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舊傷
在街上浪了一天,回來的時候滿身風塵,小少爺拽着韋秋的衣袖,說:“無歸,無歸,我帶你去泡我家後山的溫泉吧。”
韋秋摸了一把自己已經打縷的頭發,心說确實該洗洗了。
小少爺見韋秋沒有回答,趕緊的開口:“不要錢,免費的。”
韋秋白了他一眼,說:“我看起來就這麽在意錢嗎?”
對啊,簡直就是掉錢眼裏了,王憶谙心道,但嘴上還得讨好着表示無歸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真君子。
韋秋聳了聳肩,說:“好吧,那就去吧。反正不要錢。”
山河莊後面的溫泉,在半山腰上,一個大池子,一半露天,一半藏在山洞裏。幾人帶了換洗的衣物,撲騰騰地下了池子。
常識可知,雄性生物但凡聚在一處,就不會有安靜的時候。王憶谙腳剛剛踩進蒸騰的霧氣裏,就撩起了一灘熱水,徑直潑在了還在脫衣的謝莊主身上。
月白的袍子失了個透徹,謝辰再顧不得什麽形象,怒氣沖沖地将濕掉的衣物往地上一扔,拿起長簫放在唇邊,對着小少爺吹出了曲子。
沒等小少爺反應過來,謝辰正對的水面就莫名翻出浪來,直接拍了王憶谙一身。
“卧槽,你這功法太邪門了。”小少爺第一次見到謝辰出手,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謝辰的青玉簫是這樣用的。
能把聲音聚為實體,這內力,得多雄厚?
但他又轉念一想,嘯虎掌練到極致,也是隔空打人的招數,雖然媒介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差不多的,思及此處,反而釋懷了。
兩人打打鬧鬧間,韋秋和周桐也都下了水。
小少爺在池子裏又研究了一會兒昨天那兩句詩的意思,嘟嘟哝哝了半天,當然也不會有什麽新的發現,只得悻悻作罷。
池子裏的水溫度很舒服,韋秋昨日熬了一天,今日又被拉出來逛街,身體乏得不行,意識恍惚了一陣子,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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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謝辰和王憶谙兩個不對付的不知去了哪裏,眼前竟又只剩了周桐一人。
謝辰兩個洗得差不多,就提議回去莊子,周桐便自請留下來看着仍在熟睡的韋秋。
“把他喊醒就是了。”小少爺愣頭愣腦地說。
周桐搖頭:“讓他多睡會兒吧。”
小少爺滿臉不解,最後還是謝辰把他給拖走了。
走的路上王憶谙還委屈巴巴的,覺得謝辰針對自己。
雖然池子裏只剩了周桐和韋秋兩個人,周桐卻仍是什麽都不敢幹,特別是一想到今天上午自己差點沖動說出了真相,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
他怎麽能……怎麽敢,拿他的子商去賭一個虛無缥缈的結局?
周桐不敢盯着韋秋,生怕一不小心對他做了什麽,便全程背對着他,枯坐着等韋秋醒來。
溫熱的泉水将霧氣蒸騰起來,它們飄蕩,飄得不疾不徐,直到遇到了山洞頂上那光滑到沒有一絲一毫棱角的山岩,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甘願化為一汪水,依附在岩壁之上。
或許世上的愛侶,大抵也都是霧氣與山岩,一個尋尋覓覓,一個守望在原地。
韋秋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周桐仰頭看着那液化在洞頂的霧霭。他背對着他,只留給韋秋一個傷痕累累的後背。
韋秋沒來由地一陣心慌,話未過腦子,直接開口問道:“怎麽弄的?”
“什麽?”周桐依舊不怎麽敢看韋秋裸.露的身體,只微微偏了偏頭,從韋秋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斷眉和細碎的胡渣。
“傷。”話落,韋秋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心情,好像是在……心疼?
心疼?
心疼什麽?
我……為何要心疼?
周桐嘴角彎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弧度,正好将虎牙露出:“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這句帶了幾分玩笑口吻的話,令韋秋的意識清醒了過來。
我這一會兒到底在說些什麽?
“神經病。”韋秋大半個身子沒入池中,只留了雙眼瞪着周桐。
周桐無意繼續惹韋秋,摸摸鼻尖,含糊地解釋道:“我以前的職業比較危險,那時留下的傷。”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北風呼嘯而過,韋秋站在營地前眉頭緊蹙,朝着遠方眺望着。
天光斂了下去,長河落日的邊際,一個青年手上提着什麽東西,帶着一隊士兵策馬而來。
“籲——”
馬兒穩穩地停在了韋秋面前。
周桐臉上帶血,铠甲被利刃斬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黑色的血液已經幹涸。他将手中的東西随手扔在地上,那物掉落,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血肉搶地的響聲。
韋秋定睛一看,周桐扔下的東西,竟是突厥少将軍的頭顱。
那少将軍還睜着渙散的眼睛,死不瞑目。
“你跑去敵軍陣地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你知道我擔心了多久嗎?”韋秋怒目而視。
周桐拿着食指抹掉嘴角的血跡,歪嘴笑道:“他昨日陣前那般折辱于你,你嘴上不說,其實又羞又惱,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今日取他項上人頭給你,你不謝我,反倒責我。”說罷,翻身下馬,走到韋秋面前。
韋秋本生他的氣,但看見铠甲上的裂痕,心裏就只剩下了心疼,拿手摸上周桐臂膀間的傷痕,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韋秋和周桐的身高相差不大,韋秋稍稍踮起腳尖,額頭正好可以和周桐的相對。
“咣當”一聲,周桐額頭吃痛,只見韋秋拿着腦袋撞了上去。韋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在眼前,聲音從在周桐的對面傳來:“下次不能這樣了。你想要做什麽,一定要提前和我商量,不許再背着我私自行動。”
周桐啄了一下韋秋淡紅色的唇,滿口答應。
他好像還能感受到韋秋柔軟的嘴唇,還能看見韋秋擔心的神情。
周桐手指覆在臂膀上的那道傷痕上,也就只有它,可以證明這一切都是發生過的,并非周桐的臆想。
又來了——他又用看牌位的眼神看我了,韋秋目光暗淡了幾分,心中莫名地不舒服。
他想和周桐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對他說,你個傻逼,你看好了,我就是我,不是你心裏那莫名其妙的牌位,更不是誰的替代。
但無論是韋秋還是無歸,都不是會這樣做的人。
周桐突然起身,說:“時辰差不多,我先回去了。”他目光一直看向水面,半低着頭與韋秋擦身而過。
韋秋想說點兒什麽,但不知怎麽的,到底還是一個字也沒說。他目送着周桐離開池子,眼神也下意識地順着周桐健碩的腰線越來越往下滑去。
額,那兒的尺寸……挺可觀的。
韋秋在水面的手照着周桐的尺寸量了量,然後又跟自己的比了一下。
他對自己那裏還一直挺有自信的,結果今天居然輸得體無完膚。
水珠順着周桐的長發滑落下來,沿着脊背落下,彙集在腰窩處。
韋秋盯着那水珠,不自覺地喉結動了下,覺得口幹舌燥了起來。
男人,腦子裏想什麽,都會通過某個地方表現出來。
韋秋慶幸自己現在是在水中,不至于那麽丢人。
我一個斷袖,看見男人的好身材,有所反應純屬正常,韋秋自我安慰道。
周桐好像感受到了韋秋的視線一般,驀地回頭,說:“你也早點回去,水裏雖然舒服,但到了晚上難免是要着涼的。”
韋秋頗有些尴尬地點點頭。他下面還沒有軟下來,甚至在看到周桐的臉後,比方才更加□□了幾分。
周桐只顧着低頭穿衣,沒能注意到身後的青年漲紅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