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7-1

回到C市,呂微先休息了兩天,沒有急着去Red咖啡館。一方面是為了緩解長途飛行帶來的身體上的疲憊感,另一方面是為了平複和沈易淮确立戀愛關系所帶來的激動和興奮。

剛進出租屋的那一刻,她有一種強烈的恍惚感,宛如剛剛經歷了一場夢境,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直到沈易淮打來電話,用親密的口吻跟她聊天,她才體會到一點兒真實感。

回想跟沈易淮在埃塞俄比亞發生的點點滴滴,她不時有啞然失笑的感覺。

她本來打算借着這次旅行徹底忘記過去所有的不愉快,包括對沈易淮的暗戀,然後重新出發,卻沒想到會在那裏碰到沈易淮、知曉他的心意。明知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會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和距離,會有無法預知的考驗等待他們,她仍然選擇跟他在一起。

她說服自己,愛情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喜歡和不喜歡,根本不必有太多顧慮。既然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在一起,是她在這段感情裏唯一該做出的選擇。

她沒有告訴呂凡自己戀愛的事,只跟他在電話裏約好周四抽空來咖啡館幫忙收拾,再把買來的紀念品給他。

周四早上,她心情頗為愉快地騎自行車到了Red咖啡館門口,卻被咖啡館一樓臨巷的兩扇玻璃窗上大片醒目的紅字吓得差點兒摔倒。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趕忙靠邊停好自行車,疾步走到玻璃窗前細看,淩亂的線條和文字讓她不禁大吃一驚。

“黑心老板,惡心至極!”

“難喝難喝!”

“老板卷着大家的血汗錢跑了。”

“倒閉了倒閉了。”

“誰喝誰生病!”

……

密密麻麻的兩大片,全是難聽的話,像是有人惡意為之,可是看筆跡卻不像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呂微愣愣地站着,她自認接手咖啡館以來,老老實實地做咖啡,對待顧客的态度一向友善,并沒跟哪個人有過過節,咖啡館的生意也遠沒好到讓其他同行眼紅嫉妒的程度,按理說不該遇到這種倒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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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面目全非的玻璃窗,既憤怒又心疼。

Red咖啡館所在的這條巷子位置比較偏僻,四周沒有安裝監控,咖啡館內的監控又只對着收銀臺位置,根本不可能通過監控錄像找出是誰幹的。

她洩氣地垂下肩膀,思索片刻,拿出手機對着窗戶拍了幾張清晰的照片,拿鑰匙開門進店。

她打了一桶水,提到門口,長嘆一口氣,認命地開始擦窗戶。

字都是用馬克筆寫的,早已凝固,比較難擦,好在窗戶面積不算太大,擦起來倒沒那麽費力,只是看着桶裏逐漸變紅的髒水,她沒法兒感到輕松。

到底是誰在針對咖啡館呢?她絞盡腦汁苦想,始終沒有頭緒。

呂凡到店裏的時候,她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收銀臺內,對着手機屏幕發呆。

他趴到櫃臺上,拿手在她眼前揮一下,皺眉問:“姐,怎麽出去玩了一趟,回來了氣色反倒變差了?臉色這麽難看。”

她把手機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他疑惑地接過來,看到窗玻璃上觸目驚心的紅字,不相信地問:“這不會是Red咖啡館吧?”

她略微苦笑:“我早上過來,看到這些字,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你說,這會是惡作劇嗎?”

他默然幾秒,搖了搖頭,臉沉了下來:“姐,我看這不是惡作劇,是有人故意針對咖啡館。”

呂微有點兒詫異他的肯定,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某個論壇,點開一張帖子給她看:“你去埃塞俄比亞的第四天,我偶然在這個論壇上看到這張帖子,發帖的人說Red咖啡館換了老板以後,煮的咖啡越來越差,好幾個人都從咖啡裏喝出頭發,衛生狀況堪憂,還說新任老板原來好像是咖啡館的服務員,不知道怎麽搖身一變,變成了咖啡館老板,中間的故事似乎也很耐人尋味。”

呂微一邊聽着,一邊迅速看完了帖子。

她把手機還給呂凡,扯了扯嘴角:“我覺得這人發這張帖子的目的不是抹黑咖啡館,而是針對我來的。你看下面的評論,幾乎全是猜測我是通過什麽手段變成咖啡館老板的,很多都是在惡意揣測。”

這張帖子跟貼的人并不多,只有幾個人的評論正常一點兒,其餘大部分人都在讨論老板如何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咖啡館,猜得不亦樂乎,更有甚者揚言這恐怕是一樁謀殺案。

呂凡顯然早就看過這些評論,面露嫌惡地說:“這群人簡直是豬腦子,嘴這麽惡毒,以為網絡是法外之地,說任何話都不用負責任嗎?太可笑了。”

她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小凡,別這麽生氣,這個人也就發了一張帖子,估計是我之前不小心怠慢了某個顧客,他心生不滿,為了發洩,在論壇上抱怨幾句,不要緊的。”

“我不這麽覺得,玻璃窗上那些字肯定是他寫的,趁着你不在店裏的時候跑過來亂塗亂寫,故意破壞咖啡館的名聲和生意。”

她咬了咬嘴唇,問:“你覺得發帖子的人跟寫紅字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我覺得是,否則這時間趕得也太巧了。姐,你最近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我的朋友不多,關系都還說得過去,不會有人對我做這種事的,應該是某個顧客吧,你別擔心,”她看了看他皺得緊緊的眉毛,把從埃塞俄比亞帶回來的一個小馬形狀的黑木雕擱到他面前,轉移話題道,“拿着,給你帶的禮物。”

他拿起木雕湊到眼前端詳,她解釋道:“這是用非洲的黑木雕出來的,黑木很稀有,有不錯的收藏價值,你好好收着,算姐姐提前祝你考研成功。”

他咧開嘴笑了:“謝謝,看來你在埃塞俄比亞收獲了不少,跑那麽遠的地方去,怎麽沒見你邂逅一個帥哥回來?”

沈易淮的臉驀然浮現在眼前,她不自覺地有幾分尴尬:“全都是黑人小夥,看上去長得都一樣,哪裏有什麽帥哥。”

呂凡側身把木雕放進書包,擡眼一看,一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子正在門口鬼鬼祟祟地徘徊,看到他,明顯一驚,手裏攥着的筆掉到地上。

呂凡看清那是一支紅色的記號筆,立刻放下書包,迅速跑出門。小男孩見狀,往後退了兩步,撒腿就往巷子口跑。

呂凡在他快跑到巷子口的時候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低聲呵斥:“誰叫你這麽幹的?”

小男孩不配合地扭動身體,兩只手拼命去掰呂凡的手指,漲紅着臉大叫:“你放開我!”

“你告訴我誰叫你這麽幹的,我就放開你。”呂凡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校服,發現是附近一所小學的學生,“否則我直接把你送回學校,叫你老師幫忙解釋。”

小男孩一聽,頓時吓壞了:“是一個姐姐叫我們做的。”

呂凡松開他的衣領,抓住他的手腕:“什麽姐姐?叫什麽?長什麽樣子?”

小男孩猛搖頭:“不知道,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她讓我幫忙去那家咖啡館寫幾個字。”

“她是你什麽人?你這麽聽她的話?”

小男孩低下頭,悶悶地說:“我不認識她,她給錢給我們,叫我們幫忙的。”

呂凡四處看了一圈,并沒看到戴口罩的女孩子:“她在哪兒?”

“我不知道,她剛才在網吧門口攔住我,給了我一支筆,叫我來寫幾句罵人的話,就走了。”

呂凡瞪着他:“她找過你幾次?”

小男孩惶恐地看着他:“就今天一次,之前她找的是我別的同學,不是我……”

呂凡蹙眉打量他好幾秒鐘,看出他并沒有撒謊,于是緩和了臉色,放開他,正色道:“現在學校沒放假吧,別逃課玩游戲,你們要是再來搗亂,我絕對會去你們學校,把你們做的事全告訴你們老師。”

小男孩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縮了一下脖子,一溜煙兒地跑了。

呂凡回到咖啡館,把跟小男孩的對話轉述給呂微聽,呂微摩挲着小男孩丢掉的那支記號筆,若有所思地問:“他沒有說是什麽樣的姐姐嗎?”

“沒有,他說她戴着口罩,沒看清,我覺得應該是你認識的人。”

呂微放下筆,笑了:“小男孩今天被我們抓住了,那個人以後應該不會再讓其他人來找咖啡館的麻煩了,算了。”

“這怎麽能算了,萬一她用更過激的手段對付你怎麽辦?”

“我從來沒得罪過誰,不至于讓人這麽恨我,這個人最多是想讓我心裏不舒服罷了,不敢明目張膽地怎麽樣的。”

他對她的樂觀心态有點兒無可奈何:“我看你最近還是小心一點兒好了,晚上早點下班,要是遇到可疑的人,馬上告訴我。”

呂微只得點頭答應下來,同時對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讓他放心。然而她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思來想去,唯一可能讨厭她的女孩子也只有孟聞倩了,可是孟聞倩并不像是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的人。

晚上,呂微洗完澡,拿出呂凡白天在咖啡館二樓小隔間裏撿到的一本書。

書的封面略顯破舊,呂凡從沙發後面撿起它的時候,它上面蒙了厚厚一層灰,不少書頁都破損了,從書角的卷曲程度看,似乎被人翻過不少遍。

她擦幹淨書,撫摸着封面上的城堡圖,心想,這本書只能是紅姐的,大概是當初送貨上門的快遞員不小心把書給拂到了沙發後面。

書名叫《多斯的城堡》,是加拿大作家露西·莫德·蒙哥馬利的小說,封面上印着一行黑色小字: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秘密城堡,承載着希冀和期盼,等待着我們去探尋……

這句話讓呂微的心為之一動,她不由自主地對這本小說産生了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會讓紅姐反複翻閱?

呂微忽略“書評精選”,直接從正文開始閱讀,才翻了兩頁,手機響了,是沈易淮打來的電話。

“今天咖啡館的生意怎麽樣?”他的聲音蘊含着笑意。

她合上書,仰躺下來,漫不經心地說:“今天沒做生意,跟小凡把店裏收拾了一下,明天開始營業。”

他冷不防地問:“小凡是誰?”

她一怔,忽然想起在東非大裂谷,他偷窺她手機屏幕,還問她是不是在跟男朋友聊天的樣子,頓時想大笑了,不過她忍住了,一本正經地回答:“一個大帥哥。”

他哼了一聲:“是不是你微信裏那個‘親愛的小凡’?”

她故作驚訝狀:“你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我記得可不止這個,”他好像咬着牙在說話,“你說他是你的男朋友。”

她憋笑:“我沒說過呀。”

“你說過,”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問你是不是在跟男朋友發照片,你沒有否認。”

她終于笑了出來:“我沒有否認不代表是承認呀,小凡是我弟弟,你在咖啡館見過的。”

他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陷入沉默。

她想到白天發生的事,也沉默了。

他捕捉到她的惆悵,輕聲問:“怎麽了?”

她想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你跟……孟聞倩,你們倆真地沒有關系了嗎?”

“沒有,”他認真地回答,“我跟她從香港回來不久就分手了。”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好像并不覺得你們已經分手了。”

“呂微,我很抱歉她上次跑去找你,我不知道她都跟你說了什麽,不過我事先并不知情,那頓晚飯後,我也跟她說清楚了,只拿她當普通朋友,”他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兩年前從香港回來以後,我決定去北京工作,她跟我提出分手,我們有近一年的時間不通音訊,直到去年我父親去世,我辭去北京的工作回到C市,才跟她恢複一點兒聯系,不過也只是偶爾。”

她想起那枚差不多已被她忘記的戒指,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問他,然而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平靜地說道:“去香港之前,我跟她求過婚,本來我以為她會支持我去北京的決定,沒想到她很反對,我們誰都不願意妥協,之後她提出分手,我只好尊重她的想法。”

呂微默默消化着他說的這些話,盡管她明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并不介意他曾經跟別人在一起過,可是知道他差一點兒成為另一個人的丈夫,心裏還是有點兒堵得難受。

她露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看你這麽坦白的份兒上,我無條件相信你好了。”

“呂微,我跟她早就結束了,你不用擔心這一點。”

“我問你這些,不是想刺探你的隐私,只是想确定我沒有插足你們之間的感情,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他嘆口氣:“傻姑娘,你有任何疑問,都可以來問我,不用顧及什麽。”

她聽着他近在耳畔的聲音,突然有想哭的沖動。她不願意對着電話另一端的他表露脆弱,掩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假裝一副犯困的樣子,“很晚了,我得休息了,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多斯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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