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返京

白殊總共花了三天來畫史更漢的畫像。

第一天的時間主要花在拼湊人物上。白殊得一點一點引導謝煐回想細節, 還盡量拼出一個全身姿态,再照着小黑拼的圖畫出一張面部特寫,以及一張全身圖。

到第二天, 謝煐把薛明芳、賀蘭和、張峤以及衛率叫來,集思廣益,一同修改白殊的圖,這才得到兩年前的史更漢畫像。

第三天白殊便琢磨史更漢的變裝,參照小黑提供的大量數據,最終畫出三個版本, 都拿去給伏龍教的人辨認。

對于最先那張謝煐畫的像,伏龍教衆人裏無人認識。而對于白殊這三張, 有四五個人認出其中一張上的人,确定他上門找過黃四幾次。不過他們畢竟都是底層, 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但即使如此, 能得到史更漢如今的模樣信息, 也是一大收獲。

到第四天的時候, 白殊照着那張被确定的人物, 又多畫了好幾張面部特寫和全身像, 給謝煐拿去尋人用。素描的畫法只有他會,這事別人想幫忙都幫不上。

于是,這天晚上, 謝煐幫他熱敷右手的時間就比前三天都久。

白殊哭笑不得:“真沒事了。只是拿筆畫畫而已, 又沒費什麽力氣。”

謝煐認認真真地将冷掉的帕子換成新的,一邊回他:“最後敷完這張。這是你的貓特意交待的事, 必然是你自己不上心, 它才會找上我。”

白殊聞言, 吃驚地看向躺在蒲團上的小黑。先前他還以為是謝煐去問過楊大夫, 哪料到原因竟是自己的貓!

小黑轉轉耳朵,開口:“喵。”

謝煐又道:“十二郎是不是尋過你,想讓你給章臣畫畫像?你不用在意他,且先歇一段日子。”

白殊注意力轉移回來,笑道:“我好多年都沒畫過,手生得很。畫給你就算了,畫來送別人我自己都覺得不太拿得出手。所以我答應他,等他和章臣成婚,便畫一張他們兩人的像當賀禮。在那之前,我先得好好練一練。”

話順口說完,他才察覺這麽說不太對,趕忙補充:“我不是說畫給你的就能馬虎,我是知道你不會嫌棄我畫得不好。”

謝煐隔着帕子輕輕給白殊按捏掌心和手指,沒擡頭,只回道:“畫得很好,日後閑時可多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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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洗完便散了發,此時低着頭,長發順着臉垂下,白殊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不過聽聲音像是心情還不錯。

兩人又閑聊幾句,等白殊手上的帕子涼了,謝煐喚人進來端水,再吹了燭回自己床上。

白殊躺下來,開始戳小黑:“小黑,你和太子都有小秘密了啊。”

小黑:“貓爪子不好寫字,交流很受限。不過太子好像誤會了,以為只要你畫畫,就該熱敷。”

白殊在心中暗自笑了一會兒,又問:“就這一件事?還有沒有其他的?”

小黑過了片刻才說:“你給太子畫畫像那天晚上,你睡着之後,太子想親你,但最後沒親上去。”

白殊有些吃驚:“偷親?不太像他的行事風格啊。”

小黑繼續說:“太子估計以為我會告訴你,後來就沒再偷親過。”

白殊伸手下床,摸到床邊黑貓的小腦袋,稍用點力揉了一把:“主人不問就不說,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AI嗎?”

小黑翹起長尾巴輕拍他手臂:“一個算法優秀的AI,要能夠分辨信息種類。對于主人和對象之間的情趣,AI不該多嘴。”

白殊差點沒憋住笑出聲,手指輕輕彈了下小黑的耳朵:“我看是你的程序已經受到了無用數據庫的污染。”

旁邊床上的謝煐突然問:“你的貓怎麽了嗎?”

白殊本想和他解釋一句,但轉念想到謝煐這幾天親自幫自己熱敷的認真模樣,又覺得也沒必要什麽事都說太清楚,便帶着笑意回道:“沒什麽,我在教訓它不該麻煩你。”

“不麻煩。”謝煐靜了片刻,續道,“不過我沒想到它竟然識字。回頭我讓馮萬川在書房備上千字文,它再有事說,可直接對我按字,這樣方便些。”

小黑再次用尾巴拍拍白殊手臂:“太子好心細。我有點期待他能拿到授權,和我交流了。”

白殊嘴上應着“殿下費心”,腦中則對小黑回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希望他能經受住世界觀的破碎重組。”

平王等人的請罪奏章送回京之後,這次過來的不僅是批複,還有一位查案的欽差——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拿着節制此地武威軍的文書,來向謝煐讨先前收回的兵符,接管一千武威軍,以及除平王外的一幹人犯與證物。

至于平王,則由謝煐直接押解進京。

鷹揚督尉雖然已經接回自己手下嘩變的那部分兵士,但也還留在原地等兵部指示。

由于修堤與剿匪有功,督尉這次功過相抵,沒有被問嘩變的罪責,着實松了口氣。他親自帶人将要送交朝廷的那部分繳獲送來與東宮衛交接,并恭恭敬敬地向謝煐與白殊辭行,才帶兵回衛所駐紮地。

等待朝廷批複的這段時間裏,病區內所剩不多的患者也陸續有人在好轉。謝煐與另三縣聯系過之後,将分散在四縣的少量患者都集中到華渝縣的病區,留下太醫署中的幾人收尾。

如今批複下達,謝煐便讓東宮衛收拾起來,準備拔營回京。

這日下午,知雨在帳中收拾白殊東西的時候,發現一個貼着封條的竹筒,便拿來問白殊:“郎君,這個要帶回去嗎?”

白殊正和謝煐在帳外下棋,轉頭看了眼,接到手上:“你繼續忙去吧。”

謝煐也看過來,回想片刻,問:“是旁邊那條河下游處的水?”

白殊:“我都把這東西忘了。既然勞煩東宮衛特意取回樣本,就檢測一下吧。”

說完,他一邊撕開封條往外倒水,一邊召喚小黑過來檢測。

卻發現有幾顆亮閃閃的細碎沙礫跟着水流出來。

白殊“咦”了一聲,用手指沾起最大的那顆送到小黑面前:“這是什麽?”

小黑舔了下:“是剛玉。那河旁邊大概率有條剛玉礦脈。”

白殊對礦物了解不多,又問:“剛玉是什麽?”

小黑将資料搜索出來給他看。

白殊看着屏幕上跟在學術說明下方的各種寶石圖片與估價,整個人都有些愣。

對面謝煐見他雙眼突然變得沒有焦距,知他在看腦內書籍,也沒催促。但等了好一會兒,白殊還是呆呆的,終是忍不住問:“如何?”

白殊被他喚回神,雙眼就是一亮:“殿下,我們這運氣也太好了!來治疫不僅撿座金礦,這裏有還座寶石礦,天降大財呀!”

謝煐聽得也是微愣:“寶石礦?”

白殊擡起手,對着陽光看自己手指上沾的小顆粒,又叫謝煐也看:“看我手上的小顆粒,這是噴出地表的。瞧着帶點藍,估計下頭是藍寶石。”

謝煐迎着光看去,見那白玉般的指尖上的确閃着微微藍光。不過他倒是很淡定,只叮囑白殊:“那水髒,你記得洗手消毒。”

白殊收回目光看向謝煐,也被他這份淡定感染,輕笑着起身:“好,我這就去。”

等洗過手回來,白殊一邊往手上抹酒精,一邊問剛想起來的事:“這寶石礦民間可以開采嗎?”

謝煐點頭道:“可以,就是稅收得高。”

白殊這才放心,愉快地道:“劉家有開礦的經驗,回去我便和表兄說,讓他趕緊過來買這邊的地。你看這回怎麽合作合适?”

謝煐看着白殊眼中的光彩,面容愈發柔和:“開礦是個苦活,我底下人多是傷兵,就不參與了,你和劉家談便是。若有解決不了的困難,你再尋我。”

白殊眨眨眼:“地裏長錢你還不撿啊。”

謝煐難得見他這種開心模樣,唇角微微揚起:“礦是你和你的貓發現的,該是你撿。”

白殊回頭看看始終淡定的小黑,剛才的些許激動漸漸平複。

他将小黑抱在懷裏順毛,一邊說:“可我覺得,這好運氣也有你一半功勞。要不是你讓東宮衛沿河搜索,也就不會有這筒水送到我手上。這樣吧,我先和表兄談好,再從我那份裏分一部分給你。”

謝煐不在意地回道:“你看着辦便好。”

兩人下完棋,一同吃過晚飯,白殊先去旁邊帳中擦洗。

馮萬川上午已經收拾好謝煐的東西,下午便一直跟在謝煐身邊伺候。此時見白殊離開帳中,他忍不住低聲提醒謝煐:“楚溪侯與殿下分得這般清楚,是否存着日後別居的心思……”

謝煐目光不離手中書卷,淡淡回道:“無妨。他錢賺得越多,才越會被絆住腳。那麽多錢,他又不能帶着跑,忠仆也不是短時間內能訓出。便是要別居,他也得先想想,還有何處能比東宮衛護持的地方更安全。”

馮萬川聽得眼中閃過驚異之色,沒再言語。

謝煐考慮到白殊經不起車馬勞頓,依然選擇走水路回京。

逆流而上的速度比順流而下慢許多,加上回程也不着急趕路,船隊一路在各大碼頭停靠,張峤早準備好的“青州治疫”說書話本也就一路傳出去。

時疫自古便是百姓害怕的東西,治疫便是能讓百姓安心與叫好之事。加上張峤将話本寫得極精彩,再融合一些百姓們愛聽的神跡,結果“火鳳治疫、黑龍保民”的故事甚至比白殊一行人更早傳到京中。

同時傳開的,自然還有“青州官員毀堤、平王欲殺災民”這一出。

謝煐命人慢悠悠地走,直到重陽後一日——九月初十,船隊才抵達京城安陽。

靠岸的時間是午後,白殊走下船,依然被謝煐帶上馬,在東宮衛的護持下返回上景宮。

太子儀仗要過,安陽府尹事先派人淨街。然而,即便道路中央空了出來,兩旁卻是不斷有百姓湧入,歡呼着“太子殿下”與“楚溪侯”。

白殊在馬上向兩旁望去,恍惚有種上輩子凱旋時被民衆夾道歡迎的感覺。他試着向一旁揮揮手,那一處的呼聲頓時一高,緊接着便有花朵手帕香囊之類的小物品扔上來。

謝煐擡手将他護好,低聲道:“坐穩。”

白殊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面上笑容更大,又轉頭向另一邊揮手,再次引來一波小物品。

謝煐沒再說,只穩穩地控着馬,時刻留意護着白殊,在一路的百姓歡呼聲中回到上景宮。

上景宮裏沒有等着宣旨的宦官,便是今日不用入宮晉見。

謝煐直接驅馬去到竹影院,才翻身下馬,伸手将白殊接下。

白殊伸個懶腰:“終于到家了。”

一個“家”字,聽得謝煐目光柔和。

白殊轉身正對上他這模樣,笑着拍下他肩膀:“我得先好好泡個澡,殿下也該好好洗一下。”

謝煐看着他的眸子變得略幽深了些。

白殊手往上滑,竟是在謝煐臉上輕扯了下:“快回去吧,晚點我去找你一同用膳。”

說完便徑自轉身,揮着手走向屋子。

知雨剛才一直等在白殊身後,将他家郎君那大膽的舉動全瞧在眼裏,此時怯怯地擡頭偷瞥太子殿下,結果——殿下竟然在笑?還笑得這麽溫柔,眼裏像是有水在流淌……

謝煐目送白殊進屋,才轉身走向自己的住處。

馮萬川不動聲色地趕上兩步,低聲問:“臣是否尋個借口,請楚溪侯搬回寝殿中去?”

謝煐腳下不停,眼中還留着淡淡的笑意:“這個不急。倒是我先前說的……”

馮萬川忙道:“臣記着,明日便去打聽準備。”

謝煐叮囑:“莫讓外頭知道。”

馮萬川低聲應是,面上也跟着帶上笑——殿下還是第一次對複仇之外的事如此上心,總算是有點活人氣息了,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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