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溫馨
白殊剛醒過來稍稍一動, 就感覺到環在腰間的手倏然收緊,溫熱的氣息拂過前額。
他微微揚起嘴角,有些啞的聲音裏透着十足的慵懶:“殿下今日起便二十一了, 別跟孩子似地黏人。”
謝煐恍若未聞,雙手移到他後腰,給他輕輕按揉,一邊低聲問:“昨晚是故意與我下棋拖時間?”
白殊輕笑一聲,擡手點在謝煐唇上:“看破不說破啊,殿下。”
謝煐張嘴含進他手指, 在指尖上輕咬。
白殊被那微麻感逗得心裏有些癢癢,但是腰還酸着, 今天怕是連馬都騎不了。
他抽出手指在謝煐唇上抹過,笑道:“頭一回給你過生辰, 就想着熬一熬, 當第一個為你慶賀的人。往後可不一定年年熬得住。”
謝煐目光如水:“不用熬, 往後每一年, 我都像這般等你醒來, 聽你第一個給我慶賀。”
白殊慢慢眨下眼:“真的?”
片刻之後, 又道:“那我不是每年都得把禮物藏床上,才能一大早拿出來給你。”
謝煐在他唇上輕吻一下:“不用,我只想每年都能吃到你做的長壽面。”
這話聽得白殊驀地心軟。
那長壽面, 是他前段日子去向馮萬川詢問過生辰忌諱之時, 聽對方順口提到的。在謝煐三歲到六歲這三年間,每逢生辰, 先帝後兩人都會一同給他做一碗長壽面。
白殊不想在這好日子裏傷感, 故意道:“一碗面就夠了嗎?這麽好打發啊。”
謝煐眼中滿是他的身影, 聲音更柔:“即使沒有面也無妨, 只要你一直陪着我。”
白殊心裏簡直軟成一汪水。
他閉了下眼,再緩緩睜開,認真地回視着謝煐:“你不負我,我定不會負你。”
說完,他鄭重地吻上去。
兩人黏糊膩歪了好一會兒,謝煐又給白殊認真按摩一回腰,才起身拉鈴喚人服侍。
白殊一邊打理自己一邊問:“今日他們會給你慶生嗎?”
謝煐回道:“晚上會一同用膳,順便給葛西爾他們踐行。”
白殊有些詫異:“都住到這時了,他們不等過完元宵再走?”
卻是馮萬川笑道:“前兩年也是如此,說是早些回去好安排春耕。若不是為了給殿下賀一聲生辰,早幾日便要走了。”
白殊了然地應過一聲。
謝煐側頭看向他:“三郎的生辰是何時?”
“我?”白殊一愣,仔細想了想,發現除開歷法不同,自己的生日居然也和原身一樣,才回道,“四月十六。”
謝煐點下頭,暗自記在心中。
白日和平常一樣過,除了白殊沒去騎馬。
為了不耽誤西弗然明日起程,下午天還未黑便早早開了宴。
衛國公夫婦自然也來給外孫慶生,還帶來薛家衆人特意送來的賀禮。
老夫人拉着謝煐的手,笑中帶點淚:“總算能親自給殿下賀生了。”
她看看謝煐案上飯菜,又問:“可備了長壽面?不如讓老身給殿下做一碗……”
馮萬川忙道:“昨晚楚溪侯已經做過長壽面,過了子時便先為殿下慶賀一番。”
老夫人看向白殊,欣慰地點點頭:“三郎有心。”
薛明芳、賀蘭和、張峤也都給謝煐送上禮物,再敬上一回酒。
最後葛西爾抱着個挺大的箱子,和伊落一同走過來,卻是問:“楚溪侯的生辰是幾時?”
謝煐看一眼白殊,回他:“四月十六。”
葛西爾一笑:“那我們沒想錯,果然是我們過不來的時候,這回便連楚溪侯的生辰禮一并算上,是送給你倆的好東西。”
白殊看着他手中箱子,眼皮不自覺地一跳,生怕打開來又是一套玉勢……那麽大的箱子,應該不至于吧!
伊落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一塊約二尺長一尺寬的板,展示給衆人看。
那是一幅木雕板畫。畫上兩人共乘在同一匹馬上,前方的人懷中抱着一只小貓,向後微仰頭,後方的人稍低頭,四目相對,唇角含笑。
葛西爾咧嘴笑道:“伊落畫的,我雕的,希望還能入太子和楚溪侯的眼。”
伊落将板畫遞給謝煐,謝煐伸手輕撫板畫上白殊的臉,含笑的面容已經說明一切。
白殊靠在一旁同看,贊道:“想不到兩位還有這麽好的手藝,雕得真像。”
葛西爾嘿嘿一笑:“而且,我們準備往後都取個巧,每年給你們雕一塊。哎呀,這樣就不用年年頭疼送什麽禮了。”
伊落擡手在他後腦輕拍一巴掌,又對白殊道:“主要我們能淘換到的好東西不多,其他東西太普通,感覺不太送得出手。”
白殊目光瞥過對板畫愛不釋手的謝煐,笑道:“這禮物我們是真的喜歡,勞兩位費心。”
說罷,他讓知雨也拿過一個小盒子給遞兩人:“兩位明日便要離京,這就當是先給你們的生辰禮吧。”
葛西爾打開看看,拿出裏面兩支金屬圓筒:“這是什麽?”
倒是薛明芳驚呼:“望遠鏡!”
白殊道:“工藝複雜,只能送上兩支。鏡片是玻璃的,易碎,兩位用時小心些。”
葛西爾和伊落已經知道玻璃是何物,都有些稀奇地拿在手中翻看。薛明芳則跑過來教他們使用,一時間殿內更是熱鬧。
酒過三巡,門房來報,說是劉家給謝煐送來賀儀。
謝煐看向白殊,白殊卻是搖頭:“我沒和表兄說過。”
劉繼思很會做人,白殊沒和他提,他自然不會冒然上門蹭宴席,只派了總管來送禮。
總管進殿先說了一串吉祥話,再獻上禮單,小心地解釋道:“太子殿下與楚溪侯成婚之時,安陽府曾貼出告示,說殿下乃正月子。東家便找安陽城裏的老人打聽出日子,備下賀禮,萬望殿下笑納。”
謝煐看禮單上都是尋常禮物,便點頭道:“替孤給你東家帶一聲謝。”
總管忙道不敢,随後又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遞給白殊:“這是九公子給楚溪侯的信,信使是關城門前剛進的城。”
劉家九郎劉道守,如今在嶺南的一個下縣當知縣。
白殊接過信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對總管點下頭:“過兩日我會将回信送給大表兄。”
總管應下,便跟着家仆退了出去。
謝煐剛才發現白殊看信時目光有片刻閃爍,此時便湊過來問:“信上說什麽?”
白殊想了想,将信交給他:“本來你生辰不想說這些,不過,也算是個有點進展的好消息。”
謝煐接信細看。
信上說,劉道守在冬至時下各村慰問老者,随身帶着史更漢、黃四和那個幕僚嚴七的畫像,碰巧遇到了認出黃四和嚴七的人。于是劉道守按着對方說的地方尋過去,找到一個隐戶村,正是伏龍教的村子。
這個村子平常只剩寥寥幾人,是到了年底,有一些教衆回來祭祖,人才多一些。劉道守直接将整個村子都端了,審出如今伏龍教已經遷到江南去發展,明面上的名字為後土教,教內高層正如白殊他們先前所料,是“前朝餘孽”。
回村的教衆除了祭祀各家先祖,還祭拜一位他們自封的“大周皇帝”。可惜那些教衆雖然是伏龍教的早期成員,卻都不是核心成員,對教派高層也知之不多。
後頭便是一大疊審問詳情。
謝煐看完信,又傳給衆人觀看。
張峤道:“史更漢去青州是要找伏龍教,難怪他現下又待在江南。”
葛西爾一挑眉:“等我們回去了,讓紮巴再往江南跑一趟?”
謝煐卻道:“不急,史更漢認識紮巴,怕會打草驚蛇,先等我們把情況摸清。”
薛明芳和賀蘭和湊着一塊看完信,将信轉給祖父衛國公,一邊道:“那個什麽大周皇帝,是前朝那位公主的後人吧。阿爺,當時那次清算當中,他們家活下來的有誰?”
衛國公戴上老花目鏡看信,一邊回他:“四十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在北邊呢,不在朝中,只知道有那麽件事,細節還真不清楚。”
倒是張峤道:“前些天我去給祖父拜年,湊巧說到那事。祖父說,當時那一家的成年男丁都砍了頭,女眷和一個未滿十五歲的男孩被流放,不過聽說在流放途中都病死了。”
薛明芳“呵”一聲:“怕是‘被’病死的吧。”
謝煐點着案幾:“估計詐死逃脫了,該是有人相助。”
衛國公看完信,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當時那一家子都樂善好施。我記得我偶爾回京,聽到的都是他們的善名,聽說收養了不少孤兒。”
張峤也道:“我祖父也這麽說,但‘收養衆多孤兒’也成了他被懷疑有謀反之心的證據之一。”
衆人都不由得嘆口氣。
白殊突然道:“白泊、黃四、嚴七這些人,會不會就是當時被收養的孤兒?”
衛國公撫着須沉吟:“從年歲上看,是挺有可能。”
張峤蹙起眉:“時間過太久,實是不好查啊。”
白殊轉向謝煐:“嚴七現下如何?”
謝煐微搖頭:“我讓人給他試過能摧毀精神的刑,卻發現他死志已現。估計他心頭的那個秘密,是寧死也不會吐露給我們。因此現在只先養着,以後再看有無機會。”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卻也沒什麽結果。
最後是老夫人輕拍案幾:“殿下生辰,大好的日子,不說那些個了,喝酒!”
說罷,她先舉起酒盞一飲而盡,氣勢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白殊也笑着舉盞:“怪我,我自罰一杯。”
他剛要喝,卻被謝煐攔住,拿過酒盞喝下酒。
“你自罰,我替喝。”
一句話引得葛西爾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殿中衆人紛紛哄笑起來。
饒是白殊一慣不怕人打趣,此時也禁不住面上微紅。
一場宴吃到彎月東升,衆人方才盡興而散。
白殊帶着一身微熏的酒氣先去洗澡。
謝煐坐在書房中,開着點窗戶吹風醒酒。
他在腦內打開系統面板,發現面板中央出現了一幅圖,下面還浮着一排小字——是否設置為桌面壁紙。
圖上是穿着婚服的他和白殊,在婚房中對坐着相視而笑,手中都拿有裝合卺酒的半個葫蘆,葫蘆被一條紅繩相連。就仿佛是當初婚禮場景再現,唯一不同的一處,便是兩人中間蹲坐着一只脖帶紅花的小黑貓。
謝煐唇角揚起,選擇“是”。
壁紙變換,同時桌面上多出一個白殊的小頭像,下方文字是“相冊”。謝煐又點進去,發現裏面收有先前當壁紙的自己和白殊的單人圖,以及現在這張雙人圖。
他想了想,選擇和小黑私聊:【黑王有心。】
小黑:【太子不用客氣。】
謝煐心中一片溫暖——認識白殊,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溫馨的日子一天天過着。
元宵後恢複早朝,連朝堂上都難得消停無事。
直到江南傳來消息,打破一池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