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說句公道話,還是挺心疼那位大哥的。
畢竟人家也就只是看了曲煙幾眼,還沒動手呢就被她開了瓢兒,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想報仇,又被譚小飛踹了一腳,剛要爬起來…警察又來了。
幾人被以尋訊滋事的罪名帶到了派出所,那人怎麽樣曲煙不知道,反正她和譚小飛沒坐兩分鐘,就有一個穿着警服的男人點頭哈腰的過來跟譚小飛賠禮道歉,并再三保證不會放過那個挨了打的孫子。
“???”
曲煙聽的一臉恍惚,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處理結果,譚小飛則滿意的點點頭,也不等人家說完就拽着她走了。
一直到了曲煙家門口,這人都臭着一張臉,曲煙也沒敢說話,自己下了車掏出鑰匙開門,結果門剛開,就有人仗着腿長先跨進去了。
“……”
除了翻白眼,曲煙再找不到別的更合适的表情。
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了關門的時候,她才猛然發現自己手心沾滿了黏膩的血,想到之前被牽住手時感受到的濕熱…
曲煙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轉身看向沙發上的譚小飛,他正抱着茶幾上的紙抽,一聲不響地擦着手指。
曲煙不禁緊張地問道:“你流血了?”
被她的臉色吓了一跳,譚小飛下意識攥緊手心,“你暈血?”
“……”
曲煙被問的一愣,連忙跑過去抓起他的手掌翻看,果然在他的大拇指腹上發現了一條兩厘米長的傷口,應該是在拿走她手裏的酒瓶茬時劃傷的。
“你這得去醫院啊!”
曲煙蹙着眉,目露擔憂,傷口還是挺深的。
“不用。”譚小飛很淡定地抽回手,抿着唇在受傷的手指上纏了兩圈紙巾。
沒辦法,曲煙只好翻出了之前白子帶來的急救箱,拿了些紗布和酒精棉。抿了抿唇,對他伸出手:“你那樣兒擦沒用的,得先止血。”
就在她以為對方絕對不會配合的時候,譚小飛擡起了頭,很聽話的将手搭在了她的掌心上。
他的指尖有些涼,兀一觸碰到溫熱的手心便不自覺的顫了顫,目光落在了曲煙的臉上。
曲煙并未發現的他的異樣,意外的同時卻也松了口氣。
不想下一秒譚小飛手上突然用力,将她帶倒在沙發上,自己卻彎下腰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你幹嘛啊?”
這動作,這姿勢!
曲煙眨巴着眼睛,面露無措。
“別動。”
譚小飛擡起她的下巴,拿起桌上的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她嘴角的傷口。
“……”
曲煙怔住,有某種光芒在她眼中微微閃動,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的情緒。
這人…怎麽…
明明自己的手還在流血呢!
她有些不敢對上譚小飛的眼睛,那裏頭亮的驚人,就像深不見底的黑洞,能夠吸走所有他看到的內容。
而現在,他湊的這樣近,這樣專注的看着她,她卻沒有了最開始的排斥。
這是種很不妙的感覺。
就像胸口被塞進了一個盛滿了溫水的暖手袋,帶來溫暖的同時還有着難言的感動。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到她可以聽見譚小飛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微涼的指尖沾着晶亮的藥膏,輕輕地觸碰着她的嘴角。
周遭的空氣開始有了升溫的征兆,與此同時,曲煙感覺到,她的心跳仿佛也在這樣的影響之下加快了節奏。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過譚小飛的捕捉,一種莫名的愉悅襲擊了他的心髒,如同春暖花開一般,讓他無端的勾起了唇角,“臉紅什麽?”
曲煙瞪大了眼,原本就泛紅的臉頰更加鮮豔,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了脖頸。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想要推開他,但譚小飛的反應更快,訊速将受傷的手舉到了她的眼前。
“欸!我這還受着傷呢,老實點!”
曲煙只能生生忍住了動作,漲紅着一張臉,不自在的催促着:“差不多行了,你的傷更要緊。”
譚小飛卻收了笑意,指尖輕輕地摩挲着她的唇,嗓音華麗低沉,“我應該早一點到的。”
曲煙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原本四處躲閃的目光也定格住,回望他的眼。
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譚小飛。
或者說她從未真正的去了解過譚小飛,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之前在他身上打下的那些标簽又是否正确?
破天荒的,曲煙産生了這些疑問。
“曲煙。”
搭在膝上的手背突然一燙,有溫熱的大掌覆在了上面,她一愣,堪堪回神,看見的就是譚小飛近在眼前的眉眼。
帶着渴求,火熱而又真摯的眉眼。
“你願意給我一個以後能名正言順保護你的機會嗎?”
像被按了暫停鍵,曲煙怔愣的望着他,橘黃色的燈光下,就連譚小飛銀白色的發梢都沾染上了暖意。
兩人間的距離越縮越短,氣息也越靠越近,好在最後關頭,曲煙清醒過來。
“啪!”
什麽氣氛都散了。
掌心只勉勉強強的蓋住了他半邊臉,卻成功的阻止了譚小飛的靠近,望着手心下他略微扭曲的表情,曲煙忍住笑彎起唇:
“你手還傷着呢,包紮要緊。”
“……”
日常任務:告白被拒(1/1)
哀嚎了一聲,譚小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
張曉波回到小賣部的時候,六爺正躺在沙發上打着呼嚕,他也沒太在意,自顧自的進屋洗了個澡,等再出來,發現六爺還躺在那,動也不動的。
他擦着頭發,從冰箱裏取出了一罐飲料,走過去踢了踢六爺的腿:“嘿!張學軍!這都幾點了,你不回屋睡啊?”
六爺還是沒有反應,甚至連呼嚕聲也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張曉波皺着眉,湊近又推了他幾下。
“張學軍?”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張曉波這才意識到了不對,俯身聽了聽六爺的鼻息,慌忙地将他從沙發上背起,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就沖出了門。
六爺進了急救室,張曉波站在門外真正的慌了起來,他是害怕的,怕六爺真的出事。
不管心裏有多恨,嘴上有多不在乎,但在這個世界上,六爺都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出來的匆忙,張曉波只穿了一件短袖,先前還沒感覺,這會兒緊握的手心已經一片冰冷,身體也止不住的發抖。
他緊盯着手術室的大門,用從未有過的渴求祈禱着。
請您,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纏好了紗布,曲煙簡單整理了下桌面,回過頭來發現譚小飛雙眼無神的歪在沙發上,周身圍繞着肉眼可見的頹然的氣息…
竟然還有些可憐。
嘴角的笑容正要彎起,曲煙忽然卻想到了一件事。
張曉波回來了,譚小飛知道嗎?
曲煙正出神着,就聽譚小飛突然問:“有酒嗎?”
“?”
最後,曲煙還是從冰箱裏拿出了白子存下的幾打啤酒,接着便被譚小飛拽着坐在了茶幾邊的地毯上。
這人的想法她一向搞不懂,索性也就由着他了,要知道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塊,對他倆來說也實屬難得。
“今天…謝了。”
曲煙飛快的瞧了眼譚小飛,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還有上午的事兒…總之謝謝你。”說完仰頭一口到底。
等她再放下酒瓶,就見譚小飛正用下巴抵着瓶口,露出整齊的白牙歪頭看着她笑,漂亮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
“你笑什麽?”
曲煙不自在地擦了擦嘴。
譚小飛搖搖頭,也喝光了酒才開口道:“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這樣的你。”
他趴在茶幾桌上,枕着胳膊面向她,
漆黑灼亮的眼眸中,有着太多本不該屬于譚小飛的溫柔。
“不把我當成死敵,不冷着一張臉,不每次都不聽我把話說完,不總想着別人。”
譚小飛一樁樁的控訴着,末尾還皺了皺鼻子,曲煙連忙別開頭,沒讓自己笑出來。
切,這不就一沒長大的男孩兒嘛。
#糟了,竟然還覺得有點可愛。
“嘿!跟你說話呢。”
見被忽略,譚小飛不樂意的怼了下她的胳膊,曲煙壓住笑意又轉過頭來。
“聽着呢,不過…”曲煙打算反将一局,“你這個人又好到哪兒去了!自大,自戀,自以為是!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一意孤行!我最讨厭別人威脅我了!”
聽了這話,譚小飛直起身,瞪着曲煙有心辯駁幾句,可想了想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最後郁悶地幹掉了手裏的酒。
見他這幅吃癟的模樣,曲煙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在譚小飛逐漸危險的目光裏舉起了酒瓶,輕輕磕上對方的瓶口。
“行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咱倆呢,也算不打不相識,一笑泯恩仇了。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兒咱就義結金蘭做對異性兄弟吧!”
說着,又是一瓶到底。
行吧,得承認,曲煙這會兒确實有點多了,酒吧那陣就沒少喝,這又空着胃兩瓶下肚,說話多少有點兒不經大腦。
“……”
譚小飛忍住了扶眉的沖動,嘆了口氣,伸手将曲煙紅撲撲的臉蛋捏變了形。
“誰跟你丫義結金蘭!要做我也是做你男人!”
“唔…疼疼疼!”曲煙拍開了他的手,揉着被捏疼的臉,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經此一鬧,兩人先前的那些“針鋒相對”算是徹底翻篇兒了。
看着身旁眉目舒緩的男人,曲煙摩挲着酒瓶,還是決定将心裏惦記的事兒問出來,“曉波他回來了,你知道嗎?”
譚小飛喝酒的動作頓了頓,挑起幾分笑意轉頭看她,“怎麽樣,沒缺胳膊少腿吧,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沒從他眼睛裏看出不悅,曲煙稍稍放下了心,但這事還是透着古怪。
“你就這麽放他回來了?連錢也沒留?”
譚小飛眨眨眼,錯開曲煙的視線,決定隐瞞與六爺之間的約定。
“當然,小爺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就一破車呗。”
曲煙眯了眯眼,不信。
“我還不是給你面子嗎!本來…我也不是為了修車錢才跟他耗着的。”譚小飛趁機抓住曲煙的手,雙目灼灼,“我是為了你呀!”
“……”曲煙面無表情的抽回手。
“總之謝謝你。”她誠心的說道。
譚小飛回以兩聲幹笑,“可別!你…”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譚小飛看過之後,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嗎?”曲煙問。
譚小飛垂下頭,深深吸了兩口氣才看向她,“還記得我今天在車上,跟你說的話嗎?”
曲煙望着他,皺了皺眉。
“想聽完整的故事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曲煙點了點頭。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譚小飛挑着半邊眉毛,看似不在意的輕笑了一聲,“那年,我還沒來北京,還住在長沙。”
“也是約了人飙車,可那天我把車借了人,沒想到就出了事。他們家情況不比我,如果是他的話,賠錢不說,人也多半廢了,但換成我…”
換成譚小飛,一切就簡單了很多。
“所以他來求我,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反正我就是個無惡不作,橫行霸道的人渣,再添點罪名也無所謂,你說是吧。”
譚小飛頗為自嘲的笑着。
曲煙卻笑不出來。
她看的明白,譚小飛的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真正的愉悅,只有沉甸甸的無法訴說的悲痛。
她翕動着嘴唇,考慮着該說什麽比較合适,他卻又問:“我說的你信嗎?”
第二次了,他這樣問自己。
“當然。”
有什麽好不信的。
“你真的信我?”
譚小飛滑動喉結,握緊了酒瓶,眼中帶着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殷切,“我…”
“我相信。”
曲煙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她慢慢彎起嘴角,眼神真誠。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譚小飛怔愣地看着兩人交握的雙手,感受着從她的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心中早就軟成了一片。
他反手握住她的,十指緊扣。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愛玩飙車嗎?我其實很怕,我怕死,可我更怕像現在這樣,像個傀儡一樣的活着,線全握在別人手中!”
譚小飛紅了眼睛。
“只有當我轉過山腰上驚險的彎道,在馬路上飛速馳/騁時,我才能感覺到我的心髒是跳動的,我還活着。”
曲煙望着譚小飛,她看到了那雙漂亮眼眸中隐忍的痛苦。
“曲煙。”
譚小飛啞着嗓子抱住了她,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腰,眼中有水光晃動。
“我好累…”
他說的很小聲。
感受到頸間的濕熱,曲煙的目光閃了閃,擡手覆上了他的背,慢慢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