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韋秋

可誰料韋秋聽完後,立馬變了臉色:“回夢樓?!”話落又突然意識到自己一時驚訝,竟将回夢樓三字直接說出了口。

“回夢樓如何?”

看着周桐帶着疑問的目光,韋秋趕緊搖了搖頭,道了聲不如何。

韋秋記得,當初在英雄會,趙弦離開時曾說過,有人從回夢樓高價買了韋秋的信息,并且那人就在他的身邊。此事韋秋原本是忘了的,但方才周桐提及回夢樓,就又将這件事勾了起來。

難道,買消息的人是周桐?

若真的是他,他買我的消息做什麽?

難道真的只是想要結交我?

韋秋極力掩飾着目光中的疑惑神情,讓自己盡力不去懷疑周桐。

說看不出韋秋在提起回夢樓的瞬間的表情變化是假的,周桐也只是盡力維持着表面上的鎮定罷了。開玩笑,韋秋中午剛說完忘情丹在逐漸失效,下午就突然一驚一乍地不知怎麽了,周桐怎麽可能沉得住氣。

可周桐深知,韋秋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而自己卻是那個最有可能把他推下去的人。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解開的誤會,卻被一顆小小的丹藥攪地看起來如同天塹,韋秋在這邊,周桐在那邊。

“那人代號是十九……”周桐把自己從子那邊聽到的消息,簡明扼要地朝韋秋說了一通,“我覺得既然已經有了消息,不如前去探查一番。”

“啊……”韋秋撓了撓頭,看起來很難辦的樣子,“可是追殺我的人都在汴京那邊,我過去不是送死的嗎?”

“這……”雖然估計父親已經放棄追殺韋秋了,畢竟自己都已經“死”了,又何必追着韋秋不放,可韋秋的擔心也并非空穴來風,“我會易容術,雖然只是皮毛,但如果我們白天潛伏晚上行動的話,應當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小少爺是過來慰問周桐的,走到門口就聽見了兩人的交談,興沖沖地推開門道:“我也去!我也去!找人的話,多一個人多一分把握,帶上我,絕對不添亂的。”

“你不說我原也是想喊上你的。”周桐道,“韋秋,我們一起去汴京,找到路子真,然後再去找秦嶼,幫你把忘情丹的毒給解了吧!”

“也得帶我一個呀。”謝辰不知何時也過來了周桐的房中,靠在門框上,手裏拿着簫,看起來玉樹臨風,潇灑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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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秋朝屋裏的人勾起嘴角:“我此生能得你們這些朋友,夫複何求?”雖然你們都不知道,找到秦嶼後我還能拿到一錠金子,想想就可開心了。

“等等——”

三人這才注意到木頭般愣在一邊的小少爺從周桐講完話後,王憶谙好像就被定住了一般。

王憶谙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指指周桐,随後又指指韋秋,一字一句地問道:“他、剛、剛、喊、你、什、麽?”

周桐說話的時候也沒多想,現在讓他回憶随口一個稱呼,肯定也想不起來,只道:“我喊的無歸啊。”

“不對!”平日裏天真爛漫的小少爺臉色難得這麽嚴肅,但說出的話卻帶上了非常明顯的抖動,“你剛剛……喊的他,韋秋。我絕對沒聽錯。麻煩給我解釋一下這件事。”

韋秋原本并未想到自己會瞞着王憶谙這麽久,只不過是覺得特地跑去跟他解釋一通太過麻煩罷了,後來事情多了,更幹脆忘記了此事。這邊被周桐漏嘴扯掉了馬甲,韋秋反而覺得輕松了起來,翹着的那條腿晃晃悠悠,掏了掏耳朵說:“沒錯呀,我是叫韋秋,很稀奇嗎?”

“韋秋?!你真是韋秋?”小少爺突然想起了什麽,蹭的一下跑了出去。

他跑得很快,當初在洛陽被羽春樓的人追殺時,也沒有跑得像現在這般快過。花園的卵石有些過于光滑,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摔倒。

他沖進了二哥房裏,氣喘籲籲,臉上因為跑得太快,露出赤紅的顏色:“哥,無歸他真的是韋秋?”

“對啊,我忘了跟你說了嗎?他說韋秋這個名號他已經不用了,讓我以後都喊他無歸。”

過往那些破碎的畫面像飄散的雪片,嘩啦啦地宣洩而出。

“小少爺,我這名字是天地雖大卻無一歸處的意思。”

“韋秋可不是什麽大俠。他不過是個傻.子。”

“好好好,我重說,韋秋和無衣客一起隐居,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亂世為國,盛世就該為己啊。”

原來那些話裏,全是藏着話的。

每一句裏都藏着曾經的少年人難涼的熱血,每一個字的背後都寫滿了意難平。

但王憶谙通通看不出來。

韋秋得是什麽樣子的呀?

是初春盛開的百花裏最熱烈的一朵,是冬天飄飛下來的雪花中最漂亮的那一片,是夏天傍晚從葡萄藤下吹來最清爽的那縷風,是八月十六挂在天上最圓的那輪月。是王憶谙憧憬了多少年的大俠,王憶谙恨不得将一切美好的詞語都送給他。

可無歸又是怎樣的人?

大多數時間都沒個正行,嬉皮笑臉,往錢眼裏一躺,嘿,我就不出來了。別人找無歸,能提錢的事情絕對不提情,無歸找別人,能提情的事也絕對不會提錢。

這麽個庸庸碌碌的財迷和那個耀眼的劍道天才,居然會是一個人。

王憶谙轉身又跑了回去,這次沒那麽走運,直接趴倒在了花園邊。

踉踉跄跄地爬起,看到眼前多了一雙鞋。

“走,一起去那邊坐坐。”謝辰指着池塘邊的涼亭說。

小少爺拍着衣服上的土,跟在謝辰的後面。

“我認識韋秋時,他跟你差不多大,不過比你要出息得多。”小少爺默不作聲,連謝辰暗指自己沒出息的話都沒有怼回去。

謝辰掃了掃石凳上的土,坐在涼亭中,看着池中的來去自如的錦鯉,把自己認識的韋秋一點點地說給了王憶谙聽。

年少時腼腆中雜着淩厲,像塊原石,看着晶瑩剔透,卻是帶着棱角的堅硬。後來赴沙場,平邊患,萬裏覓封侯,大漠風沙一點點地把棱角磨掉。現在他雖然溫潤圓滑,已完全尋不到最初的模樣,可他心底還是那塊石,依舊淩厲,依舊傲氣,只不過他學會了藏匿真正的自己。

謝辰略去了韋秋和周桐的那些陰差陽錯,不講如何背叛,如何錯付,只是細細地告訴着王憶谙,一個人,到底是如何,一點點,一天天,變成另一個人的。

“可是韋秋都不願意告訴我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周大哥說漏了嘴,你們還打算瞞我多久?”王憶谙可以理解偶像變得陌生,卻不能他一直将韋秋當成好友,韋秋為何連一句實話都不肯說。

謝辰笑不露齒,只是挂了些弧度,淡淡地說:“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畢竟,我已經變得完全不像從前的我,與其告訴你真.相,不如和你一起緬懷那個看起來熠熠生輝的我。”

謝辰拿起玉簫,骨節分明的指像蝶一樣翩飛。

一曲鸾簫三百裏,萬人傾折謝家郎。

原來,在別人的眼中,危樓山莊的莊主謝星澤,是這幅樣子的。

王憶谙莫名愣了,也不說話,也未擡頭,只帶着滿腔的不平聽謝辰吹了一首曲子。

曲調從明媚輕快逐漸轉向緊張,随後又帶上了淡淡的哀怨和憂愁,最後愈來愈悠遠、綿長,恰如韋秋輾轉翻覆的半生。

曲終,王憶谙才開口:“我想知道……我日後該如何同韋秋相處?”

“同往常一樣啊。”

王憶谙:“那可是韋秋哎!”

“他也是無歸。”

“算了,跟你說不明白。”

謝辰:“我好心好意跑來開導你,你就是這樣跟我講話的?”

“真的是來開導我的嗎?我怎麽覺得你是來耍帥的?”

小少爺大步走出涼亭。

謝辰一把玉簫就砸過去……算了,不值當,不值當,謝辰摸了摸自己的寶貝玉簫,覺得他和王憶谙,大概是永遠不能和諧相處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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