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過年

進入十二月中之後, 一年裏最冷的時間段過去,不再時不時飄雪,日間暖陽當空, 氣溫回升不少。

白殊前段日子和白馬紅雀培養感情,隔三岔五便會到馬廄或校場看看馬,喂喂糖塊梳梳毛,一人一馬相處融洽。而謝煐那匹黑馬青影難得對白馬青睐有加,也跟着白馬在白殊身邊打轉,白殊便連着它一塊哄。

後來熟悉了兩匹馬的個性, 白殊才萌生出給身邊的動物們畫些畫,雕成小擺件的想法。

到了最初學騎馬這天, 裝好鞍的白馬和黑馬都被牽到白殊和謝煐面前。

黑馬湊到謝煐身旁拱他,謝煐擡手摸摸它頭, 看向馬倌:“牽它來做什麽。”

馬倌苦着張臉:“臣給紅雀裝鞍, 青影咬着臣的袖口不肯松, 非要裝上鞍一塊來。”

黑馬拱完謝煐又去拱白殊, 看那意思, 仿佛是想要白殊上馬, 但很快被白馬擠到一邊去。黑馬沒和白馬互擠,卻是轉過頭對着謝煐咴咴叫,看得白殊啧啧稱奇。

謝煐在它額頭輕拍了下, 便将它推到一邊:“來也沒用, 你只能在旁邊看着。”

黑馬似乎明白了今日沒有自己上場的份,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流露出落寞之色。

謝煐沒理它, 讓白殊踩着踏凳坐到白馬背上。白馬只抖抖鬃毛, 穩穩地站在原地沒動。

白殊還是第一次獨自坐上馬, 背後沒人可倚靠, 都感覺少了點什麽似的。心中感慨一瞬,他照着旁邊謝煐的提點調整好姿勢,開始練習操控馬匹。

白馬被訓練得極好,且靈性十足,白殊輕微一個動作,它便能領會意思,跟着前進、轉彎、後退、停步。

頭一天,謝煐沒多教,只讓白殊随意策馬緩行來适應控馬,自己陪在馬側邊走着,防止出意外。

還是白殊看黑馬一直在旁繞來繞去,笑道:“我想讓紅雀小跑一會兒,殿下也騎上青影一塊吧。”

黑馬随着他的話在旁咴咴叫,引得白馬給了它一個大白眼。

謝煐有些嫌棄地看看自己的坐騎,不過最終還是翻身上了馬,在馬臀上輕拍一下。黑馬立刻撒歡地跑起來,卻又被謝煐拉着缰繩讓它緩下速度,還有些不甘心地甩起尾巴。

白殊在後面看着好笑,也拍拍白馬的臂。白馬就不像黑馬那麽活潑,淡定地緩緩加速,穩穩地馱着白殊在校場中小跑。

謝煐控制着黑馬靠過來,與他并肩而行。

白殊側頭看去,只見謝煐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與黑馬默契得似是完全不用特意操控。

他向前微傾身,對白馬道:“紅雀,我們也要好好磨合,不能輸給他們。”

白馬耳朵轉轉,咴咴叫了兩聲。

謝煐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這有什麽好比的。”

白殊轉頭對他一笑:“先練好了,待以後有機會之時,便和殿下策馬同游。”

謝煐給他說得心中一軟,眸光中滿是溫柔,輕輕應一聲“嗯”。

過了片刻,又道:“練不好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共騎同游。”

逗得白殊忍不住笑出了聲。

白殊的日程表中加進了練習騎術一項,在每日下午最暖和的時候,謝煐都帶着他在後院校場跑跑馬。

時間走到除夕,這天休沐。

吃午飯之時,白殊才想起來問:“晚上是不是要進宮住?”

謝煐:“經過上回江山殿的驚吓,估計天子不敢再讓我們住宮裏。”

果然,午飯剛用完,宮裏來了個小宦官傳口谕,說是太子已成家,在自家守歲便可,不用進宮。

若按慣例,的确是成家的皇子公主不用進宮守歲,但受寵的孩子還是會被天子召進宮同過除夕,像平川王就是年年帶家眷進宮。而且儲君又和別個不同,本當進宮才是。

不過謝煐也不想進宮去和嘉禧帝相看兩相厭,對這旨意自是欣然應下,轉頭就讓人給衛國公府送信去。

他對白殊道:“十二郎和章臣是我伴讀,往年都會陪我進宮住一晚。今年不用進宮,看看他們要不要過來。”

白殊奇道:“他們不用陪着衛國公、老夫人和賀蘭先生嗎?”

謝煐:“外祖父母年紀大了,不一定熬得住夜。反正随他們,我們和子山、葛西爾、伊落一同守歲,也夠熱鬧。”

白殊點點頭。

結果到了晚間,不僅薛明芳和賀蘭和來了,就連衛國公夫婦和賀蘭季南也跟着過來,說要一同熱熱鬧鬧地守歲。

謝煐勸衛國公道:“明日一整天的活動,外祖還是早點歇息為好。”

老夫人笑道:“我們是想着過來和殿下一塊兒吃個團圓飯,熬不住了自會去休息。”

謝煐這才放下心,又要把他和白殊住的暖閣讓給兩老。

衛國公一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在北邊待慣了,安陽這點凍算不得什麽。倒是三郎身體弱受不得冷,你們住着就是。”

白殊也跟着勸了幾句,勸不動,只得讓馮萬川去挑最好的房間收拾。

謝煐頭一回在家中過除夕,廚子使出渾身解數上了許多好菜。

一殿十個人也不拘座次,将案幾圍成一圈。除了張峤和賀蘭季南是獨自一案,謝煐和白殊、葛西爾和伊落、薛明芳和賀蘭和、衛國公夫婦都是兩人同案,熱鬧熱鬧地吃酒說話。

衆人相互敬着酒,說着種種趣事。

講到興起處,葛西爾還下場跳了支舞,伊落掏出羌笛給他配上一曲。

衛國公被帶起興致,直問謝煐府裏有沒有琵琶。

謝煐只得讓馮萬川開庫房翻出一把。

衛國公也不挑,自己調過弦,嘈嘈切切地彈奏起來。

歡快激越的曲調中,衆人眼前仿佛浮出一幅塞上歡歌圖,高歌的兒郎、起舞的女郎、歡笑的孩童盡在其間。

白殊靠到謝煐身旁低聲道:“難怪說衛國公的琵琶曾是京中一絕。”

謝煐同樣低聲回道:“聽聞有一年泰粟使者在宮宴上大放厥詞,結果被外祖一曲琶琵吓得丢了魂,當場腳軟癱在地上。”

就在他們身側,老夫人看着兩人喁喁私語,笑得甚是欣慰。

不過,衛國公并未強撐,盡興之後覺得倦了,便與老夫人先去休息。

年輕人們精力好,一同談笑着守到子時,相互賀過新年,方才散去睡覺。

第二天元日,白殊不得不早起。

這天的活動和冬至相差不大,祭祀、大朝會、宮宴,一整天不得閑。

在去往內城的馬車上,謝煐摟着閉眼打盹的白殊,有些心疼地道:“昨晚該讓你先回去休息的。”

白殊打個呵欠:“沒事,和大家一同守歲我開心。”

謝煐想起他家裏情況,估計往年白殊就算回齊國公府,也不會和那一家子人一同守歲。他甚至不如有兩個伴讀陪着的自己,身邊只有一個小厮和一只貓。

思及此,謝煐憐惜在白殊額側一吻:“往後每一年,我們都會一同守歲。”

白殊微微睜眼看他,笑着回一聲“嗯”。

馬車來到社稷壇,白殊依舊搞特殊,裹着狐裘鬥篷等吉時。

和冬至有所不同的是,這次還有一人與他和謝煐同排——他們對面站着國師。

國師頭戴玉蓮冠,身着鶴氅,手持拂塵,目不斜視地站着,看也未看兩人一眼。

白殊想起第一次在皇宮裏見到國師之時,對方也是如此,想來該是在外便特意擺出這副不與旁人親近的模樣。

吉時到,嘉禧帝登壇。

這次也和冬至那日相同,由謝煐和白殊來念祭文,再呈給嘉禧帝焚燒。

不過,在最後的階段出現了點怪事。

嘉禧帝帶頭插香之時,剛把香插進香爐,三支香卻同時折斷倒下。要不是他抽手得快,都要被香頭燙到。

主持祭祀的太常寺卿驚出一身冷汗,趕忙再遞上三柱香,又把斷香收走。

嘉禧帝沉着臉接過,再次插進香爐中。

這回香沒斷,但三柱香同時熄滅。

嘉禧帝冷眼一瞥太常寺卿,甩袖而去。

太常寺卿心中叫苦,卻又無法補救,只得按着流程讓國師登壇上香。

國師上過香,也轉身離去。

白殊立刻聽到後方群臣發出陣陣私語聲,但此時輪到謝煐和他上香,也就按耐下來。

祭祀結束,在坐車去往北辰宮的路上,白殊才問起剛才那陣議論之聲。

謝煐解釋道:“往年國師上完香便會留在祭壇上,待所有人都上過香離開,國師會進行蔔算。蔔算時間一般是一到三日,不過去年格外長,五日方有結果。”

白殊這才想起,去年剛穿來的時候,的确聽知雨說過這回事。

“那今年他怎麽回去了?”

謝煐:“以前傳出過一種說法,一旦在蔔算中得出谶語,那下一年國師便會失去蔔算國運的力量。也可能是前一年透支了,未能恢複過來。只是得出谶語的時候極少,這也是大家頭一回遇上,大概是因此才會議論幾句。”

白殊點點頭,又道:“對了,剛才我看有三柱香是滅掉的。是天子的香嗎?”

謝煐颔首:“正當中的三柱,是他的。”

白殊:“先前他第一回 上香,是不是還斷香了。”

他在壇下,隔着高高的階梯看不真切,只看到太常寺卿遞了兩次香。

謝煐目力好,肯定地道:“斷了,所以太常寺卿才會再次遞香。”

白殊摸着身旁黑貓的背毛,輕笑道:“似乎是個不怎麽好的兆頭啊。”

元日之後,是長達十五天的假期,直到過完上元佳節,各衙署才正式恢複辦公,期間只會處理一些緊急事務。

白殊的日子還是照樣悠閑地過。

謝煐不用上朝,早晨便陪着白殊一同晚起,先醒了就躺在床上看那個浩瀚書庫裏的各種奇書。

目前他一直在看史書。白殊說過書庫裏記載的世界和此方世界有些不同,他慢慢細看,與此世比對,收獲頗大。

這日晚間,白殊突然來了棋瘾,拉着謝煐對弈幾局,下到挺晚才盡興去洗澡。

待謝煐洗過澡回到房中,卻發現不見白殊人影。

他有些奇怪地拉了下床邊布繩,準備叫個小厮進來問問。

不過門一打開,進來的卻是白殊和拿着托盤的馮萬川,以及跟在白殊身邊的黑貓和白鹿。

白殊笑盈盈地走上前,牽起謝煐的手:“殿下生辰快樂。”

黑貓繞到謝煐右邊,擡尾巴拍拍他小腿:【太子生日快樂。】

白鹿走到謝煐左邊,像平常那樣用腦袋蹭蹭他。

謝煐一陣恍惚:“今日是初五?”

馮萬川一邊将托盤上的小碗放到案上,一邊笑道:“已入子時,正是初五,殿下快來吃長壽面。”

白殊推着謝煐入座:“這面可是我做的,從頭到尾,包括面條。”

謝煐詫異地看過來。

白殊将筷子塞到他手裏:“分量不多,睡前吃也不怕。”

謝煐低頭看看碗中白面,隔着湯水,的确不如往年的那麽均勻。不過,他已在心中決定,不管味道如何,自己一定會吃完。

白殊見他這表情,頓時笑了:“我嘗過味道,可以吃,放心吧。”

謝煐再次看向他:“同我一道吃?”

白殊托腮回視:“你吃,別斷啊。”

謝煐注視他片刻,才低頭尋到面條一頭,夾進嘴裏小心咀嚼。

味道出乎意料地好,面也還算勁道,不知白殊花了多少力氣去揉。

一小碗面很快被謝煐全夾起,待出現了面條的另一頭,白殊突然湊過去叼住了。

謝煐擡眼看他。

白殊笑着眨眨眼。

謝煐緩緩咬着最後一點面條。

白殊也跟着慢慢靠向他。

最後,兩人的唇貼在一處。

謝煐喉嚨滾動,将面都咽下。

白殊輕聲問:“好吃嗎?”

謝煐微一側頭,直接含住他的唇,将他的氣息一同吞下。

旁邊的馮萬川低着頭,趕着兩只小動物悄聲退出門去,關上滿室的暖暖春意。

作者有話要說:

謝煐:黑王,待三郎生辰,我送什麽禮合适?

小黑:(搜索對比完畢)只穿一件紗衣,脖子綁上綢帶,把自己送給他。

謝煐:?

白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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