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惜地吻她眉角濕淚,心口似有細針,紮着說不出的柔軟疼意。
一個有過兩年婚姻的女人,卻對性愛的高潮如此陌生……先是他,再是趙之恒,他們都是混蛋,好好的女孩子,讓他們糟蹋成什麽樣。
他沒有再動,只是靜靜地抱着她,等待她緩過來,不斷以唇、以手撫慰,給予不同于肉欲、另一種近似于憐惜的溫存情韻。
頭一回,在性愛中,想追求的不是自身歡快,而是憐惜與珍視,以她的感受為感受,只想給她最美好的一切過程。
他希望她記得他,他想要她記得,他其實沒有那麽糟,記憶中仍有值得回憶的部分。
或許,許多年後,她回想起這一夜,嘴角能泛起一縷淡淡的微笑與懷念,而不是那夜不堪回首的痛與淚。
「我……可以了……」她有些別扭,低聲道。
他沒有盡興,她可以感覺到,他仍在體內撐脹着她,熱燙而堅硬。她鼓起勇氣,主動将腿圈上他腰間,示意他繼續。
他緩緩擺動腰臀,摩擦着,在她身體裏進出,目光一瞬也不曾離開過她。
她輕撫他的臉、挲撫肩背,透過指尖溫柔,一寸寸巡禮,短瞬間在他左臂停滞了會兒。
那裏,有一道疤,極其醒目,像條小白蟲,盤踞而猙獰。
有一瞬,他以為她會問。
但她沒有,她移開目光,最後停留在他腰腹間,觸摸那道結痂傷口的時間,比任何一處都要長,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這一道,他不怕。
比起左臂突起的那道疤,腰腹這道傷,她養護得極好,癒合平整,可預見未來只會留下細淺的白痕,那個時候,他們還為了貼美容膠的事僵持了半小時。
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傷,為了兄弟、為了養母……還有一道,是為了她。
她不問,也不舍得問。那一瞬,他瑟縮陰暗的瞳眸,讓她看見傷仍在心底隐隐作痛。
雙臂攀回他後頸,拉下他,親吻。
別的她顧不了,但至少,為她留下的這一道,她會好好護着,不教這道痕跡日後憶起,也那樣痛入心扉。
罪之九·門裏門外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偶爾有應酬,會通知她晚上不回家吃飯。
假日一起逛街,通常他不會有太多意見,買什麽、用什麽、吃什麽,全部她說了算,表現得非常配合好相處。
但偶爾,還是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例如此刻扔在洗衣籃裏的那件居家T恤。
純棉的,舒适透氣,但質料不是問題,問題是印在上頭的小小兵圖案。
「很幼稚,什麽品味!」完全不想掩飾他的嫌棄。
「這就是主婦的品味!」看出她有一點小小炸毛,他立刻識相閉嘴。
不是吵不贏,是吵贏了要幹麽?
他這輩子吵架還沒輸過,但并沒有比較快樂,适時的閉上嘴巴,讓她占上風的感覺也沒有想像中差。
「睡衣而已,又沒有人看到,好穿好睡比較重要。」
「……」其實他比較習慣裸睡,但她不必知道,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他還是會規規矩矩把衣服穿好,不令她感到不自在。
再更久以後,他即便想也要不得了,無論是那一夜、那些淡而無味的養生餐、甚至一件醜到不行的小小兵睡衣,都會令他懷念。
而這一天,早晚會來。
他每一刻,都做好離開的準備,挂在衣櫥的衣物不多、私人用品不多,一轉身全數都可以丢棄,這樣,就不會太措手不及,讓自己顯得倉惶狼狽。
這是她的家,她和趙之恒的家,而他只是一名寄居的過客——他無時不記得這一點。
可是她好像不這麽覺得,不斷幫他添購生活用品,開始只是些小東西,專屬的保溫杯、盥洗用具、拖鞋、居家服、薰香夜燈……一點一點,占據每個角落。
有時,他會恍惚地産生錯覺,好像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只是錯覺而已,他沒有沉溺在這樣的錯覺中太久,接下來發生的事,為短暫的平靜生活投下巨石,掀起陣陣波瀾——
趙之骅的事爆了。
起因是公司的年度推廣建案發生意外,工地坍方造成十九人輕重傷。
且不提這起年度大案,公司先前投入了多少資源、廣告與人脈,光是涉及到人員傷亡,就已經不是想壓就壓得下來。
從最初的工地安全措施、到建築結構是否符合法規、再到建材部分……逐一被放大檢驗,愈挖愈深,最後如骨牌效應,收取回扣、黑道圍标、內神通外鬼……
一日一爆。
趙氏工程弊案,連續一個禮拜占據新聞頭條,重創企業形象。
要挖掉體內的一顆瘤,總得流點血。
趙之寒也連續一個禮拜,每天都有應酬,打點人脈止血。縱然無法避免,也不能眼睜睜放任血流幹。
一天,深夜歸來,打開廳門,瞥見暈黃燈光下,靜坐的那人。
不管多晚,他還是想回來這裏,每天花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說不上幾句話也好,道一聲早安或晚安,都好。
她皺皺鼻。「又喝酒了。」
他靠着牆面,揉揉脹痛的額際,沉緩吐息。體質不容易醉,不代表能避免酒精造成的身體不适。
「沒辦法。」他知道她不喜歡,可是這次,沒辦法,他一定得這麽做。
他不确定她聽懂了沒,她只是默默起身,替他弄杯蜂蜜水,緩解酒後頭疼。
「告訴我,不是你。」她就問這一句。
她看似單純,卻不是傻子,趙之骅手伸到過什麽地方,就像擠膿瘡一樣,陳年弊案連環爆,這其中的運作,少不了他推波助瀾。
應該說,她從來不問他,卻好像什麽都知道。
她獨獨不希望,那件事與他有關。寧願是意外、寧願相信他……
「……不是。」不是他。
但他知道。
趙之荷家裏那位,也不是個吃素的,下手之狠,比他更泯良知。
他們都有同樣的目的性,他不能做的,那個人卻不曾猶豫,扛下罪業,髒了自己的雙手來保某人的一方淨土,永遠當那朵孤高清傲、無人能攀摘的荷。
廣義上來說,他算共犯結構。
藏在舌尖的話,沒有說出口。
他不想被她當成一個為達目的,在金字塔頂端,踩着人命玩權力游戲的變态。
話題就此打住,她沒有再問下去。
倒是趙之骅,他都還沒刨到底,有人已經沉不住氣,來找他掀牌。
「我知道是你!」
「別這樣,三哥。我為了收你的爛攤子,這陣子酒喝到快胃出血了。」不抛個幾句感謝慰問便罷,怎好如此反咬他一口。
「少在我面前作戲。」這套兄友弟恭都演了八百年,趙之寒笑不僵他都演累了。他只是沒料到——
「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他沒想到,趙之寒下手如此之狠,為了刨他的根,不惜兩敗俱傷。且不提殃及江晚照,公司他也有分,股價狂跌,短短一周市值蒸發掉三分之一,他也讨不了便宜。
「看你吃癟。」趙之寒回答得很讓人吐血。
趙之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就說跟人擡杠,他從沒杠輸過。
與其說心疼這些小失血,他其實比較遺憾不能回家吃晚飯。
他摸了摸腰腹,微笑補槍。「三哥兄弟情深,招待我這一刀,我拚着股票當壁紙貼,也要好好報答三哥情義。」
「所以你寧可一鍋粥全翻了?」
「粥翻了還能再煮。」老鼠屎不挑出來,煮得再大鍋也吃不了。
「……」
以前,爸曾經用鱷魚法則評論過他們。若被鱷魚咬住的是之寒,他會狠得下心自斷一臂,完全不拖泥帶水;之鴻沒有那樣的智慧,無法辨察危機;而他沒有那樣的魄力,無法當機立斷。
那時他很不服氣。趙之恒生來就擁有一切,永恒的偏寵與疼惜;趙之鴻一開始,也曾被期許鴻鹄之志;趙之航不必争,就已經是航領趙氏企業的接班人;憑什麽他就只是一匹馬,再駿也只是身先士卒替人打天下的馬,就連趙之寒,都有高處不勝寒的傲然身姿,大哥那傻瓜聽不懂,可他懂,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隐喻,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他如果不争,就什麽都沒有!
就算是現在,他還是不服氣。
「你以為你贏了?」
趙之寒哂笑。「至少确定你輸了。」喪家之犬的狺吠,能不能有點新意?
「沒有江晚照,你也是白忙一場。」他前頭,還有一個趙之航,如果撕了江晚照這張鐵票,他同樣沒有贏面。
這是要玉石俱焚、魚死網破的節奏嗎?
「三哥,注意風度,如此胸襟,我都不忍直視了。」這才叫一鍋粥全端了,自己吃不了,也不讓別人吃。
「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