽會不知道我家的地址?”

呂微被他嘲諷的口氣弄得呆住。她不是傻子,甚至有幾分過分的敏感,自然領會出他的言下之意。聽着手機另一端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她感到無地自容的同時,更加覺得憤怒,沒想到她好心好意要還他東西,他竟然認為她別有心機,故意耍手段想弄到他家地址,更可笑的是,他說不定還以為戒指就是她偷走的呢。

她強壓下莫名竄上來的怒氣,冷冰冰地說:“沈先生,我知道我做了一些在你看來無法理解的事情,沒關系,你可以諷刺我,那些都不重要。”停了一會兒,她說,“謝謝你提醒我,我的确沒那個義務特地花時間給你寄過去,既然你知道戒指在我這兒,那麽請你什麽時候方便了,什麽時候來我這兒拿戒指。再見。”

她氣呼呼地挂了電話,一轉頭,發現李非敏正錯愕地瞪着她,臉上寫滿震驚,顯然被她的架勢驚到了。

“微微姐,你這是跟誰打電話呢,這麽大的火氣。”

呂微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沒事。”

李非敏張了張嘴,還想問點什麽,大概是被呂微陰沉的表情吓到,糾結半天,還是閉上了嘴,默默上了二樓。

接下來的幾天,呂微的心情一直不見好轉,直到紅姐給她發了工資,她才略微開心一點兒,打起精神給弟弟轉了1500塊生活費,接着抽空去超市大采購,買了一大堆零食給呂凡送過去。

呂凡收到她轉的錢,頗有點兒無奈地說:“姐,你不用再打生活費給我了,我平時在做兼職,還有獎學金拿,錢夠用了。你的錢你自己好好留着。”

“我知道你懂事,但你現在還是學生,就算做兼職,也賺不了多少錢,獎學金都用來交學費了,你吃飯怎麽辦?”

“你總當我沒長大,其實我真不缺錢。”

“那我也得給你生活費。”

他定定地看着她:“是不是他總是打電話給你,叫你給我打錢?”

“小凡,”她真有點兒生氣了,“我們是親人,你幹嘛跟姐姐這麽見外?我只是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專注學習,不要在該好好學習的時候還去操心生計問題。”

他妥協地接過她帶來的零食:“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不想你過得這麽辛苦。”

她怔住,摸摸他的臉,再開口的時候,語氣緩和很多:“我知道,先不說這個了,你把吃的拿回寝室,然後我們去吃晚飯。”

呂凡不聲不響地離開,放好東西以後再下樓,發現她坐在門外臺階上發呆,明顯是被煩心事困擾着。

他嘆氣,走過去對她說:“走吧,我帶你去吃晚飯。”

他推着自行車慢慢往前走,呂微站起來,跟上他的腳步,本想聊點兒有趣的事情,卻聽到他冷不丁地說:“有心事的話,別悶在心裏,會悶成抑郁症的。”

她剛剛調整好的笑容一瞬間崩塌了,暗暗想着,自己的不快樂表現地有那麽明顯嗎?不過還是否認道:“我沒心事,你別亂猜。”

他忽然止步,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她被看得心裏一陣發毛,讪讪地縮了縮脖子:“其實沒什麽事,我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腦筋轉不過彎來罷了。”

他一針見血地問:“是感情的事?”

她驚訝于他的敏銳,又苦惱被他看穿,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着點點頭,思索着回答:“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他有感情很好的女友,很快就要結婚了。”

他抿着嘴沒有說話,她自嘲地笑了:“是不是想譴責我?”

他搖頭:“沒有,你說的......是我們上次在甜品店外面看到的那個男人吧?”

她默認。

他目光誠懇地看着她:“姐,我不知道怎麽說你才能好受一些,但是......既然他要跟別人結婚了,你還是放下他吧。”

“我當然懂這個道理,如果單純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可問題是,”她垂下眼簾,“他很讨厭我。”

他蹙眉:“你們很熟嗎?”

“不熟,他只是來我們咖啡館喝過兩次咖啡而已,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她小心翼翼地組織着措辭,“好笑的是,在其他某些偶然的場合下,我也碰到過他幾次,他大概覺得我在處心積慮接近他,對我有很深的誤解,這才是讓我難受的。”

“你想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僵住,澀然一笑:“我不知道,小凡,我努力想解決好所有事情,可是到頭來才發現,我根本沒那個能力,反而越弄越遭。我并沒有想過跟他解釋,他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親人,只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誤解也好,理解也罷,都跟我的生活沒有關系。我只是,只是太難過了......”

她的喉嚨哽住,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流淌,她只有擡起頭,努力不讓別人看見。

此時他們兩個人正站在食堂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頻繁路過。她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

呂凡自然注意到她的異樣,單手将她摟住,把她的腦袋按進懷裏,輕聲說:“沒事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她怎麽說也是個成年人了,不好意思在弟弟懷裏嚎啕大哭,又善于控制情緒,幾乎立刻止住了眼淚。

她退出他的懷抱,努力笑了起來:“謝謝你,小凡。”

呂凡也笑了,拍拍車後座,示意她上來:“走吧,今天我們不吃食堂了,我請你吃麻辣燙。”

呂微佯裝不高興地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請我吃點兒好吃的嗎?”

他笑嘻嘻地躲開,一腳踏上自行車,正要騎出去,卻硬生生剎住。

她順他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穿綠色短袖T恤和牛仔短褲的女孩子站在不遠處的公告欄前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呂微眯起眼睛想要辨別她的五官,她卻出其不意地轉身走了,腰背挺得筆直,背影看上去十分堅決。

“小凡,那個女孩子……”

“沒事,我們走吧,”仿佛剛才那個女孩子根本不曾出現過,呂凡很快恢複了之前的笑容,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說,“你再磨蹭下去,我連麻辣燙都不請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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