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進展

吃完午飯, 白殊該回自己院子了,卻聽謝煐道:“下午議事,子山應當會講白泊的消息。”

“哦。”白殊應一聲, “那我下午過來。”

按謝煐的作息,他上完早朝并開完政事堂會議,回到上景宮通常是快到吃午飯的時間,若無急事,就不會召人來議事。到了下午,薛明芳、賀蘭和以及張峤會過來碰個頭, 聽聽朝中的事,以及張峤那邊的消息。

衆人剛回京, 昨日既然沒有什麽急事,謝煐就給那三人放了假, 今日起又恢複以往的習慣。至于白殊來不來, 就看他自己心情, 以前他偶爾閑着沒事, 也會過來聽聽。

白殊剛要起身, 卻發現袖子被謝煐按住, 奇道:“殿下還有事?”

謝煐一本正經:“來來去去的麻煩,不如歇在這邊吧。”

白殊盯着他看似平淡的模樣片刻,目光又掃過耳朵——居然沒紅。同時懶懶地答:“殿下準備讓我在哪歇?”

謝煐:“讓馮萬川找間空房布置下, 回頭你移一些東西過來……”

白殊卻是輕笑着打斷:“我還以為, 殿下要讓我歇在你房裏呢。”

謝煐回視他雙眼:“你若願意,自然可以。”

白殊惬意地倚着扶手, 垂手慢慢順着椅邊黑貓的毛, 一邊說道:“我歇你房裏, 你又在哪歇?”

謝煐目光滑向他的手, 看着那修長的手指半掩在黑貓的毛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他:“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便是要睡,也還有軟榻。”

白殊再次輕笑一聲,手離開黑貓伸向謝煐,用食指在他手背上輕輕一點:“怎麽說得我好像鵲巢鸠占似的。”

謝煐目光随着那只手移動,明明只是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一點,他的心卻跟着猛地一跳。

白殊接着挺起身挨近過來,側着頭将唇湊到謝煐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殿下的床,難道還小得睡不下兩個人?”

下一刻,他如願地看到謝煐的耳朵迅速染上一層淺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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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撩過就撤,抱着小黑站起身:“我到院子裏繞兩圈,消個食好午睡。”

謝煐克制着擡手揉耳朵的沖動,一邊起身跟着出去,一邊吩咐小厮去隔間裏找床薄被出來給白殊用,再尋塊墊子給小黑。

白殊散了一會兒步,召過謝煐留下的小厮帶自己去房間,結果發現還真是隔間——和謝煐最常待的看書寫字房臨着,兩間都是從議事殿裏隔出來,而且兩邊房之間還有門能相通。當然,這門現在拉合上了。

洗過臉脫下道袍,白殊穿着中衣躺上床,小黑也走到特意擺在床前的軟墊上趴下。知雨給白殊蓋上被子,便退到外間殿內。

白殊閉上眼睛養睡意,腦內和小黑閑聊:“太子不好撩啊。你說我要來這裏睡幾次,太子才會有行動?”

小黑:“你可以直接明示。”

白殊悶聲笑了下:“也不是不行……只是,本來已經是他‘嫁’我了,再不留點主動權給他,我怕傷他自尊。而且,打直球總感覺少了點趣味。”

小黑:“要不你約他喝酒吧,前兩次他主動都是喝酒之後。”

白殊想想,還真是,就說:“你給我找些約人喝酒的片段,我今晚看看。”

小黑一邊給他搜索做标記,一邊問:“你怎麽突然積極起來,先前你們住一個帳篷,那次之後也沒見你撩太子。”

白殊:“我被皇帝那一家子氣到了。”

小黑不解:“這和你撩太子有什麽關系?”

白殊理直氣壯:“只要這個皇帝還在位,平王、寧王那種人渣就除不掉,我想早點把太子送上皇位。但太子上了位,估計就要計劃開枝散葉。所以,我得抓緊他登基前的這段時間。”

小黑:“我真誠建議你,打直球吧。而且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需要比較長的間隔時間來恢複,直球才是最節約時間的做法。”

白殊垂手下去拍拍黑貓的小腦袋:“AI不要教人類談戀愛。”

小黑甩着尾巴:“可你明明是想約,不是想談戀愛。”

白殊揪着小黑的耳朵,稍稍用力捏一下。

到了白殊平常起床的時間,守在門外的知雨聽到內間有動靜,推開一條門縫,見白殊已經起身,便進去伺侯他洗臉穿衣。

白殊問:“外頭來人了嗎?”

知雨:“還未曾。”

他給白殊系好道袍的系帶,回頭看看案上的腰帶和赤瓊佩,問道:“郎君,那些還戴嗎?”

平日裏白殊若是不出門,時常連腰帶都不系。

白殊順着看過去一眼,突然笑了:“戴吧,反正也不紮多緊。”

他想起剛才吃飯時,謝煐腰間系的就是自己昨日送的那塊玉佩,被黑衣襯得仿佛更白更瑩潤。他還注意到,謝煐也瞥了眼自己腰間,看見自己戴着和白玉佩成對的赤瓊佩,眸中似乎閃過欣喜之色。

既然太子喜歡,那他多戴戴也無妨。

等知雨幫着自己收拾好,白殊抱起小黑,沒出門,而是走向和書房相連的那道門,擡手敲了兩下。

那邊傳來謝煐一聲“進”,白殊推門過去,便見他在榻上倚着軟枕看書。

白殊一下笑了:“還真睡軟榻了啊。”

說完,也沒等謝煐有什麽回應,他又打量起房間:“說起來,我都還沒來過你這書房。書可真不少……”

這房間比休息的隔間還大些。中間一張寬大的案幾,兩面擺着主椅和兩把客椅。東面窗下是謝煐坐的軟榻,北邊擺着好幾排書架,架上擺有竹簡、書卷、摺本等各種裝訂的書籍。

謝煐:“這裏是我近期看的,主要還是收在藏書間,你若有興趣……”

話說到一半,他想起白殊腦子裏不知有多少書,又把後半句咽下去。

白殊會意一笑,轉個話題道:“我聽馮總管說,造紙那邊進展順利,已經可以招人擴大規模。殿下有時間便考慮一下,該和哪家書鋪合作,推出我們的線裝新書。”

謝煐應一聲,拿起榻邊小幾上的茶盞喝水。

白殊目光轉過去,發現那小幾旁邊還有張小案臺,臺面擺着一個打開的卷軸,便好奇地走過去,才發現是《千字文》。

他懷中的小黑也跟着低頭看,尾巴突然輕輕晃動,在幾個字上掃過。

白殊被它這動作提醒,想起先前謝煐曾說要給小黑準備這麽幅字,頓時有些好笑,轉回身對謝煐眨眨眼:“你還想和小黑背着我說什麽小秘密嗎?”

“沒有秘密。”謝煐伸手揉了揉他懷中黑貓的頭,“有備無患罷了。”

小黑用頭頂蹭蹭他手心,喵了一聲。

此時,有小厮隔門禀報張峤幾人來到,白殊便沒再和謝煐閑聊,兩人一同開門出到外間的議事殿,繞過屏風走向座位。

張峤、薛明芳和賀蘭和起身行禮,謝煐颔首,揭袍坐下。随着他的動作,壓在衣上的白玉和明黃色流蘇都劃過一道流光。

薛明芳眼尖:“咦,殿下換了玉佩?”

謝煐不動聲色地回個“嗯”,便說起這兩日裏朝中的事,都是些尋常事情。

白殊若有所思:“大理寺少卿下去查案,白泊卻沒有異動了?”

負責盯人探查的張峤道:“送回來的消息裏的确沒見異動,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可疑的人物造訪齊國公府,目前還沒掌握齊國公和伏龍教有牽扯的直接證據。”

張峤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續道:“先說伏龍教吧。青州那邊又打探到一些教衆,但所有線索最後都彙集到黃四身上,黃四應當是伏龍教在青州的最高一級統領。可順着黃四的身份往嶺南查,在他出身的縣卻是查無此人,沒人聽說過他,也沒人聽說過伏龍教。”

薛明芳聽得咂舌:“難不成那個教就是黃四自己搞的,只是謊稱上頭還有組織?”

張峤卻搖頭:“我特意讓人留意了武涼知縣抄黃四家的情況,抄出的家資并不算多。他幹了這麽多年走私,拿的巨大獲利都不知所蹤。從這個角度看,說他把大部分錢都上交給伏龍教是合理的。”

謝煐接道:“嶺南那邊查不到人,說明黃四謊報了所有信息。青州通判說,金礦是黃四先發現。換言之,該是伏龍教先以此引誘平王開礦,再一步步誘惑他養兵、冒官軍走私,及至這次知州、通判想收手,兩邊鬧出矛盾。既然他們從一開始就勾結在一起,那黃四要僞造各種身份文書自然不難。”

張峤:“嶺南那邊沒線索,目前伏龍教的線就斷了。我們畢竟人手有限,漫無目的地探查很困難。如果朝廷會追查伏龍教的話,我們倒是可以順着線索繼續摸,可是……”

白殊聽出了他話中之意:“可是現在金礦被我們瞞下,那對于朝廷來說,伏龍教就從設計一切的幕後黑手,變成了只是跟着平王他們賺點錢的普通商家。即使他們意圖刺殺我,但我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所以朝廷的追查力度會很有限?”

張峤點點頭,續道:“另外,如果齊國公真和伏龍教有牽連,他必然會在暗中影響朝廷的追查方向,對伏龍教輕拿輕放。”

謝煐手指在案幾上輕點:“我會在朝會和議事中留意白泊的傾向。至于伏龍教,讓外面的人平日留點心。他們若真有不想過安穩日子的念頭,總會有再浮頭的時候。”

白殊也道:“劉家有行走各處的商隊,我讓劉家幫忙留意着。還有五娘子那邊,回頭我送封信過去。她們直接和伏龍教的人接觸過,或許更容易打探出消息。”

謝煐又問張峤:“白泊的消息呢?”

張峤:“臣正要說。從黔中傳回來的消息看,倒是很尋常。父早逝,寡母帶大。年少時孤兒寡母受族中欺負,一考上舉人他便設法和族裏分宗,帶着母親上京趕考。不過母親在途中病故了,他葬母後結廬守孝三年,才繼續進京。”

謝煐微蹙起眉:“去過他母親病故之處嗎?”

張峤說了個地名:“那裏是下縣,縣城中沒有多好的大夫,母子二人為治病停留一月有餘,只是其母最終還是過世了。随後齊國公請人為其母定陰宅,所葬之處選在分隔鄰縣的山中,離最近的村子都要走大半日。”

薛明芳挑下眉:“他自己在山裏守了三年孝?倒還算有孝心。但想到他現下,我還是要說——怎麽當時沒來只野獸将他叼走!”

白殊突然開口道:“你怎麽知道白泊沒有被叼走呢?”

他這話一出,其餘四人俱是一愣。

薛明芳“嘶”一聲,搓搓自己手臂,還暗暗向賀蘭和那邊靠,一邊抖着聲道:“三郎,別突然說鬼故事。”

白殊卻是滿臉正色:“不是鬼故事。你們不覺得,這一段情節當中,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個人嗎?”

偷梁換柱、瞞天過海,說起來都不是什麽稀奇事。白殊自己就曾在星網上使用他人身份來賺錢,更別說在這個沒有照片、影像的時代,想在遠離一個人家鄉的地方冒名頂替,沒有多少難度。

謝煐握起拳,在案上輕砸一下:“對!他本就不是當地人,守孝之處又不是先前停留的縣城。自己一個人住在遠離人煙的山裏,中途換個人,旁人根本無法知曉。加上他原本和族中就有仇怨,便是官當大之後族中尋來和解,他也有理由置之不理。”

白殊冷靜地繼續道:“我畫幾幅白泊的畫像,先讓人再去那縣城、以及黔中打探一下。”

謝煐補充:“還要去他籍貫的縣衙探探。若真是有人處心積慮地冒名頂替,為了掩蓋,很可能會去損毀《箕鬥冊》,那裏面留有原來那個白泊的指印。”

張峤連忙拱手應下。

随後衆人又發散着讨論幾句,今日議事便差不多結束了。

看事情議得差不多,一直安靜聽着的賀蘭和對白殊道:“三郎,我聽說你今日傳出的話了。真是大快人心!”

白殊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笑道:“這才到哪兒,我還計劃着把寧王拖到暗巷揍一頓,那才叫痛快。”

謝煐目光轉到他面上,道:“這事讓十二郎辦,他熟。”

薛明芳嘿嘿笑着拍胸脯:“這事東宮衛不方便出面,還是交給我家好了。而且我熟得很,以前沒少這樣揍過人。”

白殊好笑:“你就不怕別人報複回來?”

薛明芳挺胸:“不怕!有本事他們盡管來!”

白殊點頭:“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于是,沒過幾天的傍晚,白殊真的接到衛國公府的人來傳薛明芳的話——有機會套寧王麻袋,想湊熱鬧就速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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