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療毒

這座山很矮,準确的說東邊平原的山沒有幾個稱得上高的。

韋秋趴在平鋪的涼椅上,背部裸.露着,上面插滿了細密的銀針。

山裏的風還挺涼快,如果蚊蟲再少一些就更好了。

周桐搬着凳子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拿着劍企圖幫他斬落蚊子,但昆山劍法以慢取勝,蚊子和人可不一樣,對蚊子來說,越慢殺傷力越弱。周桐沒能弄死幾只蚊子,倒是自己被叮了不少包。

過了一會兒,韋秋連眼都沒睜開,只懶懶地問了一句:“桐哥,時辰到了嗎?”

“沒有,老實一點,別亂動。”周桐沒來得及開口,倒是從屋裏走出了一個的男人。男人臉色慘白,身體羸弱得有些過分,穿着松松垮垮的素衣,渾身上下散着藥的苦澀味道。但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他姣好的相貌,鼻梁高挺,配着一雙薄唇,五官像工匠細細雕琢過的石刻。

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男人就突然彎下了身子,猛烈地咳了起來。

“秦大哥,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絕對不亂動。”

男人正是秦嶼。

回到半月前,離開汴京後,一行人先是在附近的鎮子裏買了馬匹幹糧,又去醫館處理了傷口,随後直奔鬼鎮。

忘情丹的毒每天傍晚的時候都會發作一次,韋秋剛開始還能忍耐着不告訴別人,幾天後就只能在周桐的懷裏發抖。好在發作的時間最多半柱香,熬一熬也尚且挺得過去。

小少爺已經麻木了,準确的說,在知道無歸就是韋秋的時候他就已經麻木了。周桐就是無衣客這件事,他都沒有問謝辰,自己就悟了出來。

或許這就所謂的長大吧,小少爺望着天嘆了一口氣,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想要經歷這種滄桑。

青娘看見十九的時候,一句話都沒同他說,轉身瞪着韋秋,指了指身後還活得好好的男人,問:“你什麽意思?”

韋秋抱着膀子,無賴道:“反正人是給你找回來了,要殺要剮不是随你。萬一我給你帶個死的過來,你又後悔了,找我賠你小情人的命,我可賠不起。”

姚青青啐了韋秋一口,不情不願地交代了秦嶼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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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誤打誤撞跑上的人家山頭,秦嶼看她可憐,就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給了她,讓她下山典當點銀子。姚青青沒有聽他的話,把玉佩留了下來。

“不過我可不敢保證他還在那兒。”青娘說。

秦嶼身體一直不好,在羽春樓的時候就成天病恹恹的,現在叛出了樓去,跑到山裏茍且偷生,沒了珍貴藥材吊着身上那口氣,什麽時候就一命嗚呼了是真的說不準。

暑氣還沒有消下去,秦嶼的身子虛得像紙糊的燈籠,風一吹,那點生命的火種就飄飄搖搖的,不知何時就會熄滅了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秦嶼才在小藥童的攙扶下走到了屋檐下面,顫顫巍巍地去幫韋秋把身上的銀針拔了。周桐看着他,都覺得心驚,生怕他手一抖就傷着了韋秋,可周桐不能明說,甚至連擔憂的眼神都不能流露出來。因為能救韋秋的人,只有秦嶼一個。

秦嶼似乎是感受到了周桐的擔心,笑了兩聲,他的呼吸聲很重,像風箱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他曾經是羽春樓裏的一名殺手。

“這幾天毒發的時候還疼嗎?”秦嶼将銀針取下,看着藥童把它們放回藥箱,掩着嘴咳了兩聲才問道。

韋秋翻過身子,手裏拿着周桐剛剛扔給他的衣服,點點頭又搖搖頭:“比前幾天好多了。”

“藥也得按時吃,我讓謝辰去熬了,一點兒都不準給我剩。”秦嶼又囑咐道,“你老實點,入秋前肯定能好。”

“我不急。”韋秋笑道。

“我急。”

韋秋知道秦嶼肯定也不急着趕他走,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秦嶼是個好人,好得和羽春樓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将羽春樓比作生長着蛇鼠爬蟲的潮濕陰暗的角落的話,秦嶼就是不知為何會長在那裏的向日葵。雖然與黑暗為伍,卻永遠看着太陽的方向。

韋秋清楚秦嶼會和蘇婉兒成親,肯定有他的苦衷,但韋秋沒有問,他猜秦嶼肯定也不會告訴他。秦嶼就是這種人,永遠獨自背負着一切。

當了幾年的無歸,韋秋的臉皮厚了太多,剛針灸完,就張開手臂朝着周桐要抱抱,這種事情,從前周桐只敢在韋秋喝醉的時候想一想。

“周大俠,你喜歡誰呀。”韋秋半跪在涼椅上,勾着周桐的脖子,臉跟他貼得極近,故意問道。

“你猜啊。”周桐伸手扯了下他的臉,心說子商最近瘦了點,等手上的事情全部了了,一定要好好喂喂他。

韋秋拿手在周桐沒有刮幹淨的胡渣下面蹭了蹭:“長樂公主?”

周桐濃眉一斂,眼睛半眯了起來,盯得韋秋心裏發憷,趕緊改口:“肯定不是長樂,你是個斷袖,瞧我這記性。”

“是不是謝辰?我早就瞧着你們倆有一腿。”

謝辰端着藥碗剛剛走過來,站在一邊,心說,到底關我什麽事。

小少爺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若有所思,小聲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的酸臭味?”

“不是。”謝辰指了指院子裏的鹹菜缸,“是秦大哥腌的黃瓜的味道。”

王憶谙:……

韋秋沒注意到旁邊竊竊私語的兩個人,繼續調戲周桐道:“可他喜歡姑娘,而且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你該失戀了。”

周桐很配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我該怎麽辦?”

韋秋做出思考的樣子,過了良久,才說:“我也是個斷袖,周大俠不如和我試試?”

“可是我老婆不讓。我老婆可兇了,被他知道我可就死定了。”周桐玩味地笑了。

韋秋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幹脆直接在周桐的耳尖咬了一口,周桐突然吃痛,眉頭皺了皺。

“你說誰兇?嗯?”

“誰答應就是說誰的。”

眼看着兩人就要親到一處,謝辰只能尴尬地咳了兩聲,以表明自己在他們旁邊:“藥煎好了,秦大哥讓你趁熱喝。”

“還有。”謝辰将碗遞到韋秋手裏,“我和周桐什麽都沒有,你非要說的話,還是咱們兩個有一腿的嫌疑更大。”

韋秋嫌棄地看了看謝辰。

用過晚膳後,忘情丹照常發作了一次。

前幾天發作時,韋秋慘白着臉,渾身上下都疼,但也說不出來哪裏疼,五髒六腑仿佛爬進了白蟻,在肆意地啃食着內髒。周桐摟着他,心疼到說不出話來,但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安慰似的輕拍着韋秋的背,像在哄孩子。

折騰一通下來,兩個人都快要虛脫,和頂尖高手打一場架遭到的罪也莫過于此了。

在秦嶼這兒治了幾天以後,今日發作時已經好了太多。韋秋還是疼,但鑽心的感覺幾乎消失了,只是皮肉的刺痛。

“你師父也真的舍得給你吃忘情丹。”發作過後,周桐拿着濕布,給韋秋邊擦背上出的虛汗,邊說。

“那裏沒擦到。”韋秋指指身上的某處,然後道,“不舍得也得舍得。他怕我想不開去尋死,更怕我自暴自棄這輩子也振作不起來。”

擦完了身上,周桐将布往還冒着熱氣的水桶裏一扔,道:“說到底是我的錯。”

“怎麽能是你的錯?我不夠信任你,還是我的錯。”

“我瞞着你,沒告訴你賜婚的事情,導致你懷疑我,所以是我的錯。”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來。

說話間晚風倒灌了進來,可能是快要下雨。

周桐将韋秋搭在一邊的裏衣遞了過去,笑着說:“光顧着往身上攬錯,連衣服都忘了穿,快點,下雨了又得着涼。”

韋秋穿着衣裳,突然想起了趙弦和秦嶼的事情來,便問:“你說秦大哥的行蹤,我要不要告訴趙鳴筝?”

“你自己決定,錢是你收的,又不是我收的。”周桐笑道。

“笑笑笑,除了笑,你還會什麽?”

周桐還是笑着:“你說我還會什麽?”

“不要臉……”

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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