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謠言
北平作為大齊主要城市之一,最近這段時間,因為長風盟要開英雄會的緣故,比往日裏還要熱鬧上了好幾分。
來來往往的江湖各路豪傑多了,少不了給這個邊陲城市帶去一些麻煩。
比如,王憶谙眼前的這個。
“掌櫃的你就不能再多給一間房嗎?我們再多出幾兩銀子。”三人跑遍了全城,就只找到了一個客棧有空房,而且只剩了兩間。
人多事雜,一樓大堂裏吃飯的顧客還在張着嘴等上菜,掌櫃的哪有閑工夫理小少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将他趕到了一邊。
少爺氣呼呼地回了二樓,見韋秋和謝辰正說着話。
一路上謝辰和王憶谙沒少吵架,兩個人怼來怼去,誰也沒占到便宜。看見王憶谙愁眉苦臉的回來,謝辰難免幸災樂禍了起來:“怎麽樣大少爺?人家掌櫃的理你了嗎?”
王憶谙哼了一聲,刺道:“我要沒要到房間這都是小事,在哪兒湊合不能睡一宿啊。倒是某些人,兒子找到了嗎?”
不知道該說謝辰是心大還是鎮定,打進了北平城,就沒提過煥煥一句,進了城先吃了頓飽飯,又找了間客棧,仿佛自己來北平是為了拜訪名勝順便領略一下風土人情的。
謝辰低垂眉目,慢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絹布擦拭起自己的寶貝玉簫來,邊擦邊說:“既然他們想用煥煥把我引到北平來,定是有求于我,既然有求于我,煥煥是絕對不會有危險的。我又為什麽要着急去找煥煥?讓他自己在外面多歷練歷練不好嗎?況且該急的人也不是我,而是綁匪。”
“萬一煥煥有危險呢?”王憶谙依舊不死心。
韋秋起身拍拍他的後背,笑得流裏流氣:“他能有什麽危險?走,難得來了北平一趟,我們去攬月樓喝酒去。”
謝辰将青玉簫放回腰間,率先走到門口,看起來相當迫不及待:“攬月樓的翠濤酒天下一絕,奈何找人從北平帶回來的總是少了幾分滋味,須得親自去嘗才行。”
小少爺看着兩人勾肩搭背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開始同情起煥煥來。
但王憶谙哪裏知道,謝辰和韋秋此番作為,亦是有自己的考量。一來謝辰表現地從容不迫,可以側面告訴綁匪自己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在意煥煥,從而避免賊人拿煥煥來威脅自己做一些違心之事。二來他們在北平四處轉悠,可以讓背後之人更方便的找到他們的行蹤,以免節外生枝。
寫着攬月樓三字的酒旗随風飄揚,進去喝酒的人、喝得雙頰通紅抱着兄弟不願撒手的人、以及純粹路過看熱鬧的人,都在攬月樓前的一畝三分地裏擠作一團,乍眼一瞧,仿佛身處繁華京都的大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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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裏的小二笑吟吟地把三人迎了進去,一邊帶路一邊道:“三位客官來得正巧,店裏只剩了一個位置,但這位置無論景色還是其他都是最好的。”
小二的話雖不可全信,但跟着到了三樓,才發現三樓的風光當真極好,半露天式的平臺讓原本因為高度而開闊的視野變得更加遼曠,憑欄而觀,竟可看到半城的風光。
小二把韋秋等徑直帶到了靠近欄杆的角落。三人入座,謝辰直接開口要了翠濤酒。
韋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翠濤酒帶着一抹清淺的綠色,酒杯晃動,酒水也随着蕩起漣漪,這讓韋秋想起了五月暴雨時的荷塘。
“師兄,這次英雄會你覺得誰能拔得頭籌?”鄰桌的青年問道。
韋秋斜眼看了一下,鄰桌坐着的兩人都穿着淺秋香色的衣衫,背上各自背了把長劍,一看便是龍泉派的弟子。
龍泉派因為其門派內喚名龍泉的泉眼而得名,其子弟不僅擅長劍法,鑄劍本領也相當高超,當今江湖上有六成的寶劍,都是出自龍泉派。
那師兄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這真不好說。咱們的榮師弟是個好樣的,但落雁門去年新收的弟子聽說也實力非凡。”
師弟托腮嘆了口氣:“總覺得最近幾次的英雄會太過無聊,都沒有什麽太厲害的新人。”
師兄被師弟的一席話扯住了思緒,頗為懷念地說:“可惜你出道太晚,沒能見到太.安十六年的那場英雄會。當年戲雲公子韋秋同無衣客打了四個時辰,也未能分出勝負。最終還是盟主親自出面,宣布兩人一同衛冕了冠軍。”
師弟自然也是聽說過這段故事的,便順着師兄的話說了下去:“我聽說英雄會後,韋秋同那無衣客結為了俠侶,成了一番佳話。可惜兩個人都已經歸隐多年,如若不然,我倒想同他們相交。”
“他們兩人恩愛不疑,一路行俠仗義,實在是難得的佳偶。但我聽說的版本卻不是他們歸隐了,而是無衣客與韋秋二人到了東海,偶遇了一個武林前輩,前輩告訴他們了一處仙山,二人便乘船去尋,就此再無蹤跡。”
聽到這裏,韋秋口中含着的翠濤酒差點直接噴了出去,他又心虛地看了一眼謝辰,卻發現對面的人憋得滿臉通紅,眼看着就要笑出聲來。
王憶谙只顧着聽鄰桌的師兄弟談話,并未注意到身旁兩人間擠眉弄眼的交流,待鄰桌二人走了,王憶谙興致勃勃地問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韋大俠真的同無衣客一起去仙山了?”
聽到韋大俠三個字,謝辰着實憋不下去了,錘着桌子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王憶谙問。
謝辰笑着擺了擺手,不願回答。
韋秋也覺好笑,他常年混跡酒肆茶館,聽過了各種各樣的說法,有說無衣客劈腿韋秋怒而殺了奸夫淫.婦又自殺的,有說兩人看透世俗紛争隐居山林的,也有說兩人能耐過高被天家收為己用的,但這出海尋仙山的版本确實是他第一次聽到。
“當然是假的。”韋秋說,“韋秋早死了。”
王憶谙自诩韋秋的迷弟,聽到無歸這麽編排自己的偶像,當即駁道:“你少騙我,韋大俠這麽厲害,怎會死了。”
韋秋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喽。你給我一錢銀子,我立刻重說。”
追星少年怎麽可能認輸,王憶谙竟真的咬牙道:“重說。”
“韋秋當然沒死。他和無衣客一起回了無衣客的家鄉,兩人厭倦了江湖奔波,便安頓了下來。他收了一個小徒弟,現在每日教教徒弟,閑了就和無衣客喝茶下棋,自在得很。”
謝辰注意到,韋秋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望着遠方,一開始那開玩笑的口吻漸漸變得認真,或許韋秋描繪的景象,真的是他從前一直期盼的。
“當啷”一聲,木槌敲擊銅鑼的聲音在鼎沸的人聲中響起。韋秋驚得回了神,王憶谙也尋着聲趴在欄杆上往下一看,發現路邊街道的人群中,有一牽着猴子的老人。
在少年從小長大的關中,很少有耍猴藝人,他對耍猴的了解也僅僅是從落魄文人的故事話本裏得來的。平生第一次看見了活生生的耍猴藝人,王憶谙當即興奮了起來,眨眼把自己崇拜的韋大俠抛到了腦後,激動地問:“無歸,我們去看耍猴的好不好。”
韋秋自是對耍猴提不起半分興致,剛想回頭拒絕,卻看見了王憶谙臉上激動的笑容以及灑在他面頰上的金色陽光。
有一剎那,他仿佛從少年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拒絕的話語便在他的唇齒間打了一個轉,說:“可以,五文錢。”
王憶谙早就習慣了韋秋不管做什麽都要先提錢的性子,也不覺得他掃興,反而開心地點頭說:“你記好賬,之後一并給你。”
“那我在這裏等你們。”謝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清冽的翠濤酒,說。
二人前腳剛離開,小二就湊了過來,依舊笑眯眯地,問道:“客官,樓下有位俠士,但小店是着實沒有位置了,他說自己解了口渴就走,不知您可否同他拼個桌子?”
謝辰想了一下,韋秋帶着小兔崽子不知幾時才能回來,反正自己一人在這裏也無事可做,反倒不如答應了小二。
小二爽朗地喊了一聲“得嘞”,随後就把一個高大的男人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