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漫漫尋師路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賭的正歡暢,忽然跑出個少年郎來。少年郎約莫十四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一副悲悲切切的凄然摸樣。見到小紫蘇就利落的翻身下馬,口中直嚷着:“我可找着你了。”

莫小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眼神飄忽的看向皺起眉的淺草,“幼/齒這回鬧大了,這些人可不是普通角色。”還未回神,又聽少年嚷道:“我爹他老人家過世了……”說着竟嗚咽起來。

莫小莫才擦幹的汗又鋪滿了額頭,嘀咕道:“還把人爹給氣死了,幼/齒真不讓人省心。”

淺草好笑的看她一邊嘀咕一邊出汗,便伸過袖子讓她擦汗。

雲錦織就的淡色衣袖散着男人好聞的氣息,又幹淨又舒坦,莫小莫看着遞到眼前的袖子,再看看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小心翼翼的扯着袖子,道:“多少錢?”

淺草憋着笑,快速的給她擦了一下,嚴肅的道:“一百兩,你擦也擦了,不給也得給。”

莫小莫欲哭無淚,不斷想着債多人不愁寬慰自己。

這時候外面“撲通”一聲,緊接着就傳來紫蘇的尖叫,驚得莫小莫躍下馬車,淺草緊跟其後。剛落地,就見少年跪在地上,對着受驚的紫蘇,紅着眼眶道:“姑娘,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爹爹他……還請幫幫我。”

小紫蘇愣的直眨眼,葉一夜正捉着闊劍,将她安穩的護在身後。

莫小莫扯了扯淺草袖子,“幼/齒什麽來頭?怎麽還有人特意找她?”

“小紫醫術尚可。”

“醫術尚可跟他爹死有什麽關系?”

“驗屍。”

“幼/齒果然讓人心生敬佩。”

紫蘇經過這一鬧,很快理清了頭緒,便開口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是誰”

少年悲哀的道:“我叫金年,我爹是金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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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驚叫道:“金凡,金筆書生金凡

“正是。”少年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車輪碾過泥土與綠草的聲音,在寂靜的林中格外清晰,偶爾驚起一只飛鳥,呼啦的飛上高空,落下尖銳的啼音。

擁擠的車廂裏此番坐了六個人,除了他們四個以外,金年與他的大伯金貴也上了馬車。

“你是說金筆書生過世了?”紫蘇猶自不相信。

“正是,前些日子,家父一直身體安康,未曾有過病痛。再說,習武之人本就比常人要強健許多。那一日家父并未如往常一樣前往書房作畫,我便心生好奇去尋他。沒想到,打開房門,他竟然……”金年回憶起當時的狀況,又忍不住落淚,看的衆人也難過不已。

金年斷斷續續啜泣了一會兒,又勉強道:“他身上并無傷口,衣裳也齊整,我實在是看不出究竟是何因由。聽聞姑娘醫術冠絕天下,特來相求。還望姑娘大仁大義幫幫在下,全了在下一個不孝子之心。”

聽完金年的一席話,紫蘇也不由黯然,她扭頭望望葉一夜,發現後者正眼神炯炯的看她,便心下了然,輕輕的點了點頭。

金年感激的更加淚流滿面。

莫小莫躊躇良久,雖然她知曉此刻沒有聽到師父的消息,以他的本事想必安全的很,但是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一時又不知該在何處插話,只好先陪着傷心,再尋良機,正抓耳撓腮着,一旁葉一夜開口了。

“那家夥在你們那麽?”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打斷了金年的悲傷,他愣了一愣,“那家夥?是誰?”

見他發問,莫小莫打蛇棍随上,“前些日子不是有個人在貴府與你父親切磋字畫麽?不知他現在可還在貴處?”

金年顯然一怔,不過傾刻間便惱怒起來,恨聲道:“他現在哪有膽子待在我家?他就是殺人兇手,我定要将他挫骨揚灰。”

莫小莫與葉一夜對視一眼,壓下心中的震驚,剛想再問,卻被金貴突如其來的厲喝打斷。

“胡鬧,都說了那位先生不是兇手,你怎的還是如此頑固。”

“如若不是他,那為何他一走,父親就……必定是他畏罪潛逃。”金年争辯道,但聲音卻小了很多。

“那位先生與你父親交情匪淺,定然不會害他,兇手另有其人。”金貴嘆息道,對待少年卻溫和了許多。

少年嗫嚅了兩句,不再出聲。

一時間馬車上安靜了下來,只聽到車輪咕嚕嚕的轉動,碾過衆人零落的心思。

樂城與豐城相距不遠,圓月內河,都是舊相識。衆人到達樂城已是夜幕時分。金年小公子邀請大家入住他府上,衆人婉拒。金年金貴便也不做勉強,由于天色已晚,衆人約定第二日在金年府中相距後,便四散離去。四人在繁華的十字長街上尋了個客棧,要了四間上房,算是安頓好了今夜的行程。

所幸金年仗義疏財,早就通知了客棧宿費記到他頭上,莫小莫的債務才沒有繼續增加,不由對金年多了些好感。

紫蘇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一到樂城就飛奔離去。為了不想給他們的旅途再添勞累,葉一夜便跟了去,看牢了她不讓她去賭坊。

莫小莫折騰了一天,這才覺得腹中空空如也,便下去找小二要了一份陽春面,正猶豫要不要卧一個荷包蛋,就看見小二笑眯眯的說客官盡管點,金少門主知會過都記他賬上。兩眼立時放光,将小二吓了個夠嗆。莫小莫含蓄的點了七八個菜,便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美滋滋的喝着茶。

正望着窗外繁華夜月白如晝,迢迢流水随東逝,将将培養些許少女情懷,就聽見小二走近的聲音。

桌上整齊的擺着八個精致的小菜,她甚至應景的要了一壺小酒。正夾了些雞絲銀耳放入口中,尚未來的急吞咽,便被突然出現的淺草吓的噎住了,面紅脖粗的,急忙拿了壺,看也不看就往下倒,結果菜沒順下去,倒把自己辣的不行。

淺草笑眯眯的坐在她對面,好整以暇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嘗辄止的飲了一口,便高深莫測的瞅她,直瞅的她心虛不已。

好不容易順好了氣,她忽然想起自己幹嘛心虛,便理直氣壯的道:“我不是有錢不還你,自己跑來吃喝,這菜錢是金公子出的。”

“哦。”淺草悠然的應了一聲,細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你還吃的下麽”

“啊?”莫小莫被他奇怪的問題給問懵了,“我為什麽吃不下?”

“我要是你我就吃不下。”他半斂着眼皮,漫不經心的瞧她。

莫小莫給瞧的又心虛起來,她總覺得有什麽問題被自己遺忘了,卻一時半會偏生想不起來,只好巴巴的等着他解惑。

“令師失蹤有些時日了,好不容易探聽到消息,說與金筆書生切磋技藝。”他看着她的眼睛,又接着道,“金筆書生死于非命,而你師父則不知所蹤,換句話說就是生死不知。”

淺草滿意的看着莫小莫變幻的表情,又道:“你似乎說過令師身體不好,如此命薄之人又卷入這種事件,你又與他相依為命……”他意味深長的停住,噙着一抹笑意,柔聲道,“小莫,你還吃的下麽?”

莫小莫淚眼滾滾,那句想死都死不了無限放大,撐的胸口生疼,她沉痛的放下竹筷,“其實,我不太吃的下。”

“哦,這樣啊,我餓了,正巧我吃的下,莫要浪費了。”他取過莫小莫的竹筷,夾了一口雞絲,“清爽可口,滋味鮮美。”

不一會兒又支起臉頰,苦惱的皺起眉毛,“小莫,你說這姜汁魚片和金絲酥雀我吃哪一個好呢”

“咕咚”的吞咽聲清晰的響了起來。

“小莫,這是什麽聲音?”

莫小莫正色道:“心碎的聲音。”

許是淺草公子吃飽了,或是吃的無趣寂寞了,反正他龍恩浩蕩的道:“我想令師能體諒你因思念他而食不下咽的心情。可是小莫啊,人不吃飯身體可受不住,還是吃些吧。”

莫小莫淚流滿面。看着那人體貼的笑臉,恨不得将他撕碎一百遍。

“小莫,你這猙獰的表情是什麽意思?是對我有什麽想法麽?”

莫小莫狠狠咬着筷子,咬牙切齒的丢下一句,“如沐春風。”

“好孩子。”淺草彎着眼睛笑起來。

岸邊垂柳依依,夜空繁星點點,長街的兩旁擺賣了各色小攤位。紅色的燈籠高高的挂了兩列,孩童穿梭其中,大人的呵斥聲淹沒在如晝的燈市裏。古玩字畫、名花珍草、首飾珠寶、點心小吃應有盡有。年輕姑娘的裙擺搖曳在初夏的晚風中,分外妖嬈。年輕公子文質彬彬的問候也令人心曠神怡。

若是身邊沒了這個道貌岸然的人就更好了。莫小莫小聲嘀咕。

淺草渾然未覺,只是随了她的步伐,緩緩的踱着。

“金門主剛剛過世,我們便出來逛夜市,有些不尊重人家吧。”莫小莫想了想還是老實道。

“非也非也。”淺草公子一派潇灑,撿起落地的手絹遞給前方回眸回的都快翻白眼的姑娘,毫無違和感的突然文藝起來:“生活總是要繼續。”

莫小莫被這句哲理的話給打動了,迅速的融入面前的花花世界裏了。淺草在後面一步一步的陪着,眼中卻忽然落滿了俗世的滄桑,方才淺笑的樣子遙遠的就像從未到過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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