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醫生您能簡單點兒說嗎?”

“就是說啊,病人三根血管兒都有病變,其中最嚴重的一根的,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所以必須馬上做冠脈搭橋手術,做還是不做呢,家屬決定吧。”

“做。”話匣子斬釘截鐵。

六爺卻不同意,“不做!”

“不做你就死了!”

“做了才死呢!”六爺還就不信這個邪,“我告訴你們啊,這西醫啊就是把人啊當零件兒!哪兒壞了拆哪兒,好人都得被他們給治死了,千萬別聽他們的。”

六爺脾氣有多倔,在場幾位皆是深有體會,可這件事還真容不得他任性。

“這事兒吧,由不得你,曉波一簽字麻藥一打,您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到時候該怎麽剌怎麽剌!”

眼瞧着話匣子不肯讓步,六爺沉吟着,偏頭看了眼兒子,商量着問:“除了這個做手術,就沒別的招了?”

“有啊,保守藥療,維持着,治不了根兒。”

六爺聽後一拍桌子,“這好!我喜歡這個!保守藥療,這個靠譜兒!咱就是,平常注意着,吃着藥,咱維持着!”

話匣子臉上帶笑,只不過是冷笑。

六爺一看準備來點軟的,走個溫情攻勢,“話匣子,你過來。”

曲煙見狀忍不住偷笑,這兩位啊,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兒,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再擡頭時卻與張曉波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的臉上還帶着未曾停歇的笑,眼中盈滿美好的柔情。

張曉波暗暗皺眉,躲避般撇開頭,抑制着不該有的悸動。

而這些落到曲煙眼中,就成了他厭惡自己的證明,笑容中便多了幾分自嘲。

六爺還在喚,話匣子依言走過去,居高臨下的斜睨着他。

“哥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麽事兒吧…”六爺拉住她的手。

話匣子冷哼一聲,抽出手拎起了外套,“估計沒戲啊,你丫平時不是挺生的嗎?”

說完又叫起了正在一旁看熱鬧的曲煙,“曲兒,你去幫我瞧瞧化驗單出來沒。”

“好。”

曲煙去了化驗室,出來時就見那爺倆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

“嘛去啊你們?”

張曉波咳嗽一聲,目光有些躲閃,曲煙便錯開他只看六爺,趕巧這會兒話匣子也從大夫的辦公室出來。

“……”

八目相對,甚是尴尬。

然後,六爺就領着他兒子一溜小跑兒了。

???

什麽情況,曲煙一臉懵逼。

話匣子也在後頭喊着:“哎你們幾個去哪兒啊?”

“不去哪兒啊?”六爺嘴上這麽說,卻招呼着張曉波快跑。

張曉波不得不跟着,路過怔愣的曲煙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被迫加入逃亡小隊的曲煙懵了,錯愕地看着張曉波,“跑什麽啊?”

“站住!”話匣子窮追不舍,“給我回來!”

“張學軍!張學軍!你是把我往溝裏帶啊!我以後見了霞姨我怎麽說啊!”張曉波邊跑邊抱怨着。

曲煙更無辜了,“你還知道啊!那你還拉着我!”

而六爺就一句話:“快跑!”

幾人争先恐後地跑出了醫院,這會兒天飄着小雪,地上有些滑,曲煙趔趄一下,還是張曉波扯着她才沒摔跟頭。

“張學軍!你大爺的!你他媽跑什麽啊?你他媽腳底下踩輪兒了!你還能躲月亮上去啊!”

話匣子邊跑邊罵,前面這仨也是半步不敢停歇,張曉波招來出租車,先是将曲煙塞進去随後自己也跳上車。

車門一關,說走就走。

“師傅走,快走!”

曲煙透過玻璃一看,話匣子氣的一腳踢翻了道邊的路錐。

回過頭來,她數落着這爺倆。

“不你們爺倆兒辦的這叫什麽事兒啊!瞧給霞姨氣的!”

張曉波趕緊擺手,指向前面喘氣的六爺,“別找我,都是他起的頭兒!”

“……”

曲煙無話可說。

三個人回了胡同兒,張曉波下了車就往裏走,曲煙則扶着六爺。

驀地,聽見裏面喊道:“張學軍,張學軍!趕緊過來看看吧!”

兩人快步進了屋。

眼前的一幕讓曲煙狠狠抽了口氣。

原本規規矩矩的小賣部已經被翻了個底兒朝天,觸目之下一片狼藉。

“這…進賊了?”曲煙遲疑的問。

而波兒,六爺的那只鹦鹉,也被殘忍地摔死了。

“這他媽誰幹的!”張曉波也氣的不行。

六爺接過鳥,瞧着手心裏了無生氣的小小屍體,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曲煙瞧着也挺難受,張曉波或許不懂,但她知道。

兒子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波兒就是他全部的寄托,如今說沒就沒了,心裏必然不會好受。

她總有種預感,有什麽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而這種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

那是小賣部被砸後的第三天,曲煙正在花店上班,突然就接到了話匣子的電話。

有人來找麻煩,六爺被打,曉波重傷。

她顧不得別的,跑去了醫院。

張曉波一動不動地躺在重症監護室裏,腦袋上縫了20針。

“那群人…您認識嗎?”

她站在監護室外,注視着裏面的張曉波,問六爺。

“化了灰都認識。”六爺吊着胳膊,目光淩冽而沉重,末了兒又補了一句,“你也認識。”

曲煙咬緊了牙,直到嘗出了血腥味才松口,“我知道了。”

她想到譚小飛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不會再找張曉波的麻煩,結果…

他…騙了她?

無端的,她不願意相信。

可她打了很多電話給譚小飛,也去了他的別墅,但這人就像人間蒸發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奈之下,她只好聯系了白子。

幾經周折後,她總算有了他的消息。

“多虧我還留着之前那飙車小隊的微信群,裏面有一人跟我說,譚小飛不知道犯什麽事兒了,他爸派了一波兒人關了他的修理廠,人也給綁回去了,估計現在是在他爸那兒吧。”

曲煙聽後陷入沉思。

若這件事真的是譚小飛授意,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單純的教訓?不,他不會下這麽狠的手。

那如果是其他人呢?

與此同時,悶三兒帶着不少人去了豐臺修理廠,但那兒已經是人去樓空。

瞧着空蕩蕩的廠房,悶三兒抽出了雙刀,一聲令下:“砸!”

手下的小年輕二話不說掄起家夥,一時間,整個廠房都只有碎裂的聲音。

六爺趕到阻止了他。

這幫孩子下手沒輕沒重,萬一出點兒事就太不值當了。

“太他媽憋屈了,咱什麽時候受過這個!”

悶三兒氣的直掉眼淚,張曉波是他看着長大的,跟親兒子沒什麽分別,這好好一孩子讓人砸成那樣兒,誰能不心疼。

六爺最心疼。

但他也最冷靜。

安撫地拍了拍悶三兒的肩膀,六爺心中倍覺感動:“三兒,我沒白交你這個兄弟,但這事兒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一定是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

正說着,修理廠的電話突兀的響起。

六爺攏着大衣,慢慢走了過去。

“喂。”

“張學軍。”

對方打的是修理廠的電話,卻準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明擺着是知道他在這兒。

可六爺環顧一周,并沒有發現什麽人影:“說。”

“不用再找了,等我找你就好了。”對方的語氣十分篤定。

這正和六爺心意。

“說吧,想怎麽了吧。”

“有一樣東西,它不是你的,需要你還回來。”

六爺點頭,“行,你告訴我是什麽?”

“你兒子回去那天,那女孩給了你一袋子。”

“錢?”

“除了錢之外,還有幾封信,那孩子太緊張沒注意一起帶走了,其中有一封信,你還回來,就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東西交給別人,你該知道什麽後果,這世界,不是你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想象到的,別給自己添麻煩…”

“錢?”

“對,曉波應該給你了吧,一個紙袋子裝的。”六爺坐在沙發上喘着氣,他身體本來就沒好,又這麽一折騰,渾身發虛。

曲煙趕緊給他倒了杯水,“您先別急,這幾天我忙也沒去銀行,錢還在我這兒。”

說完,她進了卧室,翻出放在衣櫃後頭的紙袋子,拎着底倒在茶幾上。

錢裏頭的确夾着幾個信封。

曲煙拿起來遞給了六爺,六爺默然地接過。

就因為這幾張紙,張曉波就遭了這麽大罪。

“大概齊吧,這個簡稱UJS的銀行,就是一聯合集團,”話匣子拆開了其中一個信封,“這就是一張通知單沒什麽用,知道客戶叫譚小飛。”

但随後她又拿起了另外一封信,抽出信紙看着上面的文字,“只有這張,是今年六月份的對賬單。”

幾人湊過去,悶三兒按着電腦上的數字數着:“我瞅瞅啊,這多少啊,個,十,百,千,萬,七萬八千六百塊!”

嗯?曲煙愣了愣,這咋和她看的不一樣呢,果然六爺也發現了這一點。

“什麽眼神兒啊,七十八萬六!”

“……”

“七百八十六萬!”話匣子糾正。

“這麽多?”六爺咂舌。

“而且是歐元。”

悶三兒吸了口氣,“你大爺的哎!這他媽世界,還真不是咱們他媽小老百姓能想象的啊。”

“一般都這樣兒,放孩子名下,退了就直接颠兒了。”這種情況,話匣子還真不是頭一回見。

曲煙卻有些出神,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譚小飛所說的‘線與傀儡’,眼中染上濃濃的擔憂。

弄明白了對方要找的東西,六爺卻沒急着還回去,張曉波還在醫院裏躺着,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得一碼歸一碼的解決。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見一見譚小飛,巧的是,對方也正有此意。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