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甜蜜

白殊按自己的心意改造過屋子。

大煜的房屋很少設置室內門, 通常是下道簾子,或者擺扇屏風,就算隔開兩間房, 旁人進內室前會先在簾子或屏風外喚一聲。

但白殊作為更注重隐私的未來人,不太喜歡那樣的設計,便讓人給卧房、書房和浴室都加上拉門,倒是和謝煐那隔間有點像。

此時知雨為謝煐拉開白殊卧房的門,謝煐一腳踏進去,便覺一股溫暖之氣撲面而來。

房內還算明亮, 只是,透過淡紅紗罩的燭火總帶着點朦胧的意味。

平日的大案臺已被撤掉, 換上一張寬敞的矮榻。榻上擺有一方小幾,小幾上則是一只酒壺、兩只酒盞, 還有三碟糕點、兩雙筷子, 以及一盤葡萄, 個個果實又大又圓。

白殊斜椅着憑幾, 笑盈盈地望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那紗罩的緣故, 謝煐感覺他面上好似浮着點紅意, 連平日裏的淡色雙唇都仿佛豔了一分,甚至那只撫着黑貓的手,指尖也帶着些淡粉。

白殊穿着一身淺色的衣袍, 可謝煐此時竟是分不清那究竟是純白, 還是原本就有極淡的紅色。

白殊眉毛舒展,雙眼微彎, 啓唇笑道:“殿下來坐吧。你說不用吝惜炭, 我就燒起來了, 少穿件衣服輕省些。”

聽到他出聲, 謝煐才恍然回神,目光四下一掃,發現屋裏的确擺着炭盆,難怪如此溫暖。

謝煐脫下褙子交給知雨,還是覺得有些熱,直到在榻上另一側備下的憑幾旁坐下,半開的窗戶裏吹進些許涼風,才感覺舒爽了。

白殊在懷中黑貓的背上輕輕一拍,黑貓便躬起身,輕巧地躍到地面,小跑出門,知雨又将門拉合上。

房中就只有他們二人。

白殊擡手拿起酒壺,給謝煐和自己的酒盞倒滿,又換而舉起酒盞:“殿下請。”

說完,也沒等謝煐拿酒,他便收回手湊到唇邊,仰頭喝下半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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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煐同樣端起酒盞,卻道:“這菊花酒雖酒力微弱,你還是不宜多喝。”

白殊轉眼看向他,唇角依然上揚着,聲音裏帶着笑意:“反正就這一瓶,殿下不想我喝多,便自己多喝些。”

謝煐“嗯”一聲,不急不徐地喝酒。

白殊沒急着喝完,放下還剩一半的酒盞,舉起雙手伸個懶腰,又将原本曲着的雙腿伸直。

謝煐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上下掃過,最後落在他伸出衣擺的腳上——白殊沒穿襪子,直接光着兩只腳。

白殊看他喝完酒,又拿起酒壺。

只是,謝煐就那樣舉着杯斂着眸,絲毫沒察覺到白殊的動作。

白殊仿佛沒察覺謝煐的目光,只靠向小幾,輕聲喚:“殿下,我給你倒酒。”

随後他就看到謝煐的睫毛猛地一顫,飛快地擡起,目光跟着掃來,眸中難得閃過一絲慌亂,又連忙借着遞酒盞的動作掩飾。

白殊恍似未見,擡手給他倒滿酒,一邊與他閑聊:“春天時我釀過桃花酒,分過一些給殿下,殿下可還記得?”

謝煐應聲“記得”,收回酒盞繼續喝。不過,入口的是菊花酒,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成婚那一晚兩人喝的合卺酒。

那時馮萬川問他要不要幹脆給白殊換成水,免得白殊體弱受不住。他想着白殊分給自己的酒,覺得白殊既然釀了,應該是能喝一點,便吩咐馮萬川用上那桃花酒。

想起那時情形,謝煐心頭更暖一分,看向白殊道:“我讓人尋幾株桃樹回來栽,明年你可再釀。”

白殊輕晃着手中酒盞:“不必那麽麻煩,我也就是釀着玩。最近府裏幾棵桂花樹都開了花,聽馮總管說,可以讓廚子做些桂花糕,我就準備讓人收集些花釀酒。也不知道能不能釀成,若是能喝,到時再邀殿下來共飲。”

謝煐自然不會不答應。

兩人用着糕點飲着酒,有一句沒一句地随意閑聊着。

待白殊喝過四五盞,謝煐便不讓他再喝。白殊于是放下酒盞,轉而捏起葡萄,仔細地剝皮,不緊不慢地剝了好幾個。

這葡萄是貢品,顆顆都成色上佳,皮薄肉厚水份足。

謝煐畢竟占着太子之位,貢品還是能分到少許。當時他想也未想,直接讓人全送到了竹影院來。

現在他就看着白殊用水潤的指頭捏着晶瑩的果肉,雙唇微張,指尖輕巧地将葡萄推進口中……沒過一會兒,又伸出舌舔舔被果肉沾濕的唇瓣。

謝煐喉頭一滾,只覺一股幹渴之意翻騰上來。他忙移開目光,給自己倒上酒,舉盞一飲而盡。

清涼的酒液順喉而下,才堪堪壓下那幹渴。

他放杯擡眼,卻是正好看到白殊在吃第二顆葡萄。

這一次,白殊不僅是将果肉推進嘴裏,還連手指都探進一些,雙唇一合,便吮了下指尖。

謝煐頓覺一道心火轟地往上高蹿。他想轉開視線,眼睛卻好似不聽使喚,目光就定在白殊臉上。

白殊若有所感地轉眼看他,笑道:“這葡萄還行,殿下也吃啊。”

謝煐只見他嘴唇開開合合地說話,耳中充斥的卻是自己強烈的心跳,白殊的聲音都悠悠遠遠,聽不真切。

白殊眨下眼,突然捏住一顆葡萄站起身,一邊道:“對了,我忘了殿下進來後沒洗過手,不方便吃水果。”

謝煐目光随着他移動,就見他邁過兩步,走到自己面前蹲下,左手壓在自己倚靠的憑幾上。

“不如……”白殊笑得自然,說得更自然,“我喂殿下吃吧。”

謝煐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也就在這時,白殊捏着葡萄的手已經伸到他面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白殊的手指上。

白殊湊近幾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輕悄:“殿下,張嘴呀。”

随即,謝煐感覺到水潤的果肉貼在自己唇上,腦子裏卻浮現出剛才白殊吮着指尖的畫面。

他不自覺地張開嘴,葡萄立刻滑進口中。

下一刻,那指尖點在他下唇上,如同要擦去果肉汁水似地抹了一下——有點像那一晚,他給白殊抹口脂的動作。

謝煐擡起眼去看白殊,卻在他眼中看到眸色沉沉的自己。

白殊依舊笑着,輕聲問:“甜嗎?”

謝煐就這樣注視着他,一邊吃下葡萄:“很甜。”

白殊卻是眨眨眼:“我不信,剛才我吃的明明帶酸。難道只有殿下這顆是甜的?”

謝煐擡起手,穿過他垂下的黑發,輕輕撫上他後腦,聲音沙啞:“那要怎麽樣你才會信?”

白殊将膝蓋壓到榻上,跪直起身,雙手放在他肩頭,向他傾身過去。

“那自然是……”白殊說話的氣息吹拂過謝煐臉頰,“讓我嘗一嘗,我才會信……”

話音未落,兩人的唇瓣已是嚴實地貼在一處。

謝煐坐直身子,一手壓着白殊的頭,一手扶住他的腰,迎接他的吻。

起初白殊還能嘗到葡萄的酸甜味,但很快,謝煐便反客為主,扶在他腰上的手轉而按到他背上,将人越擁越緊,也越吻越深。

不知不覺間,白殊已是側轉着身坐下,完全靠到了謝煐懷裏。

良久,兩人才分開些許,平複氣息。

白殊右手自謝煐肩上滑落,按在他左胸,感受着他胸腔中劇烈的心跳,仿佛自己的心跳也在和他同步。

謝煐收回托在白殊腦後的手,輕撫他泛起薄紅的臉頰,又忍不住湊過去含住他下唇輕輕吮一下,才用喑啞的聲音問:“嘗出甜味了嗎?”

白殊慢慢喘勻了氣,伸舌舔舔剛才被吮過的地方,注視着謝煐的眼睛笑道:“甜的是殿下。”

剎時間,他就看見謝煐的眼中卷起了風暴。

白殊伸手捉住貼在自己臉上的那只手,用些力氣往下拉。

謝煐頓時微微一顫,目光禁不住跟着移動。

白殊探身向前,舔在謝煐的唇上,說話聲音也有些啞:“在北山教你的還記得嗎?這回再教你些新的。”

謝煐微蹙起眉:“你……”

白殊輕笑着打斷他:“你是不是偷偷問過楊大夫,他告訴你要等到十一月底?”

都不用謝煐回答,白殊看他表情就能知道果然是那樣,于是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

謝煐目光不斷閃爍,終于深吸一口氣,抱着白殊起身。

白殊伸手攬住他脖子,瞥一眼他通紅的耳朵,忍不住在心中低笑——狼崽子都知道私底下看心得體驗了,怎麽聽自己說還會害臊啊。

不過三四步的功夫,白殊很快被輕輕放在柔軟的墊被上。

謝煐貼過來,伸手撥開他臉旁的亂發。

白殊笑着拉下他,繼續在他的耳邊低語。

……

心跳慢慢平複,思緒漸漸回籠,白殊眼睛對上焦,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瞪謝煐。

可惜,方才被逼出的些許淚水還含在眼眶裏,他這一眼實在沒有絲毫威力。

謝煐也是剛剛回神,見狀還湊過來在他眼角親了下。

白殊想伸手擰人,可惜身上虛着,沒半分力氣。最後只能挪動下腦袋,一口咬在謝煐下巴上,還使勁磨一磨牙。

謝煐被這點微痛刺回理智,低低地笑幾下,沙啞着聲在白殊耳邊道:“你說的,一回。當然得等我。”

狼崽子舉一反三的能力太強,白殊現在不想搭理他,清清嗓子回他一句:“殿下明日一早還要上朝,快些回去休息吧。”

謝煐只當沒聽見,柔聲道:“我讓人燒水,一起洗洗?”

白殊咬過人,心氣平了點,舔舔那個淺淺的牙印,回道:“我先前就讓小廚房裏備着熱水,你直接叫他們送到浴室。我身上沒出汗,就不洗了,等會兒自己擦一下就行。”

他現在可不敢和狼崽子一塊洗澡。

謝煐沒強求,坐起身略收拾過,放下床邊的幔帳,出門讓人備熱水,又讓自己的小厮去取一套自己的替換衣物來。

白殊還懶洋洋地不想動彈,沒過一會兒就看見幔帳外有人影過去,像是知雨,接着就聽到收拾酒瓶碟子的聲音。

随後謝煐揭簾子進來,手中拿着塊冒着些許熱氣的帕子。他先拉起白殊的手,仔細地幫他擦過。

白殊給他弄得有些癢,輕笑道:“行了,我總得用肥皂洗過的。”

謝煐看他一眼,起身出去。片刻後再回來,手上變成兩條帕子,一條濕的,一條幹的。

白殊眼見他伸出手,頭皮就是一炸,忙道:“不用……”

然而下一刻,謝煐的手和帕子就已經到了。

白殊頓覺面皮發燙,心中也是一陣麻癢,身體都不由自主地繃緊。明明先前他一直沒覺得有什麽,此時卻是分外不好意思。而且,竟是又有些意動……

謝煐瞥過來一眼,道:“一回。忍着。”

白殊覺得他在報以前被自己撩的仇。

不過謝煐也沒故意拖延,動作快速地輪流用兩條帕子替他收拾好,又取來衣服給他換過,這才離開去浴室洗澡。

白殊略緩了緩,起身下床,挂起幔帳,讓知雨舀着水給自己洗過手,再換水來洗漱。

等全收拾妥當,白殊再次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好,發現小黑也跑了回來,趴在床邊墊子上。

白殊垂手摸摸小黑,就聽見它問:“太子被你用過就扔了?”

他順手在黑貓頭上拍了下:“他在洗澡,看他一會兒趕不趕你出去。”

小黑甩下尾巴:“你說過的,他要是趕我,就讓他自己出去。”

白殊拉好被子:“你們兩個都出去,我一個人清靜。”

恰好在這時,謝煐一身清爽地回來,發現黑貓在,還彎身揉揉它腦袋。

小黑戳白殊:“太子沒趕我。”

白殊:“睡你的覺。”

謝煐聽不到他們交談,見白殊已經躺好,以為他睡着了,吹過燭火便輕手輕腳地上床,揭開被子躺進去,将人摟進懷裏。

白殊剛才已經讓人把炭盆端走,被子剛打開還沒多少熱氣,現在謝煐就是個溫暖的熱源,他直接翻身靠上去。

謝煐在他眼皮上輕吻一下,滿足地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兩人一貓就都進入夢鄉。

謝煐在平日習慣的時候醒來,先是迷糊片刻,很快回想起昨晚情形,在黑暗裏看看懷中的人,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他動作輕悄地起身下床,再給白殊掖好被子,确認他依舊睡得香甜,才披上外袍,壓着腳步聲走出門。

外間已經點起燭,馮萬川高興地候着,一見謝煐出來就趕緊上前要說吉祥話。

謝煐卻是擡手制止,目光掃過馮萬川準備好的朝服,壓低着聲說:“先換衣服,剩下的回偏殿再說,別吵着三郎。”

馮萬川忙點點頭,回身低聲吩咐人先過去傳話,備好熱水和早膳,接着便伺候謝煐将朝服穿好。

兩人出門往偏殿行去。

馮萬川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上前說一聲“恭喜殿下”。

謝煐沒應聲,唇角卻是翹着。

馮萬川又道:“只是,殿下這樣兩邊走太奔波,不如讓楚溪侯搬過偏殿去?”

謝煐回道:“偏殿的房間你先收拾出來,三郎若想搬,就可随時搬。再放幾套我的衣物到三郎這邊,也問三郎要幾套放到我那邊,兩頭都方便。他若不想搬,我無非就是多走幾步路,算不得什麽事。”

馮萬川連聲應着,想了想,壓低聲音問:“不知那油膏殿下可滿意?那東西不好弄,殿下若是覺得好,臣便讓臣那幹兒子時常盯着。”

謝煐卻是沉默了,連嘴角都有些平緩。

馮萬川察言觀色,心中一驚——這莫非是昨晚沒用上?不能吧,殿下明明那麽怕楚溪侯受傷……

謝煐咳了一聲,耳朵染上紅色:“還沒到要用的時候,你不懂……”

馮萬川驚覺自己剛才說錯話,忙附和:“是是,臣自然不懂這些個。”

謝煐回憶起昨晚看的小倌記錄,想想五罐油膏的确不多,便道:“油膏是要多備些,不用怕使銀子,最好能将方子買下來。”

馮萬川看他依然心情很好,心中籲口氣:“買方子怕是有些難……”

謝煐向來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為難人,便回一句“也不用勉強”。

說話間,兩人回到偏殿,馮萬川趕忙張羅着伺候謝煐洗漱、梳頭、用早飯,之後再将人送出門。

看着謝煐帶領一衆東宮衛上馬,馮萬川突然想起個事,湊上前問:“對了,九月二十九是齊國公生辰,這也沒幾天了,殿下是否要備禮?”

謝煐今日心情好,沒計較聽到這個厭惡的人,只道:“你和三郎商量吧,看他是個什麽打算。”

說罷,他擡頭看看竹影院的方向,才打馬轉向,在晨曦中向皇宮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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