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暗夜中, 位于屯子內的倉房大院跟外頭嚴密防守的軍屯不一樣,這裏寂靜無聲,待到下半夜的時候, 此處除了偶爾能聽到大院外先鋒軍巡邏隊經過的動靜外,院內更是靜的讓人發毛。

約莫是醜時末左右,正是夜裏人睡的正香的時候, 忽的, 寂靜的倉房大院內,一排太平缸中,其中有一只缸子下傳來動靜。

碩大缸子的一側石板被人猛地從內推開,即刻驚走了夜裏鳴叫的歡快的蝈蝈。

可憐的蝈蝈,一回頭, 正要去看看是什麽東西襲擾了自己的地盤呢, 便見太平缸一側, 驀地探出個妖怪來!

可不是妖怪麽。

為了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以防萬一被發現, 秦寶生行動前順出自家裝豆糧的麻布口袋,拿着剪子在口袋上開了兩個洞,一把就套在了腦袋上,這會子又突然從密道口鑽出, 可不是妖怪麽!

秦寶生先是小心翼翼的探頭左右四顧, 确定這倉房大院安全, 他才蹑手蹑腳的從密道裏完全爬了出來。

倉房圍牆外時不時的就會經過巡邏隊,為了一切順利, 他加緊時間行動。

自己的地盤秦寶生特別熟悉, 可以說哪怕是他閉着眼, 都能分得清楚這裏的一切。

已經裝着幾倉糧食的倉房不可能關人, 那兩個倒黴蛋要麽關在空着的倉房, 要麽就關在倉房邊上放雜物的小間。

思考片刻秦寶生沒有猶豫,率先摸黑朝着小雜物間摸了過去。

果不其然,他的猜測是對的,他才走到雜物間門口,透過雜物間那木楞格子窗,秦寶生一眼就看到了裏頭兩只跟死狗樣,頭戴罩子,雙手被反鉗在身後綁着的可惡家夥。

而此刻的雜物間門上,明晃晃的還挂着一把鎖頭,看樣子還是從邊上倉房上順手取下來用的鎖頭。

在河田軍屯,他秦寶生就是這裏的天,所有倉房的鑰匙自己都有,可惜此刻他卻不能用,畢竟一旦開鎖放人,這不是明晃晃的證據麽。

不過好在,哼,區區鎖頭而已,他有的是辦法。

伸手摸了摸緊鎖的鎖頭,秦寶生大手果斷略過鎖頭,摸上了挂鎖頭的合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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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口袋下的唇角勾起,秦寶生手上動作不停,淅淅索索的也不知他在哪裏摸索一番,剛才還嚴絲合縫的合葉,鑲嵌在門框上的那一頭居然神奇般的松懈開,讓秦寶生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屋門。

輕微一聲門開的動靜,讓屋子裏倆躺在牆角如死狗樣的人犯驀地一震,他們人卻不動,只豎着耳朵傾聽動靜……

今天晚上很暗很暗,近些日子來都高高挂的月亮,今夜也不見了蹤影。

小心開門的秦寶生并未發現屋中二人的異樣,待到門徹底打開了,瞬間縮回門外陰影處躲藏的秦寶生暗中觀察了半天,竟見不到門內二人有任何動靜,秦寶生急了,心裏忍不住暴躁。

媽的,走啊,走啊!這倆傻蛋不會是被關傻了吧?

明明門都給他們打開了,他們怎麽還不知道跑路呢?

等半晌沒等來門內人動作,秦寶生忍不住又想,莫不是剛才自己的動靜太小,裏頭那狗日的睡死了沒聽到,所以才沒逃跑的?

這麽一想,秦寶生暗罵晦氣,終是擡腳從躲藏的角落鑽出來,伸手拉上木門,确認了下此刻倉房院外沒有動靜,巡邏的先鋒軍此刻也不在外頭經過,他這才大着膽子撥弄門上的合葉弄出了動靜。

結果……裏頭倆個蠢蛋依舊沒動。

秦寶生恨的咬牙,心裏罵罵咧咧的,卻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得已,他撥弄合葉的手放下,轉而拿上門板,狠狠心,既輕又重的一拉一合,再一拉一合。

寂靜的夜裏,木門接連發出輕微吱呀兩聲牙酸聲音有些刺耳,讓秦寶生再不敢大着膽子來第三遍。

扶穩木門,秦寶生手心都緊張的冒汗。

自己搞出來的動靜這般大,屋子裏倆個倒黴貨應該是聽到了,馬上就能有反應了吧?

結果……

我艹的!這倆東西不會是被先鋒軍那群牲口給打暈了吧?

秦寶生心裏暗罵,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他人顯得急躁起來,在門外來回踱步,還是暗夜中傳來一聲雞鳴,瞬間喚回了秦寶生的理智。

不行,不能再這麽耽擱下去,秦寶生咽了咽唾沫,終是大着膽子步入了雜物房,站定兩人身前蹲下,試探性的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探上了二人頭套處,想去試一試對方還有沒有呼吸。

正想着說,若是這倆真暈了,或者呼吸微弱快死了,自己是幹脆改變計劃滅口呢?還是把人喊醒呢?

他那漸漸靠近的手都沒有觸碰到頭套,忽的,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抓住。

秦寶生被吓了一大跳,屁股着地。

還是看清楚是倆個傻蛋中的一人,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秦寶生先是生氣,而後大松一口氣。

媽的,既然你丫自己已經掙開了鉗制雙手自由,你丫的早說呀,害他吓一跳!

不過嘛……話說這倆狗日的沒死沒暈也沒睡着呀!那剛才自己搞出那麽多動靜,這倆狗日的為嘛不動?

真真可惡,麻痹的狗日的,吓死他了!

回過神的秦寶生定了定心神,忙把自己的胳膊從對方的手上掙脫開來,而後特意轉變了音調壓低聲音。

“想活命的跟我走。”

為了把自己這個暗線搭救者演的更像,秦寶生丢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絲毫沒有顧及身後的二人,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身後二人隔着頭套面面相觑的暗中交流。

已經走出雜物間的秦寶生見身後毫無動靜,踏出門的瞬間,焦急的秦寶生還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走啊,快點,自己人,走!”

當自己人三個字一出,屋內的兩人一改剛才的态度,瞬間起身朝着門口走來。

看到二人站起身跟了上來秦寶生滿意了,破麻袋頭套下的唇角甚至還勾起了滿意的笑。

他不顧身後二人零頭在前,快速走到太平缸邊上指着自己來時的路,也就是諸多太平缸中的一個側沿催促身後近在遲尺的二人。

“快,從這裏出去,出去後就是山林,你們進了林子向往北走,十裏地後再掉頭往東,到時你們就可以平安回去了,快走,趁着眼下外頭看守松懈,你們……哎哎,你們不趕緊逃命去,抓着老子幹什麽?”

秦寶生指着逃生密道說的正起勁,說的也事無巨細,結果還不等他說完呢,忽的,他的一雙胳膊就被身後的倆傻蛋給死死鉗住了。

秦寶生大驚,同時詫異,忙就尖細着嗓子斥責着,這時候驚恐的他甚至連嗓音都再顧不上去變化。

“放手,放手,老子是來幫你們的,你……”

就在秦寶生驚恐着外強中幹的呵斥着的時候,剛剛還黑漆漆的倉房大院內外一道道火把亮起,瞬間照亮了這方寸之地。

再然後,緊閉的倉房院大門被人從外推了開來,而站在諸多舉着夥伴的将士跟前的人……

破口袋下的秦寶生不由眯了眯眼。

這是?這是!

不,怎麽可能?怎麽會是肖校尉跟那個該死的杜家小賤人!

不,不可能的!

一瞬間想通了什麽,秦寶生口中發出不可置信的凄厲大喊,猶如困獸之鬥。

“啊!該死的高狗,老子要為那些死去的袍澤報仇雪恨!該死的高狗,有本事你殺了我!我的兄弟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放……”

這是嘛意思?是死到臨頭了還不忘了垂死掙紮一下?還在跟大家演戲呢?

只可惜,那也得看大家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呀。

鉗制住秦寶生的兩頭套男就動手了。

“閉嘴!叛徒還有臉叫嚣。”

剛才這貨的一舉一動,他們兄弟二人可是看的真真的,聽的真真的。

開玩笑,要不是這貨自己說自己是高狗的自己人,還讓高狗想活命就跟他走,一心釣大魚的他們哥倆還不準備動呢!

兩人也很生氣這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的家夥,二人互相合作,分別一手死死按着秦寶生,一手擡起去摘自己的頭套。

頃刻間,巨力掙紮中的秦寶生看到了兩張讓他詫異不已,又悔恨再三的陌生臉孔。

秦寶生瞳孔劇烈一縮,意識到了什麽,他目呲欲裂,整個人都癫狂了,哪裏還有剛才看到肖校尉跟餘慧他們後心裏頓時想出的那些應急借口?

他什麽都顧不上只一個勁的癫狂掙紮着,嚎叫着。

“啊,麻痹的,這是個陷阱!這是個陷阱!!!你們騙老子,你們合起夥來騙老子!啊,你們無恥,既然設下這麽惡心的陷阱,我跟你們拼了……”

可憐他秦寶生自認為自己絕頂聰明,為了掃尾,他把一些的細節都考慮到了,可他卻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陷阱。

“不,我不信,我不信!不信……”

老天爺怎麽會這麽的殘忍,他求的并不多,做的也不多,他不過是想過點舒服的日子,再不想被別人踩在腳下吃苦受窮罷了,他其實也沒幹什麽,真的,他都沒傷害一人的性命,老天爺怎麽可以這麽對待自己呢?

他不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對,都是假象!

跟肖校尉并排走進倉房大院的餘慧眼睜睜的看着破頭套男,從一開始的癫狂,再到後頭的絕望,再到眼下的自言自語,餘慧上前一步,甩出爬山虎,不客氣的扯下某人脖頸上的破口袋,看着破口袋下露出來的熟悉面孔,餘慧雖驚訝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這位秦屯長,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印象就不大友好,他能做出這樣的事,當了敵人的探子,甚至還星夜營救,救人不成還試圖演戲蒙混過關,就不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好了好了,秦寶生你個狗日的叛徒,別再嚷嚷了,吵吵的老子頭疼!”

餘慧唏噓感慨之際,聽着秦寶生的嚷嚷早就不耐煩的肖校尉出聲呵斥。

秦寶生內心絕望,卻還是忍不住心裏那點不平不服,他掙紮的瞪着肖校尉跟餘慧不死心的問。

“你們是不是早就懷疑我了?所以今晚才搞了這麽一出專門等我?”

怒吼着,秦寶生的目光還惡狠狠的掃向依舊死死鉗制住自己的二人。

餘慧心說都到如今這份上了,這貨居然還不死心?

果然不愧是既可憐又可恨的反派。

邊上的肖校尉看到垂死掙紮的秦寶生,他望着秦寶生的雙眼充滿了失望,“秦寶生……”,本想說些什麽,想想又覺得沒意思,“算了,看在你曾經也為大靖出過力,大家同為大靖邊軍的份上,爺爺就讓你做個明白鬼,也免得臨了到了閻王殿,你對自己的罪行一無所知……”

肖校尉便把事情一一道來,也好叫秦寶生死的清楚明白。

事情回到渡河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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