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輕松
白殊讓知雨伺候着仔細清洗過頭發, 再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穿上久違的寬松道袍,躺到院子裏的榻上。
兩個小厮在為白殊烘頭發, 知雨則是趁着下午陽光好,趕緊給小黑也好好洗了個澡,再拿布巾小心地給它擦幹。小黑靈性,會自己跑去炭火邊烘毛,知雨覺得郎君撿回來養的這只小寵還算挺省心。
等一切收拾停當,也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
白殊随意将頭發一紮, 抱起小黑,對知雨道:“你忙活了這麽久, 吃完飯自己也洗洗,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明日再整理帶回來的東西。”
知雨如今已不會再因為院裏多的其他人而擔憂, 只笑着應下來。
白殊帶了兩個人緩步走去寝殿, 卻在殿門外見到謝煐身旁的小厮, 被對方引着去往偏殿。
白殊一邊跟着他走, 一邊奇道:“殿下不住卧房這邊嗎?”
小厮半側回身, 恭敬答道:“殿下平日多數時候都待在書房,夜裏便宿在隔間。以前住啓明宮裏之時,也是這樣的。”
白殊便多問了幾句, 這小厮大概是得過吩咐, 全都一一答了。
說是書房,其實還是配有一整套齊全的功能區。分有藏書間, 處理事務的議事間, 喝茶用膳的待客間, 睡覺的休息間, 甚至還有小浴室。
被領到用膳之處,白殊一邊坐下一邊環顧四周,覺得有點眼熟。想了片刻沒想起來,他幹脆直接問小黑:“我好像去過類似的地方?”
小黑很快答道:“你第一次去東宮見太子的時候,就是在這樣的房間裏和太子吃飯。當時那房間裏還擺有幾扇屏風,就顯得比這裏小。”
它這麽一說,白殊才回想起來,不由得看看面前擺着點心和蜜水的案幾。
那時白殊坐在下首,謝煐坐在上首。而現在,白殊不僅坐到上首位,還和謝煐共用一案。
想到這裏,白殊突然又發現一件事。剛到青淄縣那時,他和謝煐雖然住在一個帳篷裏,膳食卻還是分成兩份餐。可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變成兩人同吃一份,除了特別做給白殊的菜謝煐不會伸筷,其他菜兩人都是吃一個碟子裏的。
白殊和小黑嘀咕:“怎麽感覺……不過是外出一趟,我就被太子溫水煮青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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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你終于發現了啊。”
白殊震驚:“……你知道?什麽時候!”
小黑淡定回答:“在我失去我上個小墊子那一晚。如果你們不是一個多月都同吃同住,出門還同騎一匹馬,讓你習慣了太子的靠近,那天晚上太子能成功撩到你嗎?”
白殊順着小黑的話思考片刻,覺得……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總是共騎,他已經非常習慣被謝煐環着腰,那天晚上謝煐抱上來的時候他估計會跑,也就沒後面那些事了。更別說因為感覺兩人相處挺輕松,生出可以享受到謝煐找別人之前的念頭。
啧,太子這心機可夠深沉的!
白殊咂下舌,随即又有些奇怪:“可那之後,除了你說他想偷親那次,他怎麽都沒行動了?”
小黑比他更奇怪:“太子難道不是在等你的反饋?”
白殊一愣:“啊?”
小黑:“他上次撩你是借着裝醉,結果你過後還和以前一樣,他可能害怕再有過線的動作會吓跑你。不過剛才你說來陪他吃飯,我看他表情應該是很高興。”
“是這樣嗎……”白殊一邊思考一邊無意識地捏捏小黑爪子,片刻之後猛地回過神,“不對啊,我為什麽要和你這個AI讨論感情生活?”
小黑用尾巴拍他:“鑒于你的朋友和部下都說你在感情方面太遲鈍,身為你的專屬AI,我當然會注意多搜集與分析這方面的信息,才好在你需要的時候輔助你。”
白殊:“……真是謝謝你的貼心。”
小黑:“主人不用客氣。”
白殊正和小黑閑聊着,突然聽到外頭轉來快速接近的腳步聲,剛擡起頭便看見謝煐邁步入殿,同時吩咐門口候着的小厮“趕緊擺膳”。
謝煐該是過來得有些急,身上的外袍被步伐帶得不是很平整,頭發散着,還帶着濕意,估計是嫌熱沒用炭火烘。
“下次你讓他們先傳膳,不用非等着我到。”謝煐一邊揭袍坐下一邊道,“臨時有些事要處理,多耗了點時間。”
白殊笑笑:“沒等多久,而且我也不算餓。要真餓,我可不會和你客氣,早讓擺膳了。”
謝煐倚着椅背,面容放松,唇角微揚:“嗯。”
他目光打量過白殊,伸手摸摸白殊道袍下擺确定厚度,轉頭吩咐跟着自己的小厮:“取那件月白的氅衣來。”
見小厮明顯愣了下,謝煐補充:“去問馮萬川。”
小厮躬身退出去,謝煐向白殊解釋一句:“先生傳話,讓我們用完膳過去一趟。安陽雖比青淄暖和,但進了秋晚間風涼,你穿單衣怕是受不住,日後讓小厮們記着多帶一件。”
白殊也不着痕跡地打量謝煐,目光在他嚴密的領口掃過,暗中戳戳小黑:“都在家裏了,太子洗完澡還穿這麽整齊。說起來,我好像只看過他後背,前頭連鎖骨都沒見過。”
就是白殊自己,此時裏頭的中衣都系得比白日裏松,外頭的道袍更是寬垮,甚至能露出中衣領子。
先前在青州時也是。大熱的天,不輪值的東宮衛們都是單穿一件短褐,像薛明芳那樣怕熱的,還經常拉開領口半敞着胸。只有謝煐,領口比張峤和賀蘭和還緊。
小黑給出AI的誠懇建議:“你可以要求他脫給你看,他應該會很樂意。”
白殊:“……”
晚膳端上來,白殊将小黑放下地面,不動聲色地順手扯了下它尾巴。
兩人同先前在青州時那樣同案吃着飯,偶爾聊上一兩句。或許是回到家裏放松下來的緣故,白殊感覺氣氛似乎比在青州還要舒适些。
飯後,馮萬川親自送來了謝煐說的那件月白氅衣,還抖開衣服伺候白殊穿上。
白殊有些吃驚地道:“原來殿下也有氅衣啊,還是這種顏色的。”
除了太子禮服,謝煐穿的都是圓領袍,天冷時加的外套也是各式褙子。
卻不料,馮萬川一邊幫他整理衣服,一邊笑道答道:“這是特意做給楚溪侯的。這塊料子是很久以前附屬國獻上來,先皇後只給先帝做過一身衣裳,剩下的一直收在庫中。先前開庫房取布裁秋衣,殿下恰好見着它,便讓給您做一件。”
白殊眨眨眼,看向謝煐。
謝煐面上沒什麽變化,只上下打量完,滿意地颔首,又問白殊:“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紋案,回頭讓人給你繡上。”
白殊低頭看看袖子與衣擺:“不用了吧,我覺得這樣就挺好。”
說完順便看一眼謝煐身上的衣服,果然是暗繡着龍。
白殊沒要求,謝煐也就沒再提,起身與他一同出了門。
兩人來到懷傷住處,見張峤正在陪着他聊天。
懷傷笑着讓他們坐下,說道:“知道你們一路勞累,本不想今晚就叫你們過來。只是殿下明日便要上朝,還是得先了解一些這段時日的情形為好。”
謝煐:“先生請講。”
懷傷目光在三人面上掃過,慢慢地道:“重要的事也不多。首先是,當殿下與曹禦史的奏章第一次進京後,先前在府中閉門思過的寧王被放了出來,重新入朝。不過皇後的‘病’一直未有起色,後宮至今仍是皇貴妃在掌管。”
謝煐的第一份奏章,除了要求加固堤壩,主要內容就是平王欲殺災民卻引起嘩變一事。
懷傷續道:“那份奏章應當是被壓在政事堂內,直到這段時間殿下與三郎的治疫故事傳回京中之前,外面都無人提過平王欲殺災民。”
謝煐淡淡地道:“放出寧王,只是天子和中書令的默契交易,讓中書令不要外傳平王的事情。”
懷傷微點下頭,接着往下說:“但青州與萊州的走私案太大,無法只壓在政事堂。當時朝會上讨論,杜侍中與齊國公起了很大争執。
“齊國公的意思是,将一應人犯全部壓回京裏,由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司共審。杜侍中則力争派讓欽差下去查,不能只看請罪奏章抓人,還是得有人下去才能查清楚。
“兩派人争了兩天,據說皇貴妃也去紫宸殿哭了兩天,最後天子才決定派大理寺少卿去查。”
張峤斟酌着道:“派人下去查,就可以把責任下推,對平王避重就輕。不過,若是中書令與侍中争,還能理解一些,怎麽是齊國公?天子該是有保住平王的意思,齊國公這次竟與天子唱反調?”
說着說着,他突然想起白殊在黃四臨死前的那一問——你是白泊的屬下?
後面白殊與謝煐低聲說了什麽他沒聽到,但這一句張峤的确是聽見了。只是當時黃四并沒有回答,張峤看他的模樣也覺得答案是否定的,就沒有多想。
此時張峤微微瞪大眼,看向白殊:“齊國公……也牽扯在青州案中?”
白殊倒是很淡定地回他:“還說不準。”
懷傷又道:“朝中的事主要便是這兩件。往黔中探查齊國公的人送回來一點消息,不過這個并不緊要,稍後子山看過,再和別處消息比對一番,整理過後再報給殿下也不遲。”
消息探查一直是張峤在掌管,懷傷只是在他們離京這段時間暫時接替,拿到的信息只是片面,非緊急事務就不必急着說。
衆人再說過幾句話,懷傷便讓三人回去休息。尤其謝煐,明日一早還要上朝。
白殊雖然坐了大半個月的船,但由于對船适應良好,也就不覺得多累。
他回到竹影院,喝過知雨端上的藥,一時沒什麽事做,幹脆洗漱好躺上床,讓小黑推薦一些愛情劇來看。
小黑給他挑了一部高分好評的劇打開,卻說:“我懷疑你會看睡着。”
白殊看了前十分鐘,開始改成三倍速播放。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在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片子突然被小黑按了暫停。
白殊問:“怎麽了?”
小黑轉頭看向窗戶:“有人來了……”
白殊一笑:“還有人能突破東宮衛的守衛進我院子?”
小黑動動耳朵:“是太子。”
白殊:“……”
他愣過片刻,失笑一下,在小黑背上輕拍:“你出去看看他想幹什麽。”
小黑:“他要是想進來呢?”
白殊舔下唇:“那你就帶他進來。”
小黑悄無聲息地跳下床,優雅地走出去。
謝煐高大的身影停在進院門五六步之處,離着屋子還有一大段距離。
小黑無聲地走近過去,擡頭看他,見他此時身上的衣服沒有原先那麽整齊,像是睡下之後又起身穿上的。
院子裏只留了兩盞燈籠,十分昏暗。不過小黑沒有刻意躲藏,而是直直走過院中,一雙金色的眼睛尤其地亮。
謝煐自然就很快發現了它。
他彎下身,伸手摸摸停在身前的黑貓,又将它抱起,以不遠處值守的東宮衛聽不見的低聲道:“沒什麽事,我就是一時不習慣,睡不着,過來看看。”
小黑在謝煐懷中挺起身,用腦袋蹭蹭他下颌,随後跳到地面,尾巴在他腿上拍拍,轉身走向屋子。
走出兩步,小黑發現謝煐未跟上,又回頭看他。
謝煐輕輕搖頭:“讓他好好休息吧。”
說完,再次彎腰摸摸黑貓的頭,便旋身離開。
小黑輕晃着尾巴:“主人,他說只是一時不習慣,睡不着來看看,讓你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的白殊目光掃過房中。
本來他還沒什麽感覺,給這麽一提醒,竟然也有幾分不習慣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