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端倪
次日一早,周桐和謝辰,兩雙熊貓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謝辰只說了帶走煥煥的是曼殊教左護法,其餘的話一句都沒多說。他心頭原本因為失去檀娘而産生的那塊痂,昨天被木檀狠狠地撕了下來,一夜過去,舊傷竟也不再流血,乍看正朝着徹底痊愈的方向上前行。
多說無益。
但有些話還是得好好說說。
“現在看來,帶走煥煥的人是木檀,可送信的人确實應當是另一個。”中午的時候,謝辰把煥煥哄去了午睡,四個人去了隔壁房間,開始讨論起來,“關于盤龍劍的事情,木檀一個字也沒有朝我提,可見她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這種可能性很大,衆人紛紛點頭。
周桐分析道:“那我們就先把木檀放在一邊,嘗試着去猜想一下送信人的目的。他将星澤引來英雄會,又讓他得到盤龍劍,可現在得到了劍,他卻遲遲不出現。這種感覺,就像……”
“就像他根本不想要這把劍,而是想讓我們得到這把劍。”韋秋接着周桐的話說。
王憶谙提出疑問:“他讓我們得到劍是為了什麽?難道是想讓我們幫他尋寶,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韋秋打了個響指,笑道:“就是這個,小少爺也挺聰明的嘛。”
雖然是在表揚自己,可王憶谙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反倒是有一種自己被低估了的感覺,他又問:“可他怎麽能篤定我們會發現藏在劍鞘裏的地圖?”
衆人沉默了起來,是啊,送信人怎麽能篤定他們會發現藏寶圖?如果沒有王憶谙,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劍中的秘密。
王憶谙……
周桐突然眼睛一亮,朝着韋秋問道:“無歸,你是怎麽認識王憶谙的?”
還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老套戲碼,咳咳,雖然坑了小少爺很多錢。
等等,路見不平?韋秋突然想起,追殺王憶谙的人是羽春樓的。羽春樓……?趙弦?趙弦說自己是來辦任務的,他的任務是什麽?趙弦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那麽,難道參加英雄會就是他的任務?任務的目的是什麽?總不能是得到盤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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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桐的話像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把塵封着的秘密都掀了出來。
“我明白了,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有了思路,韋秋便翹起二郎腿,笑得流裏流氣起來,“我們一直以為這件事情的起因是煥煥遭到綁架,其實不是的。所有事情的起因應當是王憶谙被追殺。”
“怎麽會?”王憶谙看向韋秋,臉上寫滿了疑惑。
“因為除了送信人,只有你知道藏寶圖的事情。你剛入江湖,無怨無仇的,羽春樓不會毫無理由的追殺你。他讓殺手追你,可能并不是想要殺了你,而是另有用處。具體是什麽用處,暫時不得而知。
可送信人沒有想到,你半路上遇見了我,有我的保護他不敢輕舉妄動——亦或是,讓你遇見我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接着,送信人讓木檀綁走了煥煥,自己則給謝辰送了信,為的是逼我參加英雄會。”
“但他為什麽判定你會去找我?”謝辰問。
韋秋:“不,星澤,我去不去找你都無所謂,反正我和王憶谙的目标本來就是英雄會,他的目的只是讓你來英雄會。他知道你沒有參加英雄會的資格,也知道以我們的交情,煥煥的事情我一定會出手相助。”
“可如果你失誤了呢?你沒有拿到盤龍劍,送信人的計劃不就全盤落空了嗎?”王憶谙問。
韋秋低笑了兩聲:“這就是趙弦的用處了。趙弦就是送信人最後的籌碼。萬一我們半路就被淘汰了,趙弦就會取得榜首,之後再由他将劍交給我們。這麽看來送信人當真是算無遺策,我們都是他掌中的玩物罷了。”
“如果無歸的猜想是正确的話,那麽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有兩個疑問。第一,送信人有那麽大的本事,為什麽不自己去找寶藏?第二,他為什麽要拐彎抹角地把地圖交到我們手裏?為什麽不能直說?”周桐道。
韋秋:“這兩個問題太深,不是我們四個臭皮匠在這一畝三分地裏能琢磨出來的。其實我也有一個疑問。王憶谙,賀阆為什麽沒能打開寶藏?他在那本書的最後寫的謎題又是什麽?”
小少爺撓了撓頭,說:“我記不清了。再怎麽喜歡的話本,我也不可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呀。”
“那本書在哪兒?”謝辰問。
“就在我家的藏書閣裏收着。”
謝辰道:“那便去你家看看。”
小少爺欲言又止,看似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怎麽?不樂意?”韋秋看着小少爺的神情,玩味地笑了笑。
王憶谙快速地搖頭,一副非常為難的模樣:“不是的。可是……唉,蘇姝兒告訴我,我爹正想逮我回家成親,我一點兒也不想和她結婚,現在回去豈不是直接往槍口上撞?”
周桐一聽這話,當即火上來了,說:“這世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哪兒都有逼婚的?你要是真的不想娶那姑娘,咱們一起回去跟你爹說清楚,把婚給好好地退了,不要耽誤人家姑娘。”
王憶谙連連擺手:“周大俠你饒了我吧,這種時候我哪敢回家呀。”
“我護着你,絕對不會讓你爹打你的。”周桐向王憶谙保證。
王憶谙老鼠膽子,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一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跟着镖隊偷偷跑出來參加英雄會,讓他去對抗家裏的老爺子,他是真的不敢。縱然周桐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王憶谙還是猶猶豫豫:“可是我……”
周桐武将出身,最恨優柔寡斷之輩,但畢竟成不成親什麽時候成親和誰成親都是小少爺自己的事情,他又不能逼着人家怎麽樣,只說:“反正這是你自己一輩子的事情,該怎麽樣你都好好考慮清楚,不要等到被父親按着頭拜了天地,才又開始後悔。”
話落,周桐下意識地看向韋秋,時光倒轉,退回了多年之前。
玉門關大營。
副将匆匆走進軍帳,傳話說:“小将軍,侯爺讓您去主帳一趟,有要事相商。”
副将先行回去,周桐從背後将韋秋環在懷中,在他耳側問道:“父親傳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伯父傳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去做什麽?”韋秋笑着說。
“什麽我和你,何必分得這麽清楚?”周桐将下颌貼在韋秋的頸窩上,他下巴的形狀與韋秋脖頸間凹下去的弧度正好完美貼合。
韋秋順手摸上他額前的碎發,搖頭道:“還是你自己去吧。我只管跟着你打仗,別的我也不在意。”
“行吧,我去去就回。”說罷,周桐在韋秋的眼角處輕輕地蓋了一個吻,“不懷好意”地看着韋秋低下了頭。
剛進主帳,周父就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已經決定将公主許配給你了。”
周桐萬萬不會想到父親傳喚自己過來是說這種事情的,當即呼吸一滞,随後堅定地說:“不成,我有愛人了。”
周父仿佛沒有聽見周桐的話,繼續說:“打完仗就會賜婚,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
“父親,我自己會去跟陛下說清楚,我不會娶公主的。”周桐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不自主地握成了拳頭。
“周家雖有從龍之功,但到底是軍侯,手裏握着兵權,陛下難免要忌憚咱們幾分。”周父這才擡了眼皮,冷哼道,“陛下願意讓公主下嫁,一來是恩寵于周家,二來也是試探我等忠心。你為了那個江湖混混,想要把整個侯府都拉下水嗎?”
“他不是江湖混混,他是為國為民的俠。”周桐反駁道。
“哈哈哈哈哈——”周父笑了一會兒,用看似平和實則含着嘲諷的語氣說道,“俠以武犯禁,那小子不過是匪賊罷了,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也就只有你把他當個寶貝。”
周桐兩道劍眉擠在一處,怒道:“你不能這麽說子商。”
周父看着氣得渾身發抖的兒子,停了話語,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循循善誘道:“你知道嗎?龍泉派的老掌門用盡畢生心血鍛造了兩把劍,後來天下大亂,孫建安上山求劍,把雙劍帶到了江湖。不久,孫建安身死,這雙劍便失了蹤跡。”
周桐正納悶父親為何突然要提龍泉派的雙劍,只聽他話鋒一轉,道:“但很少有人知道,雙劍到了鎮北皇帝李天舒的手裏。皇初二年,我和逆王韋圳出兵伐李,在李天舒的宮裏得到了那兩把劍。”
“父親,你是說鳳鳴劍?”周桐隐約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但不敢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
只聽周父冷聲道:“另一把劍叫龍吟劍,我想你一定見過吧。”
何止是見過,簡直是每天都能看見。
龍吟劍就是韋秋的佩劍。
周桐沒能想到,韋秋的韋,居然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韋。
“你的小俠客,可是逆王的餘孽。桐兒,你猜,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如何處置?”周桐在父親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父親,你是在威脅我?”周桐不敢相信地問道。
老侯爺卻是笑了,臉上堆滿了和善:“怎麽會呢,桐兒,為父只是想讓你再考慮考慮,有些事情,不要一口就直接回絕,多給自己留一條路也是好的。”
“父親!”
“不必再說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回到汴梁再做打算。”周父沒有再留給周桐說話的機會。
“憶谙,我只是擔心你走了我的老路,到時候和我一樣追悔莫及。”周桐的目光從時空的彼岸收回,又重新落在了小少爺的身上。
王憶谙仍在巨大的糾結當中,驀地聽見周桐的話,下意識地問道:“你成親了?”
“已經和離了。”周桐淡淡地說道,看不出來是喜是悲,“本來就是家族聯姻,沒什麽感情,我想了個法子成全了她和情郎,我也順帶着跑出來了。”
“咦,周大俠不是說自己是斷袖嗎?怎麽還成過親?”韋秋玩味地看着周桐,開口問道。
周桐剛想開口,就感覺到脊柱一涼,視線往身側掃去,發現謝辰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臉上寫滿了警告。
周桐當然明白謝辰的意思,無非是在警告自己小心說話,不要讓韋秋想起些什麽來。他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說:“就是因為這場不容拒絕地家族聯姻,使我痛失所愛。”
這句話一出,小少爺的臉上多了幾分的同情。
周桐趕緊解釋:“其實我也沒有那麽慘,我之後會努力把他追回來的。”
王憶谙和韋秋輪番拍了拍周桐的肩膀,以示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