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升溫

白殊今日又起晚了。

昨夜他最後幾乎沒法自己站穩, 全靠謝煐支撐着。後來謝煐喚人給浴池倒熱水,又将他抱到屏風後,待水備好, 再抱他進池中幫着洗澡。幸好,倒是一直規規矩矩的。

當然,也可能是謝煐切換回堅韌模式,沒讓白殊察覺到異樣。總之他被伺候得挺舒服,安安穩穩一覺到天亮。

此時白殊醒來,回想起昨夜, 不由得伸手按上右後腰——火鳳胎記的位置。

洗澡之時,謝煐在那裏摩挲了許久, 以至于他現在都有點那處皮膚還在發燙的錯覺。

白殊正回味着,突然聽到小黑說:“你還不起床?等下賀蘭和他們就該過來了。”

經它一提醒, 白殊才想起, 昨天衛國公府有人來傳消息, 說賀蘭季南回來了。

劉道守在五月去了嶺南的一個縣上任, 賀蘭季南跟過去推廣曲轅犁。兩頭隔得遠, 加上白殊他們随後又去青州待了三個月, 回到京中才看到賀蘭季南遣人送回的兩封信。

第一封說的是曲轅犁推廣很順利。這也不奇怪,畢竟有劉家的財力在支持。第二封是八月底送回的,言道他也同時起程離開嶺南, 不過要取道閩州、轉入江南看一看。這一看, 就到了此時方才進京。

而且,賀蘭季南一回來就聽說棉花的事, 準備今天去應玄觀一觀。白殊就讓衛國公府的人回去傳話, 讓賀蘭父子先過來, 再三人同往, 回來便在上景宮用午飯。

他的侯爵車架雖然比不上謝煐的太子車架寬敞,坐三個人還是寬松的。

想到這事,白殊也就不再賴床,搖鈴讓知雨送水進來洗漱。

等他用完早飯,正好賀蘭父子到了,薛明芳也不出所料地跟着。白殊三人登了車,薛明芳果然是不樂意坐車,騎馬跟在車旁。

白殊對賀蘭季南笑道:“賀蘭先生昨日剛回,車舟勞頓,怎麽也不多休息幾日。這冬衣冬被至少還得再制一個月,也不用着急去看。”

賀蘭季南笑着擺下手:“一路坐船回來,還算好的。”

賀蘭和跟着道:“阿爹就是急性子,都聽說了,哪裏還在家待得住。昨晚還拉着我讨論過織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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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說說笑笑到達應玄觀,戴上面巾進去。

如今的應玄觀前院比白殊頭一次來時熱鬧許多,每日來做活的人都不少,短工們做熟手後速度也更加快。

看過一圈出來,三人回到車上,一邊議論着一邊返回上景宮。

暖陽正好,白殊還挂起窗簾,讓陽光照進車中。

他倚着軟枕,嘴裏說着話,目光時不時随意地掃過車外。

突然,白殊直起身子,湊到車窗前看看,招呼外頭的薛明芳道:“季貞,你看那邊那人,是不是平王的兒子?”

薛明芳先更正白殊一句:“現在該叫平川王了。”

一邊說,他一邊轉眼去細看,随後肯定地道:“是那小子。我記得他叫……謝浩。”

賀蘭季南有些驚訝:“平王降成了郡王?”

賀蘭和便同他簡略說起前因後果。

車外的薛明芳又哼笑一聲:“平川王不能人道的事傳遍安陽,即使解了禁,他們家人也不怎麽出來走動。何況,現下還要為該補的稅錢發愁。”

白殊看着謝浩走進永樂坊裏的高消費酒樓,說道:“他這可不像缺錢的樣子啊。”

薛明芳嘲笑道:“打腫臉充胖子呗。先前他去的都是那種地方,如今一時半刻也拉不下臉去別處。我聽說他家已經有意賣別院了,要是湊不夠,說不定還得賣莊子。”

白殊想起先前提醒過劉繼思留意平川王的別院,心中暗自記下回頭要派個人去問問,看需不需要幫忙。

謝浩帶着貼身小厮走進酒樓,直接讓夥計領自己去了後院的獨立廂房,報上好幾樣精致點心。

夥計靜靜聽完,臉上堆起笑,語氣卻沒有從前熱絡,只道:“小郎君,這廂房加上那些點心,一共得這個數……”他報出一個數字。

謝浩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是怕自己付不出錢,臉上騰地就漲紅一片,怒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還能吃霸王餐不成!”

要不是這酒樓出名的口風嚴,他都想立刻轉身便走。

夥計陪着笑,腳下卻像是生了根,就是不離開。

謝浩羞憤無比,但也沒辦法,這酒樓背後的人是個宰相,自己的身份在這裏根本不夠看。

最後,他也只得讓小厮先結好賬,氣道:“快些上!”

夥計收下錢,絲毫不惱,笑眯眯地回一句:“小郎君坐着,小人這就給您上茶和點心。”

謝浩沒有坐,而是在廂房裏來回踱起步。

如今他爹被降為郡王,他祖母又被關在後宮見不到,家中為籌錢補稅忙得焦頭爛額,處境傾刻間就變得艱難萬分。

雖說他外祖父杜侍中讓他們沉住氣,別自亂陣腳。可他爹的身子治了一個多月也沒起色,脾氣越來越大,他實在是不能不怕。

思來想去,謝浩覺得還得另尋一個更強力的幫手才能安心。

而天子最倚重的齊國公,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現下有個優勢——他爹只有他一個兒子,白纓兒又傾心于他。

以前他一直認定他爹能繼位,而他爹好男風,他都沒兄弟,就不想找太過強勢的岳家。加上白纓兒的長相又不符合他喜好,他便一直對白纓兒若即若離。但如今……

只要娶到白纓兒,齊國公那個岳丈自然會盡力幫着他上位,讓白纓兒的兒子當上太子。

為此,他托妹妹通過手帕交給白纓兒傳了話,約她出來見面。

聽聞齊國公有意将白纓兒許配給高家,他今日一定要打動對方才行。此時他便在心中反複推敲等下該說什麽話。

沒多久,夥計端來茶水和點心。又過一會兒,白纓兒帶着婢女進來了。

謝浩讓小厮出去守住門,自己帶着溫和的笑容請白纓兒入座,親手給她倒茶,又介紹過點心,再和她慢慢敘舊。

白纓兒難得見到心上人,卻是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那日偷聽到父母談話之後,她幾次試探母親,趙夫人都沒有松口之意。她又去尋兄長白廣,托他出面求情,卻也被白廣幾番搪塞。

白廣甚至反過來勸她,說自己和高家小公子接觸過,對方很是不錯。白纓兒只覺心下一片凄涼。她明白白廣定然已經知道了能襲爵的消息,就要犧牲自己這個妹妹。

白纓兒一邊在謝浩面前強顏歡笑,一邊又暗自神傷,漸漸地便有些走神。

突然,她感覺右手被一片溫暖包裹,擡頭一看,發現謝浩竟然是用雙手握住自己的手。

白纓兒猛然一驚,趕緊抽回手背在身後——這實在有些過了。

謝浩卻是滿眼真誠地看着她,溫聲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白纓兒呆愣着:“啊?”

謝浩突地起身,随即單膝跪在白纓兒面前。

“大娘……纓兒!只要能娶到你,我謝浩發誓,此生再不會多看旁人一眼!”

白纓兒僵在座位裏,淚水終是克制不住地滾出眼眶。

白殊和賀蘭父子、薛明芳回到上景宮,直接去了宴客的殿中,又讓人請來懷傷和張峤,一同聊着天等謝煐。

待謝煐也回府入座,擺上午飯,賀蘭季南便開始講起自己這一趟的收獲。

他先贊過劉道守:“劉九郎思慮周全,行事成穩,不急不躁。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接着卻只是簡單交待過曲轅犁的推廣,便對謝煐說起了稻種。

“那良種最初來自南邊幾處小國,傳進來後又經過改良培養。除了九郎所在的縣,臣還去鄰近幾個縣看過,據說嶺南那邊幾乎都是種那種良種。福建也一樣,種植此良種已有許多年。

“那稻種耐早耐澇,不擇地,且高産,還早熟。江南的稻子四五月才熟,那邊的稻種自種至收只需三月時間。我與九郎五月末到的,那裏正在收早稻。六月種晚稻,我一直待到八月底收割,确定了收成才離開。”

連懷傷都聽得頗為詫異:“我雖聽說過南邊能一年兩熟,卻沒想到才三個月便能收。”

賀蘭季南點頭道:“當地人說,收完稻還能種豆肥地,總之地裏一年到頭不閑着。”

謝煐若有所思地道:“賀蘭先生既特地去往江南,是否覺得江南也可種植那稻種?”

賀蘭季南笑道:“臣的确有此想法,既然都出了門,就順便拐去江南了解一下。氣候、土地這些聽着都挺合适,感覺可以嘗試。”

謝煐便問馮萬川:“在江南有莊子嗎?”

馮萬川回道:“有零星兩三處。”

謝煐便對白殊道:“三郎寫封信與你表兄,托他幫買些稻種吧,我派人過去運。”

白殊點頭應下,卻也有些奇怪:“殿下在江南還有莊子啊。”

馮萬川笑道:“先帝龍潛之時喜愛各處走,湊巧有人出售就會順手買下,因此各處都零星有一些,後來自然便傳到殿下這裏。”

田莊的話題很快掀過,衆人又聊起其他。

直到吃過飯,将賀蘭父子與薛明芳送走,懷傷與張峤也回了後院,謝煐才又和白殊重提這個。

“回頭讓馮萬川将我手中産業都整理下,讓你過過目。”

白殊有些好笑:“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謝煐:“你心裏有個數,若有什麽想法要實驗的,有合适的地方便可直接用。”

白殊眨眨眼,取笑他一句:“殿下這是要展示你的嫁妝有多豐厚?”

謝煐瞥過一眼:“将來還有萬裏江山,夠豐厚嗎?”

白殊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謝煐感覺耳朵有些發燙,岔開話題道:“我回來時接到信,葛西爾已經帶隊住進驿館。明日休沐,他說明日過來拜訪。”

提到那位西弗然的葛西爾首領,白殊就免不了想起他送來的那份獨特賀儀,面色都有些微妙。

“我需要做什麽準備,要不要備禮物?”

“不用,回禮那類東西,馮萬川都會處理妥當。”

謝煐清清嗓子,又道:“我托他幫挑一匹溫馴的好馬,他這次一并帶過來了。你有空時可先和馬兒多親近,下月我教你騎馬。”

聽他這麽一提,白殊才想起,算算時間,自己的确差不多可以騎馬了。

說話間兩人回到竹影院——方才吃飯時議過事,下午不用再議,白殊也就回來午睡。

謝煐将白殊送進房,便要轉身去偏殿書房,他中午不怎麽歇晌。

白殊卻突然伸出手,捏住他下巴微微掰過臉。

謝煐不解地看過來。

白殊湊上前,吻在他唇上,還探舌進去親了好一會兒才分開。

謝煐雙手扶住白殊的腰,眸色變暗:“昨晚才……”

白殊拍拍他肩頭,笑道:“就想親一口而已,沒別的意思。你去忙吧。”

說完,轉身拉開門走進內室。

謝煐伸手抹過自己唇瓣,眼中光芒閃閃爍爍。

作者有話要說:

良種參考的是占城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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