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鳶

“睡了。”郁平川掀起被子蒙上頭。

“撒謊,睡了還怎麽跟我說話?”葉淮笑的痞氣,“你快起來,我有正事跟你商量。”

掌心下的手臂抽離,郁平川翻過身,留給他一個背影。

“不行,必須得現在商量,很急,危及生命。”

葉淮不依不饒地追過去,繞到另一端繼續纏着郁平川。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纏你一晚上,咱倆誰也別睡覺。”

大概是真的被纏煩了,郁平川猛地掀開被子,露出的灰色的眼眸,閃過一抹嗜血的涼意。

刺骨的寒意包裹住身體,血液只是凝固了一瞬,便又恢複尋常。

葉淮遲疑片刻,揉了揉眼睛湊上前細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灰色的瞳仁黯淡無光,渙散着沒有焦點。

難道是他看錯了?

想起剛剛毛骨悚然的感覺,葉淮又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郁平川的卧室只有吊頂上的主卧燈,并沒有其他的輔助照明工具,寂靜的卧室被濃郁的夜色包裹,黑漆漆的說不定是看錯了。

葉淮有些大驚小怪了,可能是因為看了原著的緣故,總是喜歡将黑化後的形象,代入到現在,所以才總是疑神疑鬼的。

“你離我那麽近幹什麽?”郁平川突然說道。

葉淮正貼着他的臉仔細瞧,被他突然來了一嗓子,吓得支撐身體的手臂一軟,一頭砸在郁平川的胸口。

郁平川悶哼一聲,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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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葉淮七手八腳的爬起來,期間又不知道摸到了哪裏,慌手慌腳地亂成一團。

“別亂動。”郁平川忍着怒氣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又摸摸索索地,将葉淮也扶起來。

“等等,我先去開燈。”葉淮光着腳跑到門口,按下牆壁上的開關。

偌大的卧室被暖黃色的燈光填滿,眼前恢複清明,葉淮總算是找回點理智。

坐在床上的郁平川,正在整理剛剛被葉淮扯開的睡衣紐扣,臉上寫滿了‘你最好真的有要緊事跟我說’幾個大字。

整理好領口,郁平川見葉淮遲遲沒有開口。不耐煩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那個....露臺蚊子太多了,我能不能睡進來?”葉淮吞吞吐吐的說道。

剛才氣氛有點尴尬,他差點把正事忘了。

葉淮擔心郁平川看不見,上前抓住他的手,想要指引他摸摸身上的蚊子包,被郁平川無情抽回。

“不行?”郁平川拒絕道。

“為什麽?”葉淮不理解,“我睡地上也行,就在你床邊打個地鋪,影響不到你。”

“那也不行。”郁平川堅決不肯松口,“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特味道,一般人聞不到但是我可以,我不喜歡你的味道,所以請你出去。”

葉淮擡起胳膊用力地嗅了嗅,除了洗衣液和沐浴露以外,并沒有聞見其他的味道。

“出去就出去,我這就去和郁叔叔說咱倆沒關系。”

葉淮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氣,憑什麽穿書後要不停地給原主擦屁股,還要忍受睡露臺喂蚊子這種氣。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這破差事誰愛幹誰幹,老子不伺候了。”

葉淮丢下東西就要甩手走人,剛走到門口把人搭在門把上,身後傳來郁平川悠哉的聲音。

郁平川揶揄道:“你盡管去說,看看你大度開明的郁叔叔,會不會和藹可親地送你離開郁家。”

心裏咯噔一聲,葉淮猛地擡起頭。

原著裏對郁宏遠的描寫不多,葉淮也記不大清了,只有一條讓他最為印象深刻的,是郁宏遠這個人極其看重郁平川。

可能是因為長子,也可能是因為郁平川自幼喪母,還雙目失明,所以只要是郁平川想要的東西,郁宏遠都會想方設法地滿足他。

小到一盆花,大到一個人。

也許在郁宏遠的眼裏,自己和一盆花沒什麽區別。

郁宏遠誤會郁平川喜歡他,哪怕他覺得丢臉,也能容葉淮留下來。

如果郁平川對他沒有感情,那麽郁宏遠會如何對待,一個玩弄兒子感情後,又無情抛棄的渣男?

葉淮後知後覺地打了個激靈。

怪不得郁宏遠的态度變化那麽大,他當時雖然覺得奇怪,卻也只是當做作者為了符合邏輯,強行給郁宏遠塑造的人物形象,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郁平川聽不見門口的聲音,知道葉淮應該是想通了。

“去啊,你怎麽不去了?”郁平川調侃道。

葉淮望了一眼郁平川,咬咬牙,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似是沒料到葉淮的舉動,房門閉合的聲音落下好久,郁平川才緩緩收起嘴角的笑容。

寬敞的卧室難得被燈光照亮,家具擺件被金色光芒籠罩,生出一種與往日不同的滋味。

可惜郁平川看不到。

再溫暖的燈火,在他眼裏不過也是灰暗與混沌的交織。

繃緊的嘴角重新拉起一道弧度,低喃在深夜如同惡魔在低語。

“有意思。”

回想起醫院裏,葉淮握着他的真情流露那一幕,郁平川陷入沉思。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秘密?”郁平川喃喃道。

不過他的疑問不需要任何人解釋,只要把葉淮控制在身邊,他早晚可以知道。

那些曾讓他受到傷害的,觊觎他手中秘方的,包括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他秘密的人。所有的一切,他都會親手解決。

沒有人可以逃離他的掌心。

不急,游戲才剛剛開始。

葉淮是快到淩晨才回來,推開門的一瞬間郁平川就醒了,只是昨晚失眠睡得遲,懶得睜眼。

聽着葉淮蹑手蹑手地拉開玻璃門,随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在整理躺椅。

整理好的躺椅放回原位,葉淮把枕頭和被子抱進屋,放在郁平川身側空出來的位置上。

令人讨厭的味道鑽進鼻腔,郁平川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好在葉淮呆了沒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郁平川疲憊地睜開眼睛,陌生的氣息萦繞,讓他心煩意亂。

分明是同樣的洗衣液,同樣的沐浴露,可郁平川總是能嗅到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味道,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敏銳的嗅覺讓他成為一名優秀的調香師,同時也讓他疏于人群,獨來獨往。

纖細的手臂在晨光微熹泛着病态的白,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一旁的被褥,用力一掀,噗地跌落地面。

郁平川面無表情地縮回手,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将手遞到鼻子下嗅了嗅。

除開化學香精的味道,郁平川還聞到一股淡淡的,只屬于葉淮的味道。

像白鳶花。

郁平川怔然,不信邪地将地上的被子撿回來,重新嗅了嗅,好像确實是白鳶花的味道。

又不像白鳶花的濃郁,淡淡的飄忽很自然。

這種味道,就連擅長制香用香,聞遍世上數百種香味的郁平川,也很難用語言形容。

心情複雜地躺在床上,郁平川連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自從被頭痛困擾後,郁平川已經很久沒睡得這樣安穩過了。

起身到衛生間洗漱,然後穿着睡衣下樓。

今天是周末,郁宏遠夫婦吃了早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聊天,站在樓梯上就能聽見談笑的聲音。

郁景瑞的作息和大家有時差,這個時間沒起床也正常。

郁平川扶着欄杆緩緩從樓梯上下來。

葉淮剛從廚房出來,就見到正下樓的郁平川,笑容明朗地和他打招呼。

“你睡醒啦?東西做好了,正好你能趁熱吃。”

葉淮慌慌張張地,把冒着熱氣的盤子端到餐桌上,腳底下跟跳踢踏舞似的。

“叔叔阿姨也來嘗嘗。”葉淮兩只手捏着耳垂,燙得龇牙咧嘴。

“剛吃過早餐,又吃了水果,實在是吃不下了。”郁宏遠說道,“早說了那是你專門為小川做的,我們又不頭疼,吃了也沒用。”

葉淮腼腆地笑了笑,主動上前牽起郁平川的手,把他帶到桌子前。

“快嘗嘗,好不好吃。”葉淮期待地看着郁平川。

郁平川納悶,低聲道:“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他不相信昨晚還吵吵着,說要和他撕破臉的人,今早就熱情洋溢地給他單獨做早餐。

黃鼠狼給雞拜年。

葉淮不理他,把他拉到餐桌前按着肩膀坐下,掰下一塊就要往他嘴裏塞。

郁平川偏着頭躲開。

“我還不太餓,等下再吃。”

柯盈抓了把瓜子,咔咔地在嘴裏嗑,對郁平川說道:“你就嘗嘗吧,小葉擔心你頭疼,天不亮就起來準備了。”

郁平川不理解,把頭偏向柯盈說話的一側。

郁宏遠也附和道:“是啊,我早上起來還以為院子裏進了賊,小葉蹲在花圃前,弄得身上都是土。”

葉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的表情賢惠又幸福。

“嗨呀,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郁平川總頭疼,我也是之前聽別人說過這個方子,一直沒試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嘗試,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說着,葉淮就把掰下來的糕點,強行塞進郁平川嘴裏。

郁平川;“……”

綿軟的面團發酵得恰到好處,舌尖掃過還能感受到蓬松的氣泡孔,口感軟糯醇香....

前提是葉淮沒有添加其他奇怪的東西。

強烈的味道刺激着郁平川的味蕾,額角的青筋暴起,胃裏翻江倒海。

偏偏葉淮跟沒看見似的,笑得人畜無害。

“怎麽樣?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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