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采蓮
溫霁明發現，溫雪晴自從溫宅回來便悶悶不樂。他倒是想上前關心，可溫雪晴一看到他，神情更加哀怨了，轉頭就走。
公主伯母是給蓁蓁灌了什麽猛藥？馬不跑了，刀弓不耍了，整日拘在屋裏，都沒那麽活潑愛鬧了。
“以往恨不得關緊門窗，拿條鏈子把你栓住，現在你整天呆在屋裏不出門，我反而不習慣了。”溫霁明找了個空閑日子問話，“先前還讓你……”
他話還沒說完，溫雪晴就反應特別大地站起來。
“怎麽了這是？”溫霁明納悶，“我沒惹你吧？”
溫雪晴哀怨地瞟他。一想到以後淩柔有可能嫁給溫霁明，親哥還會做淩柔的靠山，讓她死死壓在自己頭上，溫雪晴就高興不起來。樂康公主只說要把淩柔娶進門，可到底由誰來還沒定，她心裏煩，卻又不能直說。
她還不至于和淩柔打生打死，可要坐下來相敬如賓，也不可能。
溫霁明坐了半天，溫雪晴一個字都蹦不出來。百合小說群561142596
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憋悶得很。最後敲一發溫雪晴的腦殼，氣呼呼地走了。
看着溫霁明離去的身影，溫雪晴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沒有追上去做解釋。
一旦樂康公主做出那樣的态度，就代表了再無可更改。
溫雪晴這次及笄禮，将是拉近溫淩兩家，促成聯姻的契機。
想再多也沒有用，溫雪晴只好寫信給高蘭解釋，告訴高蘭自己不再請她做及笄禮贊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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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這邊請，殿下就在前面的水榭等你。”
引路的仆婦說完，微微一福身，低頭後退，讓淩柔一個人去拜見樂康公主。
謝過引路的婢女，待對方身影縮小隐去，淩柔整了整衣袖，微微低頭，踏入水榭。
水榭三面環水，只留一面月亮門出入，樂康公主斜坐在美人靠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撒着魚食。
随着魚餌撒下，一大群錦鯉聚集在水榭下，不遠處蓮葉田田，十裏菡萏搖曳。初夏時節，還說不上酷熱，荷風吹入水榭，帶來清涼。
淩柔向樂康公主見禮。
“不必多禮，”樂康公主面帶微笑，“本就是臨時叫你來，耽擱你一些時間了。”
今日請淩柔，用的是溫雪晴的名義，不過……
就淩柔一進溫府，就沒看到溫雪晴的狀況，她猜，應該是樂康公主用的溫雪晴的名義，溫雪晴本人并不知道。
樂康公主請淩柔來，主要還是為了溫雪晴的及笄禮。
溫雪晴和淩柔之前的關系水火不容，溫雪晴寫完請帖後，因不願和淩柔多接觸，便丢開不管了。
還好淩柔已經及笄，知道大概流程。樂康公主只要和她大概核對一下便可。
“蓁蓁這孩子有些馬虎，難免有些纰漏。”
樂康公主充滿歉意，希望淩柔不要把溫雪晴的怠慢放到心上。
淩柔面上自然說不會。
心裏則有些不以為然，溫雪晴這個樣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出身，她身上沒有一點符合高門貴女的地方。
整日坐不住往外跑，駕馬在桐理主幹道狂奔也不是第一次了，也就臨州是在溫家的掌控下，溫雪晴才敢這麽狂。
如果是上元夜那個人，一定不會這樣……
這麽一想，竟然奇異地覺得溫雪晴這些麻煩事也不是事了。
那一夜淩柔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可是能吹出那樣的簫聲的人，肯定不是溫雪晴這樣的人。
溫雪晴能懂這些？
交代完及笄禮事宜，樂康公主請淩柔泛舟采蓮。
将淩柔送到一葉小舟上，撐船的仆婦長蒿一點，沒等樂康公主上船，竟然就這麽走了。
“殿下！”
淩柔一驚。
樂康公主站在岸上，微微一笑：“我就不去玩了，望小娘子能夠盡興。”
“等……等一下！”
淩柔站起來，想讓仆婦停下。那仆婦卻充耳不聞，不斷搖橹回撥水面，小舟疾行，一頭紮進蓮田深處。
碧水款款分流，蓮葉受到波動，綠色的長莖搖晃，紅豔的荷花垂下花苞，嫩黃色的花蕊大開，抵到淩柔鼻下。
知道樂康公主是不會來了，淩柔反而慢慢放松下來。
溫家宅院世代傳承，底蘊深厚，比起匆忙來到臨州置宅的淩家，更加雍容華貴。
比如這個蓮池，顯然是很早就開始栽培。一路行來，重瓣蓮花稀疏平常，不時還有外面罕見的千瓣蓮出現。
這麽一個蓮池，光是看着就有無數才思迸發，就任其自由開敗，着實可惜了。
……也是溫雪晴不懂欣賞，才會浪費。
“嘩啦啦——”
後面忽然傳來水聲。
緊接着“砰”地一聲，船身劇烈搖晃。前面撐船的仆婦沒料到還有這突如其來的撞擊，支撐不住平衡跌倒在甲板上。
怕船颠覆，淩柔緊緊抓住衣裙，同時回頭向後望去。
溫雪晴一身紅衣袴褶，手裏捧着大把紫紅蓮花，白皙的臉頰日頭蒸得紅潤，看見是她，黑色的眼眸裏盡是驚訝。
“小娘子！”
淩柔這一葉小舟被這麽一撞，竟然進了不少水進來。撐船的仆婦原本還擔憂進水翻船，讓嬌客下水，讓樂康公主責罰。現在有了溫雪晴在，仆婦便請求溫雪晴允許淩柔登上她的船，自己則劃這條随時會翻掉的小舟盡快回去。
“……”
溫雪晴望向粼粼的水面，半晌不說話。
“樂康公主請淩小娘子游船，托付與我，若是出了事，我……我……”
仆婦着急了，急聲請求。
“我知，”溫雪晴道，“是我不對，不該撞你。”
淩柔一怔。
按照溫雪晴的性子，不該是盛氣淩人，死不悔改麽？居然如此輕易就向一個仆婦認錯。
仆婦眼巴巴地，眼帶希冀看向溫雪晴：“小娘子……”
瞥見淩柔的裙擺處已經沾濕，顏色加深，再看仆婦焦急的樣子，溫雪晴垂眸，避開淩柔的目光，低聲道：“上來吧。”
仆婦松了一口氣，看淩柔在溫雪晴的小船上站穩，連忙劃走。
一時之間，十裏蓮池靜默無聲，只有她們兩個。
——她們從來就沒有單獨相處過。
溫雪晴比在上元夜時還緊張，悄然歪了一下身子，拘謹地和淩柔拉開一些距離。
但其實，溫雪晴這艘船也不見得多大。
中間一個船篷，兩頭餘留的船板不大，僅有兩個身位。
溫雪晴自己占了一個，淩柔上來，是站着的，若是她坐下，溫雪晴再怎麽挪動，還會觸碰到淩柔，更何況，她旁邊還堆積不少剛采下的蓮花。
淩柔站了一會，溫雪晴始終沉默，既不劃船，也不采蓮，就這麽繃着坐得直直的，一動不動。
“我去船艙。”就這麽幹站着，淩柔也覺得難受。這次的遇見太過偶然了，她都沒做好準備，左右又沒人，她也不想再做樣子。
抱着蓮花的手動了動，溫雪晴忽然想起，船艙內還放着一支玉簫！
來不及多想，溫雪晴跟在淩柔後面進了船艙，搶在她前面進了船艙。
不過幾步的距離，溫雪晴收好玉簫的動作全然落在淩柔眼裏，顯得欲蓋彌彰。
溫雪晴：“是我嫂子遺落的，本來約了一起采蓮，有事耽擱沒來。”淩柔不請自己去采蓮，溫雪晴就自個兒玩。溫府這一池蓮花，她就是每天來采也采不玩。
淩柔點頭，表示明白。
她們似乎第一次這麽安靜地相處……
淩柔偏頭，看向坐在另一頭的溫雪晴，思緒飄乎乎的，沒想到她還有和溫雪晴這樣的一天。
不知道等船靠岸以後，她們還能不能這樣。
對于樂康公主為何請自己來擔任溫雪晴的贊者，淩柔心裏能猜到大概。
其實對于嫁給誰，嫁到哪裏去，她并沒有太明确的目标。
洛陽的閥閱子弟她一個都不認得，更不清楚他們的品性如何，臨州未娶的溫家公子如今也只剩一個溫霁明，若是按照母親的意思，嫁到洛陽，也只有溫五郎一個人選。
對于這件事，溫雪晴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淩柔不自覺看向溫雪晴。
“那本來是高蘭的。”溫雪晴忽然冒出一句。
“嗯？”
淩柔失聲，而後明白溫雪晴是在說及笄禮贊者的人選。
……難道溫雪晴還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被淩柔這麽看着，溫雪晴渾身不自在。
“我去劃船送你上岸。”她站起身。沒興致再悠悠然采蓮了。
“你一個人嗎？”
這艘船難道還有第三個人？
在淩柔來以前，溫雪晴都是一個人劃動采蓮的。
“難道你要自己劃？”溫雪晴推開一步，讓淩柔可以出去。
淩柔搖頭：“我不會。”
不會還這麽多廢話。
溫雪晴不耐煩地蹙眉，心裏只想快點把人送上岸。
還沒走出船艙，便聽後面的淩柔說：“我是劃不動這樣的船的，特別是船上還有兩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