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底少不少啊
“您好,有客人,請開門”
“您好,有客人,請開門”
“您好,有客人,請開門”
智能門鈴的機械女聲在鳥兒剛醒花兒剛開雞兒剛硬的清晨悠揚地回蕩在邵家的大別墅。
而此時邵家暫時——沒人是醒着的。
季惟明顯是比較可能接近清醒的那位,隔着一層樓和一道門的他似乎聽見了門鈴聲,緩慢地睜開眼。
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聽見隔壁突然傳來邵與陽撕心裂肺的咆哮:“媽!快開門,有人來索命!!” 聲音中氣十足裏還帶點兒悶悶的感覺,像是他把頭塞在被子裏拼命扯着嗓子喊出來的。
一樓的門鈴卻仍舊像街頭叫賣的小販随身攜帶的大喇叭一樣,敬業地歡快地一刻不停地在大聲地吆喝着讓屋裏的人起床。
“來了,稍等一下。”
季惟朝着門的方向喊了一聲,快速起身在睡衣外面套上了自己的家居外套,理了理頭發踩着拖鞋下了樓。
打開前廳的門,季惟一瞬間沒有看到人……
眼前邵家的大門正被一個懸在半空的巨大的快遞箱堵着,快遞員的上身和頭部完全消失在了巨大的快遞箱後面。興許是舉着的時間太長,快遞員正不時的用自己的膝蓋向上托着箱子的底部。
“你好!是邵英俊的家嗎?”有個聲音清楚地從箱子背後傳來。
“邵英俊”三個字震得季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普通人的自戀像池塘,有時候滿點兒有時候淺點兒;邵與陽的自戀像海,不僅無邊無際,溫室效應還讓這該死的海平線一天比一天高……
“呃,是的,這裏是邵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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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可算是開門了,我差點兒就舉不動了,您這個箱子真夠沉的。來來來您往後退點兒,我把箱子給您擱進去,您一個人估計擡不動!”快遞員一邊示意季惟往屋內退一邊費力地把箱子擡了進去。
只見他小心地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長出了一口氣,随即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長長的清單,說:“按照流程我還得跟您核對一下貨品明細,麻煩您開箱跟我一件件地對一對?”
季惟有點兒為難,說到底是邵與陽的東西,未經他的允許就打開應該不太好。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轉頭看了眼樓上邵與陽緊閉的房門,想了想後對快遞員說:“您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去叫箱子的主人下來拆。”
快遞員沒反對,表示可以等,畢竟是大件。季惟轉身上了樓。
叩叩
“……邵與陽”季惟先是擡起手扣了下門,憋了幾秒以後叫了屋裏的人一聲。如果季惟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邵與陽的名字。他敲門聲放得比較輕,叫名字的聲音也不大,暫時拿不準邵與陽起床氣重不重,還是穩妥點好。
屋裏那位不知道聽沒聽見,反正并沒有給屋外的人任何回應。
季惟站在走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回頭看了眼客廳正反複搓着手機界面的快遞員,再次擡起了右手。
叩叩
嗯,這回兒敲得重點兒了。
“邵與陽,有你的快遞!”行,聲音也大了。
季惟把耳朵往門上微微地側了側,門裏好像有點兒動靜了。
兩分鐘後邵與陽終于打開了門,見季惟也是一副剛起的樣子,垂着手等在門口。
“快遞你收了不就完了嗎,還叫我起來……”
邵與陽的頭發淩亂地支愣着,身上還穿着昨天跟季惟聊天時那件T恤,領口歪斜着,一雙眼睛眯登着沒有完全睜開……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邵與陽,穿上了T恤。
“樓下有你的快遞,挺大的,快遞員說需要當面驗貨。”
“行吧行吧,我現在下去,現在的快遞員,真的麻煩,丢了我又不會找他,我直接找購物網站的老總就行,我又不是不認識。”
季惟嘴角又抽搐了。
“等等。”季惟伸手攔了一下擡腿就要下樓的雞窩邵。
“怎麽了?”邵某人毫無知覺。
季惟面不改色,右手食指隔空指了指邵與陽的頭頂:“有點亂,建議你整理一下再下樓。”
誰知道樓下的快遞員見到邵氏執行總裁這副尊容會出去說什麽,還是提醒一下為好。
邵與陽聞言不耐煩地用手指刨了刨自己的頭發,嘴裏回了句:“真是麻煩。矯情。”
到了樓下,邵與陽一見地上的箱子就說:“這麽早就送來了,不錯嘛這效率,我要向你們老總提出表揚!”
……
“邵與陽,常識來說,購物網站和快遞公司一般不是一家的。”季惟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少裝沒必要的逼。
“是麽?那你是哪家快遞公司的?”邵與陽不抛棄不放棄的性格特征很明顯。
快遞員覺得眼前的場景他還不是很懂:“我是Fast express的。”
邵與陽頓時被逗樂了:“這不巧了麽這不是!這家快遞公司的現任老板是我發小,我還是可以為你提出表揚的,你放心。”說完還親切地拍了拍快遞員的肩。
快遞員蹲在地上一邊劃紙箱一邊喜笑顏開地說:“您昨晚下單的時候選的是閃電達,光快遞費就一百來塊,我們能不盡心盡力給您送來麽?”
算了吧,季惟想,就讓這倆二逼自己開心去吧。
每拿出一件商品,快遞員就在長長的單子上畫一個勾,并且大聲地讀出來,活像清宮戲裏大聲通傳皇帝賞給貴妃的禮物清單時的管事太監。
“康頌200g單面封膠繪畫紙100張”,勾上;
“阿詩安格爾素描手工直紋紙100張”,勾上;
……勾上勾上再勾上……快遞員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打勾機器。
“輝柏嘉綠鐵盒彩色鉛筆五盒”
終于快完了……
“輝柏嘉255周年,老、老佛爺限量套裝……藝術家畫箱,馬克筆、粉彩筆、鉛筆255支組合裝,兩套” 太他媽長了….太他媽難念了。
以及這單價,好家夥,快遞員一邊讀一邊被商品名稱旁邊的五位數價格刺激地心突突直跳,心裏吶喊老天爺這世道不公!有錢人買個鉛筆就能花好幾萬,這一地的東西都六位數了,開鋪子嗎?!
一會兒功夫,所有的物品都從箱子裏掏了出來,擠占得地毯上毫無立足之處。
季惟的表情從最初的平靜無波,到看見小山一樣的畫紙時的驚訝,再到畫筆限量套裝出現時的震驚,臉上風雲變色,一雙桃花眼瞪得圓圓的,連身體都不自覺地往前夠了夠。
尤其是那兩套老佛爺限量套裝的鉛筆,季惟早就聽過,一套足足有七個抽屜,裏面裝着總共255支各種樣式的彩鉛,全球限量2500套,每套都有獨立編號,由德國的老工匠手工裝盒,極其珍貴,将近三萬人民幣一套的價格也是讓所有熱愛手繪的人咂舌。季家雖然遠算不上缺錢,季惟卻不好意思開口要這樣堪稱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想到如今居然一下子有兩套擺在自己面前,他眼睛裏的欣賞簡直離不開面前的盒子。
快遞員走後,邵與陽雙臂抱在胸前,低下頭環視了一圈地上的這些東西,一臉真誠地側過頭皺着眉問季惟:“這些夠不夠啊,我怎麽覺得有點少呢,用得快的話過段時間還得買吧,不行要不然讓司機開皮卡去經銷商那邊再拉一些回來吧!”說着就往外掏手機要打電話。
季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迅速伸手按住了邵與陽的手機,說:“你買這些,是要畫畫?”
“買給你啊,我又不會。” 不夠明顯嗎?什麽智商……
“給我?” 季惟瞳孔張大。為什麽會給他買這些東西?
“你這什麽記憶力和理解能力啊。昨晚不是說過嗎,可能會讓你幫忙手繪,工具我總不能不幫你準備吧。況且你應該有段時間沒畫過了,有了這些東西你可以先練起來。诶你先把手拿開我打電話。”
邵與陽這番話直接往季惟心裏炸了個雷,他手上半點兒也不敢松開,生怕一不留神眼前這個不會畫畫的人真的讓家裏的司機再去拉回來滿滿一車。
他一邊控制着邵與陽的手機,一邊急忙說道:“別別別,完全夠了,你先別打了。”
“是麽…這就夠了?我怎麽覺得沒多少啊。”邵與陽臉上的疑問還沒散。
“真的夠了。你把手機放下。”季惟用不容質疑的口吻對邵與陽說。
邵與陽先是盯了盯他們握着同一個手機的手,又不自然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撓了撓頭說:“放下就放下呗。我哪知道夠不夠。”
如果此時此刻坐自家船出海釣魚的老兩口突然回家,應該會被眼前的場景吓到。
客廳的茶幾上、地毯上擺滿了畫畫用的東西,旁邊還站着自己的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倆人的臉都詭異的有點兒微紅,而且還在比賽看誰先開口說話。
……
季惟看了看眼前小山一樣的畫紙,遲疑了一下說:“你有心了。”
邵與陽聽到這四個字,平常說出來的話能氣死人的嘴有點失靈,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麽。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拖鞋,嗯,沒穿襪子,又想了想早上起來到現在還什麽都沒吃,就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餓了。” 轉身向冰箱走去。
誰知過了幾秒,季惟竟然慢慢地跟在了他後頭。
“嗯?”邵與陽一邊打開冰箱一邊回頭道:“你也餓了?”
季惟擡手撥了撥擋住眼睛的劉海,抿了抿嘴說:“我做個三明治吧。”
“……哦。”
邵與陽往旁邊退了一步,把冰箱讓給了身後的季惟。季惟沒說,但邵與陽知道,這個三明治有他的份。
說是三明治,實際就是兩片切片面包中間夾了一片火腿、一個煎蛋和一片西紅柿。不到十分鐘季惟就做好了。邵與陽見季惟把三明治裝盤,就去冰箱裏拿了牛奶用兩個杯子裝了,放在了餐桌上。
屋外的陽光此時才開始變得有些耀眼,別墅不遠處的路上行駛着的私家車的喇叭聲遠遠地飄到餐廳,這片別墅區的不少人現在開始出門了。
今天對邵與陽來說算起了個大早,但奇怪的是,他竟覺得很舒爽很清醒。
他心想,原來大家說早起對身體好,也不完全是騙人的,而且,早起對心情也好。
以後可以嘗試多多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