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反應

白殊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什麽不堪入目的肮髒之物, 身旁一群東宮衛殺氣騰騰。

管事的面色漸漸蒼白。他便是不認得人,也認得東宮衛的服飾,再聽一句“上景宮”, 眼前這人的身份不用猜便能知道。

但他轉念一想,楚溪侯的仰仗不過就是聖上一點偏愛,可要比偏愛,又哪可能比得過聖上的親兒子寧王?雖然身邊東宮衛看着兇,可那是太子的人。太子現在還背着個憋屈至極的“嫁人”名聲,手底下的人怎麽可能真聽楚溪侯的。

想到此處, 管事心定下來,扶着腰爬起身, 呲牙咧嘴地對白殊放狠話:“楚溪侯,某勸你莫要來管寧王府的事!否則, 只要寧王在聖上面前提一句, 你可別想有什麽好日子過!”

說完, 他目光又掃過一衆東宮衛:“還有你們, 這麽聽太子‘夫君’的話, 又把太子置于何地!”

聽到管事特意強調的“夫君”二字, 東宮衛們頓時目光更加兇狠。

管事被瞪得忍不住退後兩句,卻還嘴硬道:“某、某說的可是實話……”

白殊冷笑:“你這張嘴既然不會說話,不如就別要了。”

他話音剛落, 孟大便跨步上前, 出手如電,抓住管事的衣襟将人扯到近前, 揚手就扇了六個響亮的耳光。直打得管事雙頰高腫, 口唇冒血, 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 孟大将人向着後方陸續爬起來的家丁一扔,沉聲道:“誰還要上來找打?”

随着他的話,護在白殊身旁的東宮衛中走出十人,個個都目光森然地打量衆家丁,仿佛在挑選下手對象。

這些家丁平日都是欺軟怕硬,此時看得膽寒,扶着管事的兩人已經在小聲勸他“好漢不吃眼前虧啊管事”“回去禀報寧王吧”。

白殊目光移向圍觀衆人,側頭和知雨說了幾句話。

知雨越過寧王府那些人走到前方,對越來越多的圍觀百姓做個團揖,亮開嗓子道:“楚溪侯方才說,若是寧王再要強納哪家女郎,凡有膽量反抗者,皆可到上景宮尋他庇佑,必不會讓人被寧王糟蹋!”

圍觀衆人的議論聲頓時變大,後頭還傳出幾聲叫好。

被扶着的管事口不能言,只得伸手顫巍巍地指向白殊,卻又被孟大一掌拍掉。其餘東宮衛也再次逼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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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見東宮衛竟真的要護白殊到底,只好口齒不清地吩咐人:“回、回去再說……拿上東西!”

家丁們心驚膽戰地蹭過去,發現東宮衛沒有動手,便飛快地彎身将那些禮盒抱回來,再有兩人架着管事,沖開觀圍人群跑走。

自然又引得人群發出一陣哄笑。

這時,邱家一衆人也走出門來,齊齊向白殊等人長揖道謝。

白殊伸手托住年紀最長的邱大師,溫聲道:“路見不平事,我既能幫一幫,自不會坐視不管。”

現今當家的邱師傅遣幾個兒子去疏散人,又忙請白殊入屋上座,原先躲屋裏的女眷們也過來見禮。

邱玉娘給白殊送上杯糖水,随即對他跪下,用力磕個頭:“多謝楚溪侯救命之恩!”

白殊不好去扶個小姑娘,只得道:“邱小娘子快起來,真不必如此。”

說完,他再看向邱大師和邱師傅:“不過,就怕寧王還不死心。不知兩位心中可有章程?”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

邱師傅苦笑道:“謝楚溪侯關心。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寧王再如何,也不至于硬來搶人。如今他在給各方掌櫃施壓,讓人不敢找我家雕玉,試圖逼小女就範。不過家裏這些年也攢下些薄産,目前尚能支撐。”

說話期間,他的幾個兒子走進來,紛紛護在妹妹身邊。

此時最年輕的那個忍不住開口:“咱們家也有點田在放租,大不了收回來自己種,總餓不死。我還就不信,他寧王能永遠這樣一手遮天!等到太子上了位……”

邱師傅忙喝止小兒子:“住口!那也是你能随便議論的?!”

說完,他又不安地去看白殊和孟大的臉色。雖說剛才那話是盼着太子好,但朝中的事水深,他們小老百姓可不敢摻和。

白殊只當沒看出來,手下撫貓的頻率沒有絲毫改變,只順着先前的話題道:“我表兄做玉石生意,長年需要好雕工。邱大師若是不嫌棄他家根底淺,我可幫着牽個線。”

随後他便提了下劉家新開的那家玉器鋪的名字。

邱家人眼中頓時閃過驚喜。就他們眼前這情況,哪還有什麽好挑的?何況他們如今已經把寧王得罪死了,這京中能扛得住寧王,又願意幫着他們小老百姓的人,可真找不出來。不管楚溪侯這條船有多不穩當,他們現下也只能先上去再說。

邱師傅立刻起身,要再給白殊行大禮。不過這次白殊預見到了,使眼色讓孟大攔下。

“各取所需的事情,不用這麽客氣。”白殊笑道,“其實我今日專程找過來,便是想請邱大師為我雕兩件東西。”

邱師傅原本還心有忐忑,這時聽到白殊有所請托,心下倒是稍稍安定,忙問:“不知楚溪侯想雕什麽樣的物件?”

白殊喚知雨将帶來的赤瓊放下,打開盒子給邱家人觀看,一邊道:“我想雕一塊挂腰間的鳳形玉佩,以及一塊鳳形鎮紙。”

邱家人圍過來觀看這赤瓊,都贊嘆不已。

白殊又笑道:“我是第一次請人雕玉,不知可什麽講究沒有?”

邱師傅躬身道:“請楚溪侯稍候,某讓犬子去取些圖樣與成品過來。”

他點了小兒子去辦事,再陪白殊閑聊片刻,直到小兒子取回東西,一一排開給白殊過目。

“這是某以前雕過的一些鳳形圖樣,以及平日裏練手的成品——玉質不好,讓楚溪侯見笑了。您看看,大概喜歡哪種模樣,某心中有個數,會根據原料的情形先為您繪制新圖樣,待您滿意了再雕刻。”

白殊一樣樣看過去,心中卻是很驚訝。這些圖樣、樣品,雖然帶有點他喜歡的古樸感,但更多地還是偏向精致,與他手上的龍形鎮紙并不是一個風格。

結果他一直臉色淡淡,沒有言聲,直弄得邱家人剛放下的心又吊起來。

白殊重新坐直身子,伸手在袖袋中掏出那塊龍形鎮紙,放在邱大師這邊的案幾上:“邱公是否還記得這個?”

邱大師拿起鎮紙細看片刻,驚訝道:“這是當年老朽為先皇後所雕。”

白殊點頭:“還有一塊龍形玉佩,太子常時會佩戴。”

邱大師感慨一聲:“當年先皇後命老朽雕那玉佩,便是想着留給太子長大後戴。先皇後若泉下有知,必然會很高興。”

白殊續道:“如今我便是想雕這種風格的鳳形。”

卻不料,他這話一出,室內氣氛卻仿佛一滞,邱家人面上都露出為難之意。

白殊看在眼中,問道:“聽聞邱公已經封刀,可是不便再為我雕刻?”

邱大師搖搖頭:“老朽封刀,只是上了年紀精力不濟。只要楚溪侯不趕着要,再為您動刀雕玉自無不可。只是……”

說着他就長嘆了一聲:“這風格的圖樣,其實是內子繪制的,但內子前年已過世。如今盛行精雕細琢,古樸風不好賣,我家平日便沒往這方面鑽研,怕是繪不出楚溪侯想要的模樣。”

白殊一愣,沒料到竟會是這麽個情況,面上跟着露出惋惜之意——成對的龍鳳佩難道真沒希望了?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作陪的邱玉娘突然道:“楚溪侯請稍候,我去拿我畫的樣子來給您看看!”

說完便迅速跑走了,邱師傅想叫人都來不及,連忙向白殊告罪:“那孩子也跟着她奶奶學過,不知能不能入楚溪侯的眼。”

邱大師幫言道:“玉娘很有天份,就是年紀尚小……”

白殊笑着安撫他們:“兩位不用擔心,若是邱小娘子真能繪出我想要的感覺,也是一件幸事。”

等過一會兒,邱玉娘拿來許多圖樣,花鳥蟲魚都有,還有幾塊成品。

她不好意思地道:“成品是我練手的,雕功不好,就是給您看看樣子。您若覺得滿意,便由我來繪制圖形,再由爺爺雕刻。”

白殊細看過那些圖樣,眼中掩不住地閃過詫異——運筆相當穩健,墨跡不見遲滞,風格古樸大方、自成一體。若不說,可真看不出是個十五六歲少女畫的。

他再看那幾塊成品,确實雕功稚嫩,但整體風格也的确與黑龍形同出一脈。

白殊欣喜地對邱玉娘道:“是我想要的風格!如此,便勞煩邱小娘子與邱公費心了。”

邱玉娘開心地用力點點頭,邱家衆人也都籲了口氣。

白殊重新坐好,再說過些閑話,便收回鎮紙,只留下那些赤瓊,起身帶人離開。

邱家人一同将他送出門,再回屋時都忍不住感慨今日幸運。

待女眷和孩子們散去,邱大師卻拉過兒子,小聲道:“最好讓小子們都和玉娘學學那風格,說不得以後會吹什麽風。”

邱師傅也壓低了聲音:“爹的意思是,太子真的能……?”

“最好是能。”邱大師拍拍兒子肩膀,“如今啊,太子好了,咱們家才能好。”

邱師傅嘆道:“也是。楚溪侯這麽心善,希望他和太子都好好的。”

寧王今日下朝回府,就召來幾個幕僚讨論如何對兄長平王落井下石,徹底抹掉他繼位的可能。

讨論得差不多之時,突然有個管事來禀,吳家兄妹跑了。

寧王不悅地皺起眉:“不是都告知守城門的,讓找借口把人攔下?他們如何跑得了。”

管事縮着脖子禀道:“打聽了一圈,說是他們和楚溪侯身邊的小厮是親戚,就去投奔,如今已經住進上景宮。”

寧王啧了下舌。

這時,又有個管事捂着臉進來,哭哭啼啼地禀報被楚溪侯和東宮衛欺負一事。

說完又道:“楚溪侯還說了,日後寧王再想強納誰,他都護着。”

寧王這下徹底惱了,直接砸下手中茶盞:“這個白三郎想幹什麽!不過是還有點利用價值,聖上哄他兩句,他還當能越過我去?!”

一個幕僚皺眉道:“東宮衛竟然聽他的?”

另一人卻道:“下寧王面子的事,東宮衛自然樂意。”

還有一人也笑道:“太子不折磨楚溪侯就不錯了,總不可能真聽他那個‘夫君’的。”

有人對寧王道:“寧王若是氣不過,向聖上告一狀,讓聖上罰罰他便是。”

寧王卻是冷笑一聲:“他敢放那種大話,光罰一罰哪裏夠。立刻聯系皇貴妃身邊的人,給那愚婦吹吹選秀的風。”

幾個幕僚相互看看,遲疑地道:“這會不會有些急切?還是待月底準備充分了,再……”

寧王揮揮手:“不用等了。從提起到施行,前後總也要個七八天,你們抓緊一些,當能準備妥當。”

幕僚們見他心意已決,唯有躬身應是。

寧王猙獰一笑:“我倒要看看,這一下他楚溪侯要怎麽護住這滿城少女!”

吃午飯的時候,白殊自然也和謝煐說了邱家的事。

他重重一嘆:“本來想偷偷雕個鎮紙送你,給你個驚喜。結果碰上這種事,也不好再保密了,總得和你說一聲。”

聽到“驚喜”,謝煐目光閃爍了下,順手給他夾上一筷子菜。

白殊想着上午的事,心情還是有點不太好:“寧王一向這麽肆無忌憚嗎?想逼納誰就逼納誰。能不能參他?”

謝煐搖下頭:“他以前沒這麽明目張膽,這兩年母家舅舅被調離京,沒人看管他,就越發放肆。而且參他無用,先前也不是沒禦史參過,被他推說是下面人為了讨好自己而亂來。最後也就一個禦下不嚴,天子責備兩句。”

白殊悶悶地吃了幾口菜,突然眼珠一轉:“你說,如果我們把和他私通的那個嫔妃找出來……”

謝煐無奈地道:“你得有證據。這種事,除非當場捉奸,不然他有的是脫身之法。”

說完,看白殊情緒低落,謝煐再次給他夾菜,安撫道:“你今日不是放過話,只要願意反抗的,我們都會庇護。暫時先這樣,往下總有收拾他的時候。”

白殊擡眼看他:“你不怨我給你找事吧?”

謝煐滿臉縱容:“其實你就是跑去寧王府打寧王一頓也無妨。”

白殊聽得哈哈大笑:“不行不行,那我可就崩人設了。現在我可是‘心善的楚溪侯’。”

謝煐跟着揚起唇角:“那便讓人盯着寧王府,趁他去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之時,拖到暗巷裏打一頓。”

白殊眨眨眼:“這點子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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