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沖動

有王家的山河镖局坐鎮,山腳的鎮子雖靠近秦嶺深山,但依舊熱鬧非常。

即使是在自家的門口,小少爺依舊對街道上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那做着油潑面的老人,吆喝着糖葫蘆的青年,街頭賣藝的手藝人,每一個都能讓王憶谙停下腳步,看上那麽一小會兒。

擠過黑壓壓的一群人,韋秋回頭時,已不見了小少爺,連帶着謝辰也不知去了哪裏,自己的身邊就只剩了一個不修邊幅的糙漢。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似乎在用沉默維持着某種平衡。

直到周桐好像看到了什麽感興趣的東西,才打破了沉默,朝着韋秋說了一句等我一會兒,随後也消失在了人海。

來不及回應,韋秋便找了路邊的一塊石頭兩腿交錯着坐了下來,順着周桐的方向看去。只見他穿過人群,徑直走向了一個賣糖畫攤子,朝着賣糖畫的老頭說了些什麽。老頭朝他笑着點點頭,露了滿臉的褶子。

不一會兒,周桐拿着糖畫,穿越人海,回到韋秋面前時,臉頰上還帶着幾分潮紅。

韋秋詫異地看着他手上的糖畫,是一條盤龍。畫糖畫的老人一生的心血仿佛都凝練在了這條龍上,排空帶雲,好似下一秒便可飛向雲霄。

“突突”的聲音響起,韋秋低頭看去,竟是自己的心髒在胸膛跳動的聲音。

說不出來的煩躁。

他開口嘲道:“周大俠好有興致,怎麽還跟個小孩似的?”

誰知周桐将糖畫遞到了韋秋的面前,說:“嘗嘗看?很甜的。”

“不了不了,您老自己吃……唔。”話未說完,周桐便将糖畫塞到了韋秋嘴裏。

金褐色的麥芽糖抵在了韋秋的兩片唇間,香甜的味道瞬間從舌尖傳送至了口腔的每一處,韋秋沒來由地漲紅了一張俊臉,慌亂地将口中的那片甜蜜咬下。

直到口中的糖化作水四散開來,韋秋才慌張道:“突然……做什麽?”

周桐挨着他坐下,這讓韋秋覺得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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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年輕那會兒,有一次看見街上有賣糖畫的老頭,不是像這種說讓他畫什麽就給畫的。是那種轉盤,轉到什麽給畫什麽……你知道嗎?”周桐拿手比了個圓,看韋秋點了頭,才接着說,“我就讓我的愛人給我轉一個……”

“子商,幫我轉一個嘛。”周桐指着糖畫攤子上的轉盤,拉着韋秋不願意撒手。

周桐老大不小一男的,非站在糖畫攤子邊,跟人家姑娘小子争東西,搞得韋秋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桐哥,你小時候沒玩過這個嗎?”

“我爹他管得嚴。”周桐一本正經道。

韋秋噗嗤笑了起來,說:“別跟我來這套,你還能沒吃過這個?”

周桐蹭了下鼻尖:“但沒和你一起吃過。咱們就買一個嘛,子商,好不好?”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韋秋怎麽可能狠心拒絕周桐,只說:“行吧,就轉一個。但得先說好了,無論我轉到什麽,你都得乖乖吃了。”

周桐尾巴搖得老快,眼巴巴地看着韋秋細長的手指撥動轉盤上的指針。

木制的小針轉了幾個圈,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鼠”字上。

周桐拿着細長尾巴的大老鼠,眉眼耷拉得老長:“子商,你手氣不行呀。若是換我,鐵定給你轉條龍出來。”

“下次吧,下次換你給我轉。”韋秋敷衍道。

“吧唧”一聲,老鼠的腦袋被周桐咬了下來,他嚼着嘴裏的糖,把木棒遞到韋秋的眼前:“嘗一口你的大老鼠。”

韋秋看了看眼前少了腦袋的老鼠,又看了看嚼着糖的周桐,向前邁了一步,鼓足了勇氣似的,将雙唇貼在了周桐嘴上。

舌尖順着牙縫,撬開了周桐的兩排貝齒,順利地勾到了一小塊蜜似的麥芽糖。混了周桐氣息的糖果似乎格外的甜蜜,韋秋意猶未盡地擦擦嘴,将目光瞥到一旁說:“好甜。”

“我是不是長得挺像你愛人的?”将周桐從回憶中拉回來的,是韋秋的這句話。

周桐心裏咯噔了一下,慌忙否認道:“怎麽可能,你和他,完完全全是兩個類型的人。”這并非完全的謊話。韋秋內向敏感,與生人多說幾句話都會心慌,無歸則是大大咧咧,不管和認識幾天的人,都能順順當當的侃大山。

他們的外在性格确實完全不同。

但周桐清楚,無論表面上怎麽改變,無歸和韋秋都是他的子商。

“那你為何每次看我,都跟看牌位似的?”

“牌位?”周桐問道,顯然無法理解韋秋的意思。

韋秋指着自己的臉,說道:“就是,你好像總是透過我,在懷念着什麽人似的。”

周桐張了張嘴,欲辯解,話至唇邊,轉了一個圈,只道:“沒有,你多心了。”

“真的嗎?”韋秋狐疑地打量了周桐片刻。

似乎是想要證明着什麽,周桐說:“我的愛人又沒有死,他活得好好的,我又為何需要通過你去懷念他。”

韋秋沒來由地一愣,旋即又笑起:“你口口聲聲地說放不下你的愛人,為何不去找他,反而跟着我們找什麽勞什子的寶藏。”

“因為他已經不愛我了,他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活得自由自在的,看起來是他想要的樣子。至于我在不在他身邊,對他來說都是沒有區別的。”周桐看着韋秋,心酸的笑了笑,“我現在其實在糾結,究竟是就這樣離他遠遠的比較好呢,還是想方設法地把他追回來好呢?”

韋秋當然不知道周桐口中的愛人就是自己,但沒來由地有些羨慕起“他”來,畢竟“他”的身後還有這麽一個願意惦念着“他”的人。

而我呢?

愛了本不該愛的人,最後落了一身的傷痛,非得要靠層層的僞裝來護住心尖子上的那道傷口。

有時午夜夢回,記憶的浪花翻起,還得靠着硬壓下那模模糊糊的幻影,才能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所以你其實是去找過他的?”韋秋問。

“算是吧,但我沒敢去打擾他的生活,只是在一旁遠遠地看了看他。”

韋秋:“或許你該去見見他,把你想跟他說的話都好好說說。他若是不真的已經放下你了,你也可以放下心結跟他一樣重新來過,不至于到現在都耿耿于懷。若他心裏還有你,那就更好,省得生生錯過了。”

周桐聽完眼前人的話語,心跳如雷。

告訴他吧,就像他說的那樣,無論結局好壞,總歸是問心無愧的。

周桐仿佛身陷黑夜,名為沖動的魔鬼将他推到了懸崖的邊沿,再往前走一步,下面或是泥濘的土地,或是汪洋的大海,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是另一番天地了。

話語已經被頂到了唇邊。

“無歸,其實……”

黑暗的夜色中湧出了一道光,遠處是拿着火把的謝辰。

人群中,謝辰和王憶谙兩人都面帶愠色,不知是因為何時又吵了起來。兩人看見了韋秋和周桐,便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

在看見謝辰的剎那,周桐想起來了,忘情丹的毒。

沒有巫醫玄的下落,解不了毒。

他不能賭,至少不能拿着韋秋的命來賭。

聽到周桐的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韋秋歪頭問道:“什麽?”

“沒什麽,真是謝謝你了。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情的。”最終,所有的沖動都被理智壓了回去,周桐悄悄将仍在發抖的手背到了身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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