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及笄

女子十五及笄,代表其已成年可許嫁。

在及笄禮前三日,要請巫者占蔔,挑選出正賓,再宿賓。

樂康公主為溫雪晴挑選的正賓是李先生的夫人,因為溫雪晴的母親去得早,坐在父母席位的便只有溫光赫。

賓客落座,溫光赫起身開立致辭。

溫雪晴一身童子服,梳雙環髻,向東正坐。

三加三拜,每加一次服飾,都要拜一次。

作為贊者,淩柔要做的就是協助正賓,替溫雪晴取衣正釵發。

看她從童子服換到成年衣物,再到隆重場合的華貴禮服,每一次的的頭釵都要做變化,最後變成一個華貴明豔的成年女子。

這麽一個過程看下來,她好似回顧了溫雪晴的成長一般——雖然她們确實是一同在桐理互相纏鬥長大的,可她卻從沒有這麽明确清晰的意識到,溫雪晴是真的長大成人了。

以後就要嫁人持家,從一雙人至兒孫滿堂,由青絲到暮雪。

……以後,她們大概不會再專注對方了,因為都有其他要顧及的事。

禮成之後,賓客離去,和溫家親密的友人可再留下來。

今日既是溫雪晴的及笄禮,也是她的生辰。

淩柔沒有立刻走,而是與母親一道留下來。

溫雪晴妝容未卸,高髻豔妝,長裙曳地如花綻放,走動間飄帶飛舞,環佩叮當。日光大盛,她站在逆光處,耀眼不可直視。

自己精心養大的小娘子終于在衆人面前展現了她的芳華驚豔,樂康公主激動不已,悄悄拿了手帕抹眼淚,又紅着眼眶向衆人誇贊這個猶如親女的侄女。

高蘭還沒有行過及笄禮,今日這一場,雖然不能作為溫雪晴的贊者出席,但她對于及笄禮依舊熱情,纏着溫雪晴東摸摸西摸摸,問東問西的。

淩柔安靜地看了會,有種不真實感。

難以想象,溫雪晴居然還有這麽文雅端正的時候。而且,衆人似乎對她這個樣子,似乎還不難接受。

聽樂康公主誇她聰慧溫順,竟沒人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

可能是懾于溫家的權勢,或是礙于樂康公主的臉面,沒有人再說起溫雪晴未及笄前的狂放姿态。

……也許是溫雪晴今日的裝扮太有迷惑性也說不定。

明明是她幫忙梳妝的,也不敢相信這個雍容端麗的女子是溫雪晴。

似乎溫雪晴昨日才踏馬争花球,她站在花樓上,從上望下去,心裏厭煩錯愕。

不知從何時起,溫雪晴總是做出出乎她意料的事,不再是她固有印象裏那個跋扈縱馬,張狂行事的溫雪晴了。

“我兒怎麽了?”崔氏忽然問淩柔,“溫小娘子今日生辰,不去祝賀嗎?”

“去的。”

淩柔應下,她知道母親為何答應讓她做溫雪晴及笄禮贊者的原因。

——都是嫁去洛陽,不如嫁一個知根知底的。

頂級世家之間互相聯姻,可在洛陽門閥眼裏,淩家已經不屬于洛陽頂級了。不如與溫家結親,還可維持淩家在臨州的風光。

溫五郎已經被母親視為東床快婿,就等着一個契機了。

雖然淩柔和溫雪晴不對付,但溫淩兩家倒沒有因此生分過,淩家子弟也有不少是經由溫光赫公正選賢出仕的。

當然,對于溫雪晴和淩柔的閨閣鬥争,樂康公主肯定是站在溫雪晴這一邊的。

崔氏也不敢肯定地說樂康公主今日請淩柔做贊者,就是考量淩柔的意思。

但是,淩柔如果不來,就是在明确拒絕樂康公主,拒絕嫁入溫家。

對于這些,淩柔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喜惡,只低頭俯身說任由母親做主。

===

李珺君随母親來參加溫雪晴的及笄禮,正好做了有司。

現下忙完,她也終于可以休息。

溫雪晴的及笄禮,臨州世家都來了人觀禮,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位秀美謹慎的有司。

及笄禮結束後,便有人開始打探。

她出身不高,這次及笄禮的表現,讓不少貴夫人高看一眼,畢竟能被眼高于頂的樂康公主認可,想來品行也是不錯的。

剛将禮器一一收好,便有人笑吟吟地向她道賀。

溫家唯一女郎的及笄禮,為表重視尊敬,賓客皆是盛裝禮服。

從魏地來的張绡也是如此,不再着素色衣裙。

李珺君見禮,不置可否。

家世的差距,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她的父親才高八鬥,無人不贊,可他的倔強脾氣,也和他的才學一樣出名。

若是要名,娶了她也無妨,可那些世家,會缺這些嗎?

對于高蘭這個姨姊,李珺君在上元後也見過幾次,每次交談都不多,卻也能感覺到此女的怪異之處。

當世并不要求女子從一而終,改嫁并不稀奇。

可張绡是來投奔寡居,卻又頻頻出入聚會,與她們這些未嫁女子來往,猶如青蔥女郎一般。

張绡若是再嫁,這樣做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她只有偶爾會說起逝去的夫婿,說自己不會再嫁,穿衣打扮雖然端正卻又帶着未嫁女的風格。高蘭身邊的仆婢,待她更是猶如高蘭一般。

甚至,很多不認識張绡的,第一次見面,還以為她是高家哪位未出閣的小娘子。

對于這些,高蘭好似未察覺一般,對于這個姨姊一直很親近。

上元之前,溫雪晴也與李先生提過這位姨姊的怪異之處。

魏地和臨州可算不得多親近,溫家因為有樂康公主在,一直都是堅定地站在天子這邊。魏邈打着天子旗號做下的那些事,溫家并不買賬。

高蘭高齊的母親家世算不得多高,要不然當初溫家也不會同意高齊的父親娶她。

因此,張绡能嫁給魏邈的族子已是極限,這門婚事雖然要讓張绡長途跋涉遠離親友,但确實是門好婚事。

但張绡,對于魏地所提卻不多,只有在不得不的時候,才會說兩句。

這太奇怪了,若都是美好的懷念,不想再嫁寡居倒也正常,若是不好的,應當是怨恨才是。

偏偏張绡每次都是平靜無波的模樣。

李珺君想不懂。

溫雪晴也曾在上元夜之後,與李先生探讨過。

臨州處境微妙,神壺更是重要樞紐,溫家不會讓外人來染指。

洛陽局勢越來越微妙,太子沉疴未愈,陛下朝政懈怠,南方匪患越發猖狂,朝廷滅完一波再生一波,南方和州的趙王因為郡官剿匪不力,暴跳如雷,越過天子處置重新選官。

北方魏邈召集部下的羯胡與匈奴正式打響戰鬥,雖然怕影響農作,天子最終并沒有在中原征兵,卻也将手中的兵馬都分給了魏邈。戰争已經開始,糧草後備都緊張,就算是戰後,撫恤安置也要花費不少。

不論是南方還是北方,都在看臨州,安定富裕,誰都眼紅。

張绡在這裏,似乎沒有受到魏地戰争的影響,在臨州跟着高蘭到處走動,就連這次溫雪晴的及笄禮都來了。

神色如常,進退有禮。還能迅速做出和溫雪晴很熟的樣子。

先前溫雪晴說與李先生聽,又介紹李珺君同張绡認識,就是覺得人怪異,想找個人幫忙看看張绡的目的。

可到現在,還是沒看出什麽。

===

溫雪晴和其他人說完話,才與樂康公主一同走向淩柔和崔氏。

樂康公主挽着溫雪晴的手,笑吟吟地和崔氏客套。

溫雪晴卻只是看了淩柔一眼,就把視線轉到別處去了。

臨州貴女都心知肚明,溫雪晴和淩柔不和,今日,溫雪晴及笄禮,卻請了淩柔做贊者。

不用想都知道,這群人都要被被她們搞糊塗了。

沒有任何預兆,溫雪晴就突然請了淩柔做贊者,一向同她要好的高蘭卻什麽都沒撈到,只能和她們一樣觀禮。

原本是以為高蘭同溫雪晴鬧翻了,可看着又不像。

而溫雪晴與淩柔相對時,卻又沒有以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

随後的生辰宴,兩人的相處都非常和平。

之前因為兩人分裂被迫站隊的臨州貴女忽然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以往小女兒間鬥氣,沒有想那麽多。今日及笄之後,溫雪晴與高家定親的事,雖然沒有樂康公主明說過,但也心照不宣了。如果都不嫁出臨州,只要溫家不倒,她們還是比不過溫雪晴

只是淩柔這樣,是不是意味着,她們兩個還是和解,看崔氏與樂康公主的态度,似乎是看中了淩柔……

——溫家公子可是臨州待嫁女郎眼中的如意郎君。

這麽一想,衆人又紛紛羨慕起淩柔來,能在閨閣的時候,和溫雪晴相對不落下風,日後還能嫁入溫家,與溫雪晴坐姑嫂,說不得還能壓在溫雪晴頭上。

最後居然還是淩柔贏了?

其他人怎麽想,溫雪晴不知道,也沒興趣去探究。

淩柔盈盈一笑,舉杯相祝:“願卿年年如今日,日日結歡笑。錦繡華年,不負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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