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了燕山關就算是抵達了極北地界, 不過被流放的人犯卻不能停留在此,還得再往前走個二三百裏,抵達關外的軍屯堡才算真正的到了地方。

極北不愧是極北啊, 冷的嘎嘎的。

餘慧他們一行把厚實的棉襖棉褲都穿上了不說,羊毛的襪子鹿皮的靴子,還有餘慧早早準備的羊皮襖子都穿在了身上, 便是這樣, 走在白雪皚皚的極北地界,大家也還是覺得徹骨的寒冷。

二三百裏的路程,正常情況下走路早已練出來的他們,至多不過六七日功夫就能到,可在這極北, 因着白天日頭短, 風雪大之故, 隊伍裏的人頂着或多或少的凍傷, 硬是走了半個月,途中經過了一大一小兩個城池,一行人才終于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清河堡。

這清河堡,說是堡, 其實也就如同縣城一般, 不過是這裏主要屯軍, 且堡子沒一般縣城不大罷了。

快到地方的時候,房爺還特意驅馬來到餘慧身邊提醒了一句。

“小丫頭, 這極北邊關常年苦寒, 民風彪悍, 你雖是良民, 可你姑姑一家三口卻是從軍入戶的罪民, 又才剛來,初來乍到的最是被人惦記不過。等一會子到了清河堡的時候,小丫頭你可不興小氣,到時候對交接登記的佥事大方點,也免得一家子被打發到人跡罕至鳥不拉屎的地界去。”

其實若光只是地方偏遠了些,窮了些,那也就罷了,怕就怕那些地方還充滿了各種危險,比如入侵大靖擾邊的敵軍,比如匪盜,比如山上的財狼虎豹……

怕小丫頭不懂這些,自己這才難免多了句嘴,操了一顆老父親般的心好意提醒。

“老子是怕你個小丫頭不懂這些才跟你說,在這裏,若是一家子單獨被打發到那般的地方,眼下又是冬日,你們一家子又小的小、弱的弱,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去的……”

房爺提醒的這些餘慧其實都懂,自己再不曉事,卻也知道,如今的極北可不是自己上上輩子那棒打狍子瓢舀魚的存在,這裏荒涼着呢。

雖說朝廷東征的高句麗也把他們打散打亂,卻并未徹底滅掉對方,一路上她也曾聽姑父提及,近年來高句麗再度發展起來的殘部屢屢擾邊,侵犯大靖國土。

而他們之所以被發配到這邊來,一是要避開他們熟悉且有人脈關系的西北軍是其一;

二來極北也急需補充兵源兵力是其二;

對于房爺的善心,餘慧感激,謹記在心,“謝謝房爺您的提醒,要不是您這麽一說,小女怕是要兩眼抓瞎了。”

“這也沒什麽的,一路上爺跟手下兄弟們也沒少吃、少喝、少得你小丫頭的東西,不過就是順嘴一提的事,不過小丫頭啊,送到這裏,一旦交接,那就沒我們這些押解衙差什麽事了,到時候即便是想幫你,我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小丫頭,你要自己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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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爺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河堡城門,搖頭嘆息了這麽一聲,說的餘慧有些心酸酸的,再望向房爺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嗯,我曉得了,謝謝房爺,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一路上多虧房爺您的照拂了。”

餘慧這話說的真誠,畢竟這也是事實。

雖說人家是收了自己的金銀,可比起其他流放的人來,比起他們收其他人犯的那些銀錢,自己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路上要不是多虧房爺他們十一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幫襯,他們一家四口,連帶個拖油瓶的柿子,也不可能全須全尾沒一點損傷的走到現在。

說着話,清河堡陳舊而厚重的大門就在眼前l 。

一路行來都沒有一個人影的地方,由黑黃土地夯實的厚厚城牆上着凍,城牆上還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偶爾走過巡邏,城牆下朱漆早已斑駁的城門大開着,不氣派,卻厚重中透着一股子蒼涼,門邊還有一隊裹的跟只熊一樣的士兵,手持木柄紅纓長槍在鎮守城門。

房爺他們這些領隊,手持文牒經過檢查後,帶着減員了不少的人犯依次進入,餘慧還納悶,咋進這裏不需要交進城費呢?轉眼他們就來到了這清河堡的兵屯署衙。

“所有人犯聽令,速速排成兩列,五十以下,十歲以上,成年男丁一列;五十以上十歲以下男丁與所有女眷站一列……”

站在兵屯署衙門口,房爺他們就鳴鑼放話了。

當初丢棄的木枷那是再找不回來了,不過為了好交差,房爺他們在出關後又給人犯們腰間縛上繩,這會子站在兵屯署衙門口,為了好登記,房爺他們便示意手下趕緊給人犯解開了腰間的縛繩,又按照以往的慣例那般,拖來推搡着人犯把人犯分隊而排,為的就是等待署衙裏頭的佥事出來驗明正身,而後登記造冊安排去處等等事宜。

游哥領命解繩子解到杜耀澤跟前的時候,他看到餘慧,忙忙就把餘慧往隊伍外頭推。

“小丫頭你不能站這裏,你是良民,不需要登記造冊,趕緊的到隊伍邊上候着去,別過來這裏頭。”

“好好好,我邊去,邊去……不過游哥,我小表妹咋辦?她還這麽小,一會登記我能把她帶在身邊照顧嗎?”

游哥順着餘慧的手望着車上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不明情況軟萌萌望着自己的小不點點崽子,雖然心裏不忍同情,可游哥還是搖搖頭。

“不行,不行,年紀再小那也是罪民,是被陛下親下聖旨發配充軍的軍戶!”,除非遇到大赦天下,要不然就算嫁了人,夫家沒有權勢的話,她跟她的子子孫孫也都是軍戶!并不能因為她年紀小就能逃脫的開的。

見餘慧滿眼的不放心,游哥同情的嘆息一聲,把小車裏渾然不覺的小家夥抱起來,塞到剛剛解了縛繩的餘谷雨懷裏,轉頭對着餘慧道。

“你個小丫頭,人不大操心的倒是忒多,就是個勞累操心的命!放心吧,一會就是登記造冊而已,又不是去上刑,你表妹在她親爹親娘跟前,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要是不放心,你在邊上遠遠的看着便是。”

見游哥這麽說了,不容商量,而前頭的銅鑼聲催的更密集,餘慧也不好多耽擱游哥的事,忙忙就拉着她的小車讓開了路,親眼見着游哥給身後的杜禹辰也去了縛繩,人就忙忙往前頭去複命去了。

餘慧還是有點不放心,想關注下前頭的情況,又不敢離開親人的身邊,怕人生地不熟的,到時候一個意外還走散了找不到人就麻煩了。

于是她努力墊着腳尖,追随着游哥的身影往前看。

約莫也就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随着緩緩前行的隊伍,終于,登記到了姑姑他們跟前,而後是杜禹辰跟小表妹,最後是身後的王家一衆。

等全部人員都登記完畢了,兩隊人犯被驅趕到署衙裏頭的院子裏去的時候,有些着急的餘慧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拉着小車跟進去來着,腳下一動,她就聽到身後出來一陣熟悉的咳嗽聲。

餘慧立馬尋聲望去,見是剛才一直站在書案不遠處跟押解同僚聊天的房爺,正以拳抵唇急急咳嗽着,見自己看向他了,對方點點頭,而後朝着正在收拾桌案準備離開的佥事暗暗努了努嘴,餘慧瞬間心領神會。

她驀地想到前頭進堡子前房爺跟自己說的那番話,于是二話不說的拉着她的小車,咔吧咔吧的奔到書案前,攔住了兩位佥事即将離開的步伐。

“二位大人且慢。”

一老一少的佥事瞬間停下,“你是何人?”

餘慧趕緊捧出自己的戶籍戶貼跟路引來,恭敬道:“回二位大人的話,小女餘慧,乃是西北抗鞑英烈之後。”

老佥事皺眉,不由扶着胡須詫異道:“哦?英烈之後?既是扛鞑的英烈之後,為何會到我們這極北邊關來?”,不該是出現在西北軍的嗎?

餘慧忙又補充解釋,“回老大人的話,小女乃孤女,家人蒙難後,小女便的大将軍憐惜投靠了京中唯一血親,不料一遭天變,血親遭逢變故,發配至此,小女無依無靠,這才開具了路引一路相随的。”

老佥事問着話,還不忘了朝着身邊的青年佥事點點頭,對方顯然是這位老佥事的手下,是聽令于他的人。

餘慧才想着自己夾在戶籍路引中的賄賂是不是少了點呢,那年輕佥事已經聽從老佥事的意思,把她手裏捧着的東西接了過去,并翻了開來。

年輕佥事見到戶籍路引裏露出來的銀光,他趕緊伸手一擋,而後急急捧着手裏的東西,恭敬的遞到了老佥事的跟前。

“師傅,您看。”

老佥事起先還不以為意,還是青年佥事遮蓋住的手稍稍露出了一絲縫隙,一抹銀光從縫隙裏洩露了出來,老佥事渾黃的老眼一眯,看了眼餘慧,又看了眼青年佥事,在得到青年佥事湊近低語的一句,“師傅,雪花銀足銀,五兩!”後,老佥事眼裏頓露滿意的精光,這才接了餘慧剛才的話。

“哦,原來如此啊……”

他們極北邊關的日子苦啊!他在這清河堡當管事的佥事書吏,還有八品的品級,手底下也管着五六號人,拿着朝廷的俸祿,平日裏也有些油水孝敬,一年到頭下來不過才十來兩的進項。

眼下一下子就入賬半年的收入,還是嶄新的雪花足銀,乖乖,便是要分出一兩半兩的出去給邊上這巴結着自己當師傅的愣頭青,他也最少能落得四兩,那可是四兩銀子,是雪花銀!儉省點,都夠他一家七口吃一年的了。

大筆進賬到手,老佥事心裏滿意極了,撫着胡須不住的點頭,面容也變的和善可親起來,也樂得跟小肥羊,額,就是餘慧,拿腔拿調了,“那也就是說,你的血親在剛才進去的那幫人犯之中?”

小肥羊點頭,“是的大人。”

“那你的意思是?”

餘慧故作窘迫的搓着手腳無助道。

“大人貴人事忙,小女也不敢多勞煩大人,只不過小女的姑父姑姑體弱,小表妹也還小,三歲的年紀,萬事都懵懂不知,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家當也一路花銷了個幹淨,如今家徒四壁,還請佥事大人心善垂憐,給我們一家四口安排個安穩的去處,小女在此感激不盡,定日日念着大人的好,給大人立長生碑。”

老佥事很受用餘慧的馬屁,撫摸着胡須的動作都透着濃濃的自得意滿,結果聽到餘慧嘴裏的家徒四壁後,老佥事撫摸着胡須的動作一頓,心裏還頗為遺憾,不過想着已經到手的五兩,難得心情好的他還是準備網開一面。

“罷了,也是老爺我慈悲,看在你個小小女子不容易的份上,今日老爺我就網開一面吧,青山啊……”

身旁名叫青山的青年佥事趕緊應聲,“在的師傅。”

“嗯。”老佥事點點頭,擡手往他腋下卡着的名錄一指。

這叫青山的佥事心領神會,趕緊翻開查找起來。

老佥事見狀滿意,暗暗點頭後複又看向餘慧,纡尊降貴的問她,“說吧,你那姑姑、姑父、表妹的都叫啥名啊?”

餘慧一喜,趕緊恭敬道:“回老大人的話,小女姑父姓杜明耀澤,小女姑母杜餘氏名谷雨,小女表妹杜欣蕊,就在剛剛進去的人犯中杜家一行最後登記的。”

年輕佥事也正好依言找到了名錄上餘谷雨他們的所在,忙捧着名錄指着找到的名字,給身邊端着架子的老佥事看。

老佥事擡了擡眼皮子看了眼,哦了一聲點點頭,想了想便道:“嗯,本來你們這群人是得分到最東北邊的虞山軍屯去的,小丫頭,那裏的日子可不好過,高狗時常侵擾不說,可比咱們這清河堡還要冷……”

餘慧忙求:“大人開恩啊。”

老佥事暗暗點頭,“嗯,開恩開恩,本官見你小小年紀,為護親遠走他鄉至此受苦,實屬不易,又是英烈之後,便網開一面,雖說不能讓你們留在我們這繁華的清河堡(滾,明明就只一條街繁華個屁!)卻也能給你安排到離着清河堡十裏地外的河田軍屯去,那裏有山有水有田有地,只要天氣暖和了,只要踏實肯幹,便是屯民窮戶也餓不死。”

得,感情五兩銀子就買了這麽個地啊。

不過人在屋檐下,要什麽自行車?

只要不被發配到最前沿,經常還得面對擾邊敵人什麽虞山去,餘慧就阿彌陀佛了,趕緊道謝。

“謝謝老大人,謝謝這位青山大人,謝謝,謝謝。”

“嗯,你們好自為之。”

老佥事發完話了,淡定的擡手取過戶籍路引上的銀錠子,塞入袖筒轉身就走。

年輕的那位青山佥事倒是把手裏的戶籍路引一合攏,遞還給餘慧,臨了還不忘了提醒餘慧。

“這位餘姑娘,稍後你便随本官來取文書籍牌,到時候以此憑證去往河田軍屯報道即刻。”

“好好,謝謝大人。”

這位看着倒是個實在人,餘慧趕緊點頭道謝,收回自己戶籍路引的時候,餘慧想了想,還是塞了一角約莫一兩左右的銀子過去。

對方摸到銀角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容比剛才多了真誠,也多了客套,還把餘慧往他們辦公的地方領,正好就要進入這署衙內去。

餘慧自然不會說不去,不過在進去前,她回望了剛剛給自己提醒的房爺一眼,見到已經交完差事的房爺一行人已經在整隊,看樣子要離開的模樣,餘慧一急,才想擡腳上去呢,遠遠的房爺與游哥他們發現後卻朝着自己齊齊擺手。

餘慧知道,那是他們在跟自己告別。

是呀,他們也不是什麽大官,押解一路都是差事,如今交差了,出來數月的他們想必也急着趕回吧?

一路多得他們的照佛,如今卻是連當面告別都做不到,餘慧只能壓下心間遺憾,朝着房爺他們遠遠的鞠了一躬,眼裏帶着感激,目送房爺一行漸漸遠離。

若是可以,若是以後有機會,她會報答他們的,一定……

“餘姑娘,餘姑娘?”

領着人進門的徐青山發現身後沒了動靜,他停下一看,見這小小姑娘正站在署衙門口,朝着那群上不得臺面的押解衙差在行禮,徐青山還納悶詫異來着,暗道,難不成這群周扒皮的兇狠家夥,一路上還對這小丫頭多有關照不成?

有點天方夜譚,不過嘛,這也不關自己的事情,他呀,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趕緊下值回家摟着媳婦貓冬最惬意了。

這般一想,徐青山趕緊喊人,連連幾聲才把餘慧喊回神。

餘慧回頭歉意的朝着徐青山笑笑,忙拉着小車跟上。

“餘姑娘這邊走,一會你拿到令姑父、姑母、表妹的文書籍牌後,便可去校場上領走他們,自行去河田軍屯報道即可,等以後正式入了河田軍屯的籍,令親一家三口只要不出關,只要得了上峰的首肯,整個極北都可自由走動……”

餘慧跟着徐青山一邊走,一邊聽着對方的熱心介紹,聽到原來發配極北,只要不進關內,關外極北的地界姑姑他們都可去後,她心裏稍稍有了安慰。

至于人家最後一句說的什麽,要得到上峰首肯的問題……嗯,那都是以後要計較的事情,眼下這些可顧不上。

餘慧忙忙謝過人家有心的好意提醒,跟着一腳踏入署衙,她一眼就看到了署衙裏頭的校場上站着的熟悉身影。

遠遠看到餘慧跟着剛才登記的佥事進來,餘谷雨與杜耀澤臉上滿是擔憂,小粉團子還在親娘的懷裏不停掙紮着,小手朝着餘慧的方向伸長過來喊着要表表,便是連杜禹辰,眼裏也閃着關切。

餘慧聽到小粉團的喊聲,趕緊朝着姑姑他們搖搖手,示意他們別擔心,還給投去了個安心的眼神。

餘谷雨心領神會,趕緊摟緊差點從懷裏翻出去的女兒,朝着侄女連連點頭。

餘慧見姑姑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看好了小家夥,她心下稍安,想着把事情早辦早了,便笑着對徐青山道:“大人您請。”

徐青山把剛才的一幕看在眼裏,想到自己懷裏還沒焐熱的銀角子,再想到待會師傅肯定還會分給自己最少一兩,徐青山便道:“本官姓徐,餘姑娘可喚本官徐大人。”

餘慧忙忙從善如流,“哦哦,徐大人,徐大人好!徐大人您看,我們這就去換文書籍牌?”

“成啊,這邊來,我們佥事辦公的地方在這……”

徐青山笑着,才要把餘慧要往他們佥事辦公的地方領,忽的,他們剛剛走來的大門處傳來一陣喧鬧,其中一道聲音響亮又嚣張。

“哈哈哈哈,聽說這回來了幾百號有行伍底子的充軍流犯?他奶奶的!這樣的人就合該給我先鋒軍呀,給什麽虞山軍屯?那不是浪費人才麽!

自打入冬,那高狗就跟瘋了樣的大小騷擾不斷,咱們先鋒軍與其交手數次,損失巨大,将軍倒好,來了這等有行伍底子的人不想着補充給我先鋒軍,送去什麽軍屯呀?

它虞山軍屯再重要,能有我先鋒軍重要?不行,不行,這天這些人,老子我一定要帶走,統統帶走……”

這聲音一聽就讓人知道這是位悍将,人未到,聲先到,且聽着話裏的意思,餘慧心裏莫名跳了跳,覺得要糟。

果不其然,等那位身影的主人——一位手持雙锏的九尺大漢,領着一隊身穿甲胄約莫百人的隊伍湧進署衙,混不講理,霸道的把姑父他們一幹五十以下,十歲以上的男丁都要拉走的時候,不止是徐青山他們這些署衙官員急了,便是餘慧也都急了。

開玩笑,要是剛剛她沒有聽錯的話,這什麽勞什子的先鋒軍那可是正軍,并不是如河田軍屯,虞山軍屯那樣的餘軍。

餘軍不到戰時,那是邊訓練邊種地,配合正軍作戰,或者是正軍不足後再頂上去的存在;

而正軍?那可是不打任何磕巴,直接馬上就要拉着上戰場拼命的存在!!!

就自家姑父那樣的,上戰場?媽呀,別開玩笑了!

讓他耍耍筆杆子,撥弄撥弄算盤,操持操持一府的庶務,他還行,讓他直接拿着武器,去跟那傳說中兇狠好鬥的高狗去打仗拼殺?

餘慧再不顧的其他,松開車子的拖繩就要往校場上跑,結果卻被身後的徐青山一把拉住。

“別動!你個小丫頭湊什麽熱鬧!這位虎威校尉自來魯莽,此番來劫人,楊将軍不一定會如他的意,畢竟在你們來前,楊将軍就定了人送軍屯先操練着,并不急着把人送上戰場的決定,所以你先別急,等等看,興許……”

興許個屁的興許!

徐青山想法是好,也說的沒錯,可架不住這位虎威校尉是個莽人,而且有句話叫什麽來着?

叫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此刻那什麽楊将軍的又不在這裏,這位九尺大漢又是戰功赫赫,從小卒子升遷到如今,得過陛下嘉獎親授六品校尉的存在。

他莽起來,連親娘都不認,且此刻的署衙中,官職最高的不過是剛才的八品老佥事,這樣的一群人哪裏攔得住這莽貨?

老佥事都親自出面了,再沒有先前對自己的高高在上,哎哎的苦求卻沒nuan用,人家莽了吧唧的一揮手,下頭的百位帶着血煞氣息的将士随即出列,手中銀光閃閃的長矛一出,驅趕着男丁人犯當即要走。

一時間老佥事他們都傻眼了,人犯們也在反應過來後哭成一片,畢竟噩耗來的太突然了。

“父親,父親……”

“娘啊,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想去……”

“哇,我不會打仗啊,我不會啊……”

“兒啊,兒啊,可疼死娘了……”

餘慧再也忍不住了,猛的掙脫開徐青山的鉗制,人就飛奔了上去。

顧不得先去攙扶焦急的抱着女兒追趕丈夫的姑姑,餘慧想先沖到那什麽虎威校尉跟前,跟他說明下情況,哪怕是要動用空間裏從老妖婆那收刮來的金子,或者是什麽其他珍寶,她也得先把人截留下來再說。

結果她還是小看了這些正軍,特別是被譽為敢死隊的這些先鋒軍。

焦急的餘慧都沒能奔到近前,押解驅趕着男丁開拔的甲胄軍士,看到餘慧的接近,竟是問都不問,二話不說的,手裏的武器就揮舞了出來。

要不是及時發覺餘慧就是個小姑娘,可能是這群充軍人犯的家屬,對他們構不成威脅,且想着眼下押解的人犯,以後也是自己同個戰壕的同袍了,同袍的親人就是自己的親人嘛,軍士這才手下留情,長矛改刺為掃,把餘慧掃到一旁,呵斥一句,“家屬退避,莫要上前!”人就收了長槍,驅趕着人犯繼續走。

抱着女兒跑的踉踉跄跄的餘谷雨見狀,肝膽俱裂,“慧兒小心!”

隊伍中被夾裹前行的杜耀澤見狀,卻無能無力的只能聲嘶力竭的忙忙大喊,“慧兒不要,別管我,顧好你姑姑,別管我……”

還是走在他身邊的杜禹辰見狀,看到餘慧受襲,他二話不說,一個鹞子翻身脫離隊伍,在防備不急的餘慧被掃的後退跌倒的當口,及時護住了餘慧。

“你沒事吧?”

餘慧搖頭,顧不上感謝這顆柿子,焦急的回了聲沒事,忙又想往前繼續奔。

這時候拿人錢財的徐青山動了。

身為邊關佥事,始終記着餘慧是英烈之後的他,對餘慧還是多有維護之情的,見狀不好,忙忙奔上來一把拉住餘慧,讓她莫要輕舉妄動。

而剛才橫掃餘慧的軍士,連帶邊上兩位軍士見杜禹辰脫逃出列,忙也齊齊朝着杜禹辰奔了過來,且神色不善。

杜禹辰心知入正軍這一劫是躲不過的,他看了奔來的三位軍士一眼,回望向餘慧,硬邦邦的留下句:“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大伯的。”,人就主動迎向了奔來的軍士。

對方見他不是要跑,反而還主動回來,再回憶起他剛才的表現,好吧,軍中也是慕強,最是以實力說話的地方。

見到杜禹辰如此,他們不僅沒動手罰杜禹辰,反倒是哥兩好的拍了拍杜禹辰的肩膀,笑呵呵的招呼着杜禹辰歸隊。

餘慧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無語了。

她要的可不是什麽他會照顧姑父,而是她根本不想讓姑父去什麽先鋒軍,不想讓姑姑年紀輕輕的就當寡婦好吧!

餘慧手上暗暗使勁,還想掙脫開徐青山的鉗制再去試試。

看出她意圖的徐青山忙就勸:“小丫頭你別去了,現在去也于事無補,那虎威校尉不講理,治軍也嚴格,這會子你去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徐大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嗎?若是我……”

徐青山知道餘慧是什麽意思,他搖頭,“便是有心孝敬,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人家也不會收,更不好單單留下你姑父落下把柄,你要知道,但凡他敢這樣做,以後這手底下的人就不好管了……”

“那我要怎麽辦?”

“你容我想想!這樣,你先随我來,把你姑姑她們一家三口的文書籍牌先拿上,先把去河田軍屯的事情給定下,免得再出岔子。

至于你姑父那邊?虎威校尉畢竟是搶人,手裏沒有手續在,就算把人帶進了先鋒營去,也得等着楊将軍回來後,得了楊将軍的首肯,登記名錄造冊後才能分兵入營,這須得幾日功夫,在這幾日裏若是操作得當,興許還有機會。”

“真的嗎徐大人?”

餘慧激動壞了,忍不住拉住徐青山的胳膊追問。

先前是事從權宜,急忙慌亂間失态拉了小姑娘的手,眼下卻不能再這般了,他可是有媳婦的人!

邊關再民風彪悍,眼下的小姑娘年紀再小,那也得顧惜這人家的名節。

徐青山趕緊掙脫開餘慧的鉗制,呵呵尬笑着點頭。

“是真的,絕對是真的!一會你連帶把你姑父的文書籍牌帶走,你不是是良民麽,去河田軍屯前,你還得去衙門憑着自己的戶籍戶貼跟路引登記落戶。

正好的,我跟你說一個人,你去尋他,他是楊将軍愛妾的幼弟,叫劉威劉師爺,此人在衙門裏管着良民百姓戶籍的一些雜事,你若是手裏有錢財,你去尋他,他若是能點頭幫忙,你姑父的事情就是小事。”

這可真是幫了她大忙了!

說真的,餘慧他們初來乍到的,要不是前有房爺提點,後有這位徐佥事心善指路,她便是捧着金子都不知道去找誰送。

如今有了方向,有了門路,餘慧心裏安定不少,也怕多耽擱誤事,忙謝過徐青山,跟着他去取了姑姑他們一家三口的文書籍牌,而後領着眼淚連連的母女二人出了署衙,直接就往清河堡官府衙門去找那位劉師爺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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