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靜
溫六郎再次搶答:“阿姐肯定是愧疚了才送的!”
溫雪晴瞪了溫六郎一眼,忍住去不捂他的大嘴巴,趕忙欲蓋彌彰地補充:“還有高家的,我給高蘭也送了。”
“這樣……”溫霁明若有所思,沒有去追究別的。
溫雪晴這一招确實不錯,她送的都是臨州閨閣裏能帶領風尚的貴女。只要她們有,其他人自然也想要。
只是……
溫霁明沉沉開口:“若是為了救助,你擡高價格也就罷了,怎還往下壓低價?”百合小說群561142596
一想到那些流民貪心猶不知足的嘴臉,溫霁明就厭惡。溫雪晴出的價格,遠遠高于平日買賣的價格,這些流民抛去原料,能賺十倍不止。
“高了不利于商貿,他們賺多了,也難保不生出別的心思來。再者,我讓他們做的這些,都不是什麽稀罕材料,若是成品價高暴利,對于其他不做這些,只做必要生活物件匠人是危害,長此以往,得不償失。不過是個玩具,只要有心都能做,怎麽能再往上擡?”
“有理。”溫霁明颔首,心情好了很多。
最後一個問題。
“你往常也不會在意這些,今日為何……”
溫霁明沒有再說下去,溫雪晴卻已明了。
溫雪晴:“六郎睡了。”溫六郎跟着她到處跑,早就累得不行,馬車搖搖晃晃,沒颠幾下,他就把眼睛合上了。
她眨眨眼,眼底盡是狡黠:“我們要安靜些。”
“好……”溫霁明眼眶發酸,張開手,本想像小時候一下子抱住她,驟然發現,她已經長成一個明媚少女,改成拍拍她的肩。
先前他怎麽沒發現呢?
“蓁蓁,你做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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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六郎暫居州牧府,跟着他過來的還有專門照顧他的乳娘仆婢等。
州牧府除了溫光赫并兩個兒女,還有衙門的一些官吏會在此住下,除此之外,還是他們處理公務的地方。
林林總總算下來,州牧府占地只大不小,進出的人也不少。
對于溫六郎的學習,溫光赫與溫霁明得空都會教他一些。他這個年紀,已經有一些事務可以讓他在一邊旁聽了。
往來官吏,對此并無驚訝之情。
溫家能牢牢把持臨州,不是沒有理由的。
播種之後,接連下了幾場雨,有了雨水補充,想必今年的秋糧又是充足的。
雨水滴滴答,溫六郎一早就被乳娘帶回房睡覺。溫雪晴還要在李先生的指導下做完功課。
“這些日子在外頭,也不是沒有收獲的。”李先生手裏拿着溫雪晴剛做的文章,不住點頭,“這篇文我先封存起來,等下次上課小娘子再交一篇,再全部交給府君閱看。”
李先生沉吟:“先前聽小娘子說起赈災的法子,其中有一項便是如何赈災。”
“是關于如何赈災?”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太沒意思了,”李先生寬厚笑笑,“我們換另外一個——小娘子在赈災時,也被流民非議過,請小娘子就此事,作一篇。”
溫雪晴不明白:“這要寫什麽?”
李先生沒有劃定從哪裏開始寫,她闡述完事件之後就迷茫了。
“怎麽寫都好,我希望能看到小娘子自己的想法,”李先生向她告別,臨州前道,“這道題,我家女郎要與小娘子相辯,還請小娘子用心作答。”
李珺君工于文章,這次劃定的範圍這麽大,她要怎麽才能比得過?
溫雪晴另外拿了一張紙再起開頭,寫了幾個方面,依舊不滿意。
她去赈災,一個是家裏的要求,她畢竟姓溫,以後神壺會交到她手中;另一個,她也不忍這些流民飽受颠沛流離之苦,盡自己所能幫助他們,這對她而言,不是難事。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流民們以為她訂做幾件玩具不過是巧合,看他們行裝富貴,與困苦趕來的他們形成對比,差距太過明顯,再加上一路上,其他州郡官府的不作為……
有果必有因,到底是誰做錯了呢?
天色已晚,陰雨過後,涼風乍起。
婢女為溫雪晴再添一盞燈油,小聲提醒她時間。
“已經這麽晚了嗎?”
溫雪晴擱下筆墨,轉頭看漏刻,複又低頭再寫幾段。
還有幾個點她拿捏不定,只覺得模模糊糊,耗幹筆墨,卻總是詞不達意。
“我還沒寫完,”溫雪晴吩咐婢女先将她的草稿收好,“我去外面走走。”
“小娘子,已經不早了,還是早些上床睡覺吧。”
“有點心煩,睡不着。我很快就回來。”
她一揮手,示意她們不要跟着,自己推門走了出去。
溫家對她的教養跟家裏的公子別無二樣,甚至還特意為她聘請了李先生來做別的指導。
——一切的一切,為的就是讓她未來更加順利的接手高家掌控神壺。
她已經經過不少歷練,就算是這次送禮物給淩柔,最大的原因,也是為了救助災民。
選她是正常的,畢竟淩柔的地位擺在那裏。才不是為了上次登門道歉呢!
如今,北方漢匈之戰愈發膠着,南方山匪猖狂,剿匪行動如火如荼,不斷擴大範圍蔓延到南方三州。
與此同時,冊立魏邈為魏王消息的邸報,終于到了臨州。
溫雪晴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情,只覺得焦躁,心中有一團火突突跳動,鼓鼓囊囊壓在心頭。這樣幹走,除了發汗沒有太多的用處,反而越走越難受。
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了溫光赫的書房。裏頭燈火通明,人影晃動映在窗戶紙上,還有模糊的探讨聲,拍桌聲,筆墨摩擦聲,斷斷續續傳出來。
守門的仆役發現了她,出聲問候。
“阿翁在裏面多久了?”溫雪晴問。
“晚飯後,府君便召集各位大人進去,茶水不斷,只是人就沒再出來過了。”
如今已是月上中天,是有什麽事讓彙集臨州才俊的州牧府如此頭疼?
溫雪晴還沒問完話,溫光赫便發現了她,高聲喊話:“是小娘子在外面?”
仆役答是。
“請小娘子進來。”
溫雪晴推門進去。
除了州牧衙門的官員,溫光赫的幾個謀士也在,溫雪晴再往角落一掃,溫家幾位公子全都聚集在這裏了。
“蓁蓁,來阿兄這邊。”溫霁明朝她招手,在旁邊讓了個位置給她。
其他人見怪不怪,溫雪晴不是第一次旁聽,臨州情況特殊,溫家不可能放棄神壺這個港口。
臨州本地士族全都明了,而外地來上任的官員謀士,了解完以後,也慢慢習慣了。
素履輕袍,一身燕居打扮,溫光赫臉上的表情卻是凝重的。
衆人圍坐,中央放置了好幾份常規的邸報,剩下的……是募集糧草的命令。
除了北地魏王,居然還有南方的趙王。
溫霁明小聲為溫雪晴做說明,這次夏收,不論是南方還是北方,俱是歉收。更可怕的是,夏收過後,這兩個地方雨量稀少,比不得臨州,秋收也沒有太大指望了。
聚集在這裏的官員謀士都憤怒不已。
兩方都接着戰争的托詞,說是糧草消耗大,一個個伸手向臨州要糧。偏偏臨州對天子诏令向來是遵從的,這次魏邈是直接找了天子,而趙王僅僅是寫了信求助。
不論是哪裏,都很難辦。
“不借,不給,沒有!”一個官員憤怒地拍桌子,冷笑連連,“自己主動出兵的,天子朝會同意了嗎?他們想打,自己想辦法去!”
兩方戰亂一起,那麽多流民湧入臨州,原本就已經夠頭疼,結果還得寸進尺了!
“如今魏邈封了王,北方五州在他手裏,若是守不住,匈奴入關,京師危矣!”也有人憂心忡忡,擔心魏邈挾天子令諸侯,到時候臨州完全陷入被動。
“南方的匪患也不可忽視,若是趙王不能将他們全都斬殺,匪盜北上,流入臨州,也……”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南方的“匪患”,已經不是不是單純的由亡命之徒聚集起來燒殺搶掠的匪盜了。
匪患越來越厲害,甚至不斷壯大,偏偏趙王還不許他人插手,裏面有什麽貓膩,外面的人并不知曉。
将所有文書都看完,溫雪晴忽然出聲問:“大司馬稱病不出,那太子呢?他怎麽樣了?”
大司馬年老,如今魏邈權大,他避其鋒芒,應當是想要順利致仕告老,留個好名聲。天子碌碌,之只能再往下推另一個站在權力頂端的人。
一個官員眼也不擡地,語氣嘲弄說:“太子病了那麽久了,什麽時候起來幹過一件正經事?倒是太子妃和魏後借皇孫的手,攪和了不少事。問這個能頂什麽?!”
他一說完,整個書房都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怎麽都不說話了?快點出主意啊!”他剛要發火,忽然想起剛剛那個提問的……似乎是個女聲?
“呃……女……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