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睜開眼,曲煙躺在一片黑暗裏,四周靜谧得沒有任何響動。

她猛地坐起身,順着牆壁摸索着按下所有燈的開關,屋內頓時燈火通明,她這才穩下心,恍惚的意識得以回攏。

怎麽做了這個夢?

揉着跳動的太陽穴,曲煙不由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清晨,她頭痛欲裂的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且未着寸縷。

除了最開始的五雷轟頂,她滿心滿眼只剩一個念頭:跑!

趕緊離開這兒。

沒成想,她還是沒躲過去。

這一晚,曲煙再無睡意,生怕一閉眼又是那些不好的情景。

直到茶幾上的小擺鐘敲滿了七下,她這才動了動發僵的四肢,打車去了白子的住處。

“叮咚——”

“誰啊?來了來了!”

聽着白子的聲音由遠及近,曲煙倚着牆,輕輕地呼了口氣。

白子開了門,見是她後也吃了一驚,“你今兒怎麽這麽早過來了?快進來!”

曲煙跟着進了屋,換完鞋就直奔冰箱,熟門熟路地拎出了幾罐啤酒。

白子回頭一看,有些訝異:“嘛呀,一大早的?你不戒了嗎!”

曲煙聳聳肩,走到沙發邊坐下,“偶爾小酌怡情一下。”

白子打量着她,暗暗皺眉,“怎麽了你?出什麽事兒了?”

揉了揉發沉的眼皮,曲煙不知如何開口,索性只是搖搖頭。

白子見狀嘆了口氣,奪走她手中的啤酒,轉身倒了杯熱水遞過去,“昨天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你都沒接,我還以為你丫也被扣下了呢!”

“是嗎?”曲煙趕緊掏出手機一看,果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不免有些歉意,“我沒看見,讓你擔心了。”

“所以呢?昨天譚小飛到底帶你去哪兒了?說什麽了都?”白子對此很是好奇。

曲煙眼神一頓,下意識地低下頭,攥着水杯的手指收緊,沉聲道:“說什麽都不重要了,往後我也不會再摻合他們的事兒了。”

白子怔了怔,忙挨着她坐下,問道:“怎麽了這是?”

曲煙看着她,抿了下嘴唇,才開口道:“也沒什麽,就是六爺不讓我再插手曉波的事兒了。”

“真的?”

白子先是面露驚疑,随即雙手合十仰面感嘆:“謝天謝地!這老頭兒總算開竅兒了!他張曉波又不是孤兒,總讓你往前沖算怎麽回事兒?”

曲煙苦笑了一聲,“還不是我自告奮勇,何況,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兒。”

聞言,白子瞪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下她的腦袋:“這還叫沒幫上忙?不你丫怎麽想的!非把命抵給他才算完啊!”

曲煙沒出聲,白子想想也放輕了語氣,“我知道,你一直記挂着張曉波救你的事兒,可就算那樣,這半年你也該還完了吧!我這人說話不中聽,但我是站在你的角度替你考慮,你這樣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

他張曉波要是真對你有意思,他丫早回來了!又怎麽會因為拈花惹草被人扣下,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曲煙的睫毛微顫,抿緊了唇。

是啊,多麽顯而易見的真相,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她在自欺欺人。

見曲煙露出深思的表情,白子只當有了效果,決定再接再厲。

“我記得咱倆剛認識那會兒,你丫比我還皮!就因為一孫子逗了你一句,你他媽就掄起酒瓶子砸!當時我就覺得咱倆是一路人,現在你變成這樣兒我也不說好壞,就是替你不值你知道嗎。

換句話說,咱也不是天生底子差,爛泥糊不上牆!憑他媽什麽就得捧着一顆熱騰騰的心上趕着讓人作踐?受這份兒洋罪?好男人海了去了!咱賣了孩子買籠屜,不蒸饅頭蒸口氣!我還真就他媽的不信了!找不着比他好的了!”

瞧人家連眼珠都不錯一下就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曲煙好笑的同時也知道,白子是實打實為她考慮,可有些事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行了行了,放心吧,我都有數兒。”

“你丫最好是!”

白子明知她在敷衍自己,卻也沒轍,口幹舌燥的端起水杯,剛喝了口水,擱在一邊兒的手機就響了,她也沒看順手一接。

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噗——”

也不知對方是誰,說了什麽,白子一口水丁點兒不剩的噴了出來,這下曲煙可遭了秧了,被劈頭蓋臉的噴了一身。

“嘛啊你!惡心死了!”

好嘛,昏頭漲腦一早上了,這回可他媽算是清醒透了!

望着一躍而起地曲煙,白子想笑又不敢笑,忙抽出紙巾遞給她。

“那什麽你先擦着,我接個電話啊!”

說完就忙三火四的沖進了洗手間。

另一邊的豐臺修理廠

譚小飛臉色陰郁的盯着手裏的小李飛刀,卻是久久都沒翻動一頁。

阿彪站在一旁看着,也始終沒敢吱聲兒。

這位爺打從回來就這麽生人熟人通通勿近的,怎麽瞧怎麽古怪,再聯想到曲煙莫名其妙的來送車…

他咂吧着嘴,總覺得這裏面有事兒。

但能讓譚小飛這麽憋氣的,那肯定不是小事兒!要是能趁此機會告上一狀!嘿嘿嘿…

阿彪越想越覺得可行!清了清嗓子就要上前。

“嘭!”譚小飛猛地把書砸在桌上,咬着牙,眼底一片冰寒。

阿彪步伐一頓,猶豫着默默地退了回去。

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上趕着送死就不值當了!

阿彪的心理活動譚小飛不感興趣,他滿腦子都是被曲煙坑了的事兒。

行啊!他是真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敢在他面前這麽挑釁!她這是吃定了自己不敢動張曉波啊!

但不得不說,她贏了。

譚小飛當然沒那麽混蛋,再怎麽說,對六爺他還算是尊敬的,但這事也不可能就這麽了了!望着扔在沙發上的手機,譚小飛展開陰森森的笑容。

忽然,樓下有人喊道,“小飛!你快下來!”

譚小飛聞言蹙眉,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了樓梯邊向下望去。

底下的人已經自動圍成了圈兒,六爺依舊站在最中央,此刻正微微仰頭看着他的方向。

阿彪這次比較老實,除了眼神不善外倒也沒別的動作。

真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陣容啊。

譚小飛冷笑一聲,邁步下了樓,“怎麽,拿我這兒當公園了?沒事兒就來遛兩圈兒?”

六爺等着他站穩,才開口道:“上兩回沒說明白,今兒我誰也沒帶,咱爺倆好好兒唠扯唠扯。”

“行!”譚小飛倒是爽快的點頭,“您想說什麽?”

“我知道,你們這幫年輕人瞧不上我們老一輩兒的,但不管怎麽更新換代,規矩永遠都是規矩!”

六爺慢條斯理的說着,譚小飛卻收起了眼底的輕浮。

“十天之後咱們約個地兒,雙方不限人數,你們要是把我們老哥兒幾個放倒了,修車的錢給你如數湊足。你們要是不靈了,孩子我帶走,錢,我能湊上多少算多少。”

譚小飛凝神聽着,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忽然,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句:“切,一把老骨頭了,還真拿自己…”

“閉嘴!”譚小飛冷聲喝到。

四下一片寂靜,他看着不論何時都能穩如泰山的六爺,沉默了片刻,問:“時間地點呢?”

“那就十天後,早上八點,頤和園後面兒有一野湖,那兒人少。”六爺從容答道。

譚小飛顯然被激起了興致。

仿佛體會到了武俠小說裏那種‘執刀問英雄’的快意,他揚起眉,笑的張揚而暢快。

“放倒我們錢不要了!”

下午曲煙去了南街,包裏還帶着那份圖紙,也算走運遇上了老板,但他透露的信息卻讓曲煙吃了一驚。

“你是說,這圖紙是有人賣給你的?”曲煙望着他,錯愕地問道。

“是啊!我本來就打算開一花兒店,趕巧兒朋友認識這方面人,我就托他設計圖紙,哪成想這孫子這麽損,幹這麽缺德的事兒啊!”老板也挺憋屈。

但更憋屈的是曲煙,她攥着圖紙,氣不打一處來,老板生怕她鬧事兒,嘴裏絮絮叨叨個沒完。

“您瞧瞧!我這店都開了,就算這圖紙頭一份兒給了您,那也得按先來後到不是?您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我…”

了解了前因後果,曲煙也懶得再跟他磨叽,不等他說完便拿起圖紙推門而去。

晚上白子過來,說是想吃涮羊肉,倆人就近找了家店,等肉的功夫曲煙就說了這事兒,白子一聽也挺來氣。

“還他媽有這事兒?真是開了眼了!”

曲煙擺弄着筷子,嘆了口氣,“誰不說呢,倒黴事兒全讓我撞上了!”

“那你怎麽想的?找那人算賬?”白子又問。

曲煙搖頭否定,“沒戲!電話打不通,估計早撒丫子了,哪兒找去!”

“告他啊!”

白子一拍桌子。

“告個屁!人店都開了,真要逼急了倆人一串供,到那時候,我可真就是丢臉他媽給丢臉開門兒,丢臉到家了!”

曲煙苦笑着搖頭。

“可那店…”白子還是不太甘心。

曲煙卻決定接受現實,“行了,這事兒以後甭提了!趕緊吃飯吧。”

瞧着曲煙無精打采的樣子,白子擰着眉琢磨了半天,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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