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蠱(二)
眼,還是命?
罄竹望着她,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在她的心底擴散開來。她站在原地,盯着江中雪許久,眼裏是真真切切的驚恐。
江中雪看着她,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了計量,便不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朝她不鹹不淡的點一點頭:“我知道了。”
罄竹被吓得兩腿發軟,眼眶裏的熱淚幾欲溢出。但極度驚恐之後,她如臨大敵的呈現出防禦姿态,弓起身來。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裏,罄竹熱血上湧,甚至生出來要和面前這個人殊死一搏的想法。
眼睛是她吃飯的家夥,她不能沒有這雙眼睛!更不能坐以待斃等着江中雪來取她的性命!
月色迷蒙,白霧四起。
陰風涼涼。
秦長生坐在地上,支棱着腿,百無聊賴的扶着腦袋,電筒被她放在一邊,白光映着她半個身子,在夜裏勾勒出略帶單薄的身形輪廓。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面,下面鋪了一件簡單的黑布,四周陰冷漆黑,月光蒼白,她坐在地上,手扶着腦袋,一搖一晃,活像是鬼上身。
江中雪拂開樹枝,從樹林後踏出來。低矮的灌木叢生着短小尖銳的利刺,劃過她的皮膚,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仿佛是刮過一塊沒有生機的石頭。
她出來的方向是秦長生的背後,踏出灌木的那一刻,秦長生正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膝蓋,一只手扶着耳朵,小幅度的搖晃着,嘴裏還念念有詞。
江中雪從她背後出來,一看到這一幕,眉頭一皺,心裏下意識以為她鬼上身。她快步走到秦長生的面前,卻看到秦長生手裏握了個手機,頭發裏纏繞着一根白色的耳機線,嘴裏還跟着小聲煽情的唱:“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情如曲過只遺留,無可挽救再分別~~~~”
表情很投入。
在這種荒郊野嶺,月黑風高厲鬼凄凄的荒山上,她出去追人,秦長生還能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坐着聽歌,也真是心大。
江中雪雖然不太明白她唱的是什麽歌,但是大致明白秦長生沒事。秦長生看見江中雪快步沖出來,搖頭晃腦的姿勢一僵,連忙扯下耳機線,換出一副認真臉:“沒事吧?”
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耳機線,秦長生幹笑兩聲,把耳機線收起來,兀自解釋道:“我還以為你要去多久呢,就想着坐着玩會兒手機聽會兒歌,沒想到你回來的這麽快。那個,解決了?”
江中雪知道她沒事,心裏沒由來的一松,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沒事,已經解決了。”
說完,她發覺自己的語氣過于溫和,立刻臉色一變,旋即眼神冷了下來,只是低聲道:“走吧。”
秦長生點點頭,起了身,老老實實的跟在江中雪後面。旁邊寒霜凝結,靠過來的陰影俯身到她的耳邊,旁人聽不到的絮絮低語在夜裏化作無盡的陰風。
秦長生的表情一如剛剛的平靜,陰風拂過,面前江中雪的背影仿佛是飄蕩着的鬼魅,白色T恤在四周濃霧一般包裹的黑暗裏飄忽不定。
前方道路漫長,夜晚寒冷,森林裏四周挂了霜,寒氣逼人。秦長生取出一件長袖的衣服,裹在外面。
包裏還有另一件衣服,但是,秦長生不準備拿出來。那是她原本為江中雪準備的,畢竟是同伴,路上好照應。但是現在,她這個念頭已經被完全打消了,江中雪和她不是一路人,她不該和這個神秘而怪異的人物再扯上任何瓜葛。
跟着一路跋山涉水,秦長生擰着手電走在江中雪後面。畢竟是夜行,她的精力遠不如白天,走着走着,便有些瞌睡。
江中雪早已發覺了這一點。
但這片林子實在躁動的很,看着秦長生邊走邊打哈欠,她也沒有說話。秦長生在路上給她講了講作為鷹眼的罄竹給她透露的情報,并且将或多或少的說了一些郁茵的事情。
秦長生現在的手機裏只存了三個號碼,一個是哥哥秦時風,一個是爺爺生前用的號碼,還有一個是郁茵的母親。
每次出使任務,都要用一個全新的身份和號碼。本來這個手機裏還有徐靜的號碼,但是想了想,秦長生剛剛還是删了。
之後的事情,就再與徐靜沒有關系。牽扯進來的外人,越少越好。
秦家的事情,都通過哥哥秦時風來運轉,除了一些外戚外,秦時風能指望的人也不多。
爸爸和媽媽都是局外人,不能将他們帶進這段撲所迷離的詛咒裏。
自從兩年前爺爺消失在昆侖山再不知所蹤之後,這個號碼經過一段空窗期,就被賣給了另一個人。但是秦長生還是沒有删除這個號碼,有時候她思念爺爺,還會打電話過去,那頭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聽了秦長生說完這些事之後,很禮貌的告訴她這個號碼已經轉了,但出于善心,還是歡迎她再和自己聊天。
但是秦長生卻再也不打這個電話了。
不管那邊的人是男是女是善是惡,他都不再是爺爺了。那個得到爺爺號碼的人對她善意而溫柔的說過一次話,已經足夠了。
而最後一個,郁茵母親的號碼,則是因為她就是這次任務的背後委托人。
這次任務被秦時風接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秦長生出山做準備。他們想要去昆侖山,但是財力物力人力,每個準備都不能少。
郁茵的母親是個省廳級的政府高官,而父親是個成功的創業家。這樣的女孩子,生得又高又漂亮,再加上家境做輔佐,幾乎是大學裏人人都會傾慕的校園女神。
郁茵的成績并不理想。她的母親生得強勢,想着随便送入一家大學,等學了四年學期滿了,送到國外再去深造。
郁茵在學校裏備受衆人追捧,是當仁不讓的校園女神。但是她往日裏為人樸素,行事低調,沒有像一些女孩子一樣朋友倒也不少。
在郁茵的宿舍裏,有一個家庭特別貧困的女孩,叫餘明明。這個女孩子生的偏胖,臉上痘印成片,生得極度自卑。郁茵和她在宿舍裏是天差地別,一個生的富貴的校園女神,一個出生貧困生得醜陋的胖女孩,但奇怪的是,郁茵總是對餘明明特別好,經常帶着餘明明出去玩,在衆人看來,兩個人還是特別好的朋友。
而那個在稷山失蹤,死在下水道裏的女孩,就是餘明明。
其間沒想到會出了這碼事,導致郁茵整個人性情大變。聽說,郁家對郁茵的留學計劃由此終結,她們對郁茵的變化困惑不解,最終還是找到了秦家。
秦長生見過她一次。
在委托查清郁茵為什麽性情大變之前,秦長生簡單的去過了郁茵家裏的別墅。郁茵的母親蹬着粗跟黑高跟鞋,噠噠噠的走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腰肢曼妙,保養得宜,臉上是居高臨下的倨傲和氣勢,仿佛做什麽都是在發號施令。
她帶着秦長生走進了郁茵的房間,在房間裏,滿地的狼藉。原來在餘明明死後,被接回家裏的郁茵已經把之前她所有拍過的照片都撕成粉碎,連帶着家庭的合照,都被她用剪刀絞碎。
甚至是身份證。
剛開始的時候,郁家以為郁茵是因為餘明明的死亡而一時精神崩潰,但是時間一久,郁茵的母親也發現不對勁了。
郁茵對這個家十分陌生,她甚至認不出她最喜歡的叔叔,說不出自己以前最愛吃的餐廳,連家的位置都找不準。一段時間後,她甚至吵着鬧着要回學校,還不許家裏派人跟着。
郁茵的母親是個會觀察入微的人,她感覺的出郁茵變了,但具體是哪裏變了,她也說不上來。
郁茵還是認識她和父親,還是會說出一些過去的朋友的名字,但是太遠久就不記得了。每當母親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郁茵就會大喊頭疼。郁茵的母親雖然嚴厲,但是看到郁茵這樣痛苦,還是放棄了逼問下去。
但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她的心裏生了根。
郁茵的母親背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一個朋友的介紹下,找到了秦家。
古蜀之地,赫赫有名的鬼眼秦家。
她要知道,自己的女兒郁茵的身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端坐在秦長生面前和她談判着的郁茵母親,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黑發油亮,板正的西裝褲下包裹的身體圓潤,保養得宜:“價錢随便你開,條件随便你給,我們郁家,在事成之後,還有有重謝。除此之外,我聽我們朋友說了,你們秦家最近要去昆侖山,我有這方面的門道。”
最後這句話,是促成秦長生稷山之行最重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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