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次盡量慢一點
季惟人生中第一次機車體驗就在他單方面的驚心動魄中到來了。
騷勁十足的杜卡迪Panigale背馱邵與陽和季惟,如離弦之箭,又如一團飛速向前竄去的紅色烈焰,很快将城市甩在身後,沿盤山公路向四明山山頂奔去。
邵與陽已經有一個多月沒碰機車,甫一上手只覺得四肢百骸都随之通暢,全身熱血都向頭湧去,不自覺地将馬力推進到了120匹!如此快的速度之下,盤山公路上的風帶着股股熱氣撲到季惟的身上、頭盔上,公路兩側的景色全部光速向後飛去,季惟想開口叫邵與陽慢一些,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全然被那引擎的轟鳴聲給蓋了過去。他只覺得自己要被這山風吹得離車而去,不由得側着頭緊貼邵與陽的後背,雙手緊緊的攥住邵與陽的夾克兩側。
二人一路上貼得極近,渾身的熱度都通過彼此的上身來回傳遞着,季惟的手心和脖子不斷地往外冒着薄汗卻又不敢松手去擦,只能難受地硬挺着,等到機車終于停住了狂奔,他頭盔下的臉頰已是緋紅一片,爬下機車的腿簡直有些顫抖。
“操,好爽!”
邵與陽一步跨下機車,将頭盔用力一掀,滿臉都是過足車瘾後抑制不住的興奮。
“真他媽的太過瘾了,就是有點兒烤蛋,季惟你說是吧!”
他一邊毫無形象地隔着褲子摸着自己被引擎烤得發燙的胯下兩側,一邊無所顧忌地轉向自己身旁的季惟。
“……”
季惟在想告他個婚前性騷擾能判幾年。
季惟的劉海被頭盔壓了整整一路,又被額前的汗水浸濕,此時順從地趴在他的額頭上。他擡起自己還沒褪紅的臉,撇着眼對邵與陽說:“你平時都開這麽快麽?”
饒是邵與陽這麽粗神經的人也聽出了話裏隐晦的抱怨。
“呃……太、太快了?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一定注意!争取慢點兒!”
……好糟糕的對話。
更寸的是比他倆先一步到了山頂的隋文宇一幹人見邵與陽載着一個人抵達,紛紛圍了過來,到了他們旁邊正好聽到了邵與陽這糟糕的回答。
所有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爆發出猛烈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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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與陽,看不出你瞧着身強體壯的竟然太快啊?!還‘争取慢點兒’哈哈哈哈……”
“與陽,要不要我把我家的私人醫生介紹給你啊哈哈哈,聽說他以前在美國是專攻那方面的!”
邵與陽簡直要暴跳如雷了,質疑性能力猶如殺人父母。
“滾蛋!這麽好的醫生你自己留着使吧,我說的是車速,車速!老子的身體好不好你試試就知道了。”
“別別別,我可不敢,嫂子就在旁邊兒你可不要陷我于不義啊。”
季惟原本在一旁裝作聽不懂他們無聊的黃色笑話,聽到“嫂子”兩個字擡頭看去,只見一個看着跟邵與陽一般年紀的青年正攬着一個可愛Omega的肩,站在邵與陽身邊微笑地看着他。
“與陽,還不快給我們介紹介紹?昨天聽說你要帶嫂子來,哥幾個可是好奇了一晚上。”隋文宇用手肘碰着邵與陽的手臂慫恿着,其他人也一臉興奮地看着季惟。
邵與陽尴尬地撓了撓頭:“去去去,別亂叫,我和他還沒怎麽着呢。你們叫他季惟就行。”
隋文宇伸出右手想跟季惟握手:“你好,我叫隋文宇,這位是我的Omega伴侶,叫谷悠。”
季惟看着面前的這只友善的手正猶豫時,邵與陽不着痕跡地把隋文宇的手往旁邊一撥,說:“差不多得了還握什麽手,你是嫌谷悠今天心情太好是吧。”
“喲與陽,你也太護着你寶貝兒了吧!連握手都不讓,看不過眼了啊!”
周圍的人又紛紛起哄起來。
從“嫂子”到“寶貝兒”的連番攻擊讓季惟這樣淡然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他朝隋文宇和谷悠點了點頭說:“你們好,我是季惟,邵與陽的……朋友。”
“知道知道,朋友~” 周圍的各路人馬簡直要吹起八卦的口哨了。
一番玩笑過後,衆人又四散開去準備起了午飯。
雞蛋黃一樣的太陽正當空,開闊的山頂一片綠意蔥蔥,間或有一兩聲鳥鳴在半空中響起,遠處的層巒疊嶂包裹在淡淡的雲裏,喧嚣的鬧市早已經在足以被人暫時遺忘的數十公裏之外。
邵與陽和這群朋友經常在四明山的山頂聚會,他們并不都騎摩托,有的打定了主意在這山頂過夜,所以開汽車帶了帳蓬和燒烤架,這會兒正搭得熱火朝天。
邵與陽被分配去烤串,季惟就樂得清閑,将帶來的畫紙和畫筆等在草地上一一鋪開,挑了一塊石頭靠着坐了下來。
來時讓季惟驚心動魄的摩托就停在不遠處,往前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季惟看着這一團紅色,此時此景讓他覺得這坐騎似乎通了人性,它就像是邵與陽的化身一樣,一頭火紅的年輕的豹子,皮毛光滑而又軀體強健,靜靜地歇在暖陽下、草叢中、微風裏,眯着眼享受難得的安逸。
而邵與陽呢,他看到的又是怎樣一副畫面?
邵與陽一邊忙着手裏的燒烤,一邊時不時瞄着季惟。拿着筆但沒有立刻開始畫畫,大概作畫之前都要先構思一下?
他走了過去,“給”,低頭給了地上的季惟一串烤蘑菇。
季惟仍然是坐着的姿勢沒有起身,扭過頭往上看見了背後的邵與陽。
“謝謝。”
“準備畫什麽?”邵與陽挨着他坐了下來。
“畫山吧。”
邵與陽點了點頭,目前為止他對季惟說話的簡短已經逐漸适應了。
“怎麽還沒開始畫?”
“先想想構圖。你呢?吃了嗎?” 季惟揚了揚手裏的這串蘑菇。
“沒呢,現在過去,你跟我一起吧。”
兩人站起身來朝燒烤架走去。
隋文宇和谷悠接了邵與陽的班正在看着燒烤架,見他倆過來,隋文宇立刻大聲說:“與陽!快來,韭菜好了!”
……這孫子特麽……
“你自已留着吧,我謝謝你。”邵與陽拿過旁邊的肉串,狠狠地吃了起來。
“嫂子你也吃啊!”
“……我自己來。” 季惟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遞到眼前的韭菜。
這倆人能成為好朋友是很有道理的。
衆人圍着烤架熱熱鬧鬧地吃了一會兒,又聊起天來。
“與陽,廣基那塊地怎麽樣了?”
隋文宇和邵與陽既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朋友,又是生意上的夥伴,兩人都繼承了家族企業,所以工作上也很有話聊,時常在一起讨論生意。
“這還用問?當然是搞定了。”
“搞定了?這麽快?!”
“這塊地本身沒什麽難度,區政府關系是一早就打通了的,中标是意料之中的事。難的是老居民拆遷工作,那一片的居民大多是舊城區的退休中學教師,想法保守不說,還對自己執過教鞭的地方有特殊感情,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他們的‘帶頭大哥’,這周剛拿到全體簽字的拆遷同意書。”
難怪這周邵與陽表現地異于以往得忙碌。
“行啊你!”隋文宇右手握拳舉到邵與陽面前,“真有你的,但凡你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地!”
邵與陽顯然也很高興,右手同樣握拳與他碰了一碰,滿臉的意氣風發。
“想好開發什麽了麽?”
“嗯,這是一早就定了的,高檔住宅。”
“牛逼,到時候給我和谷悠留一套好的。”
兩人你來我往,聊得不亦樂乎。
另一邊,季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地坐回了先前的石頭前,認真地開始繪畫。
他神情專注,微抿着唇,纖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時而擡頭看看前方,時而低頭在紙上繪上幾筆,晌午的光線安靜地灑在他的臉上和黑發上,周身是一種叫人不忍打破的美好。
衆人三三兩兩地聊着天、打着電子游戲,享受着難得的放松時刻。
邵與陽一直在和朋友說話,也不去打擾季惟,只是偶爾擡眼看看他是不是還在那兒坐着。
“與陽,與陽!诶。”隋文宇突然推了推身旁的邵與陽,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季惟的方向。
邵與陽往右前方看去,只見季惟背對着他們,雙腿曲着坐在草地上,身體斜靠在石頭邊,畫紙被抱在懷裏,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竟是睡着了。
邵與陽注視着季惟的背影,想了想,丢下一句 “借你們的帳篷用用”,起身朝季惟走去。
快走到季惟身邊時,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随即繞到一側蹲下,悄悄地盯着陷入睡眠的季惟。
這人睡着了還是挺可愛的,沒那麽冷,五官都舒展開了似的。
邵與陽的視線下移,看到了被季惟抱在懷裏的畫紙。
上面的圖畫已有雛形,有他面前的這片草地,有遠處的山,還有……
不遠處的紅色杜卡迪。
雖然還沒有上色,卻線條清晰地出現在了畫紙的右下方。
邵與陽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
太陽這麽暖,空氣這麽好,午睡也是正常的。
但是挨着石頭睡是不行的。
他無聲地站了起來,随後又單膝着地,左手穿過季惟的膝彎,右手繞到他的頸下,略一用力就輕松地把季惟連同他懷裏的畫紙一并打橫抱了起來。
他盡量把動作放得很慢,又轉頭向身後的友人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然後徑直走向隋文宇的帳篷,擡腳撩開了門,彎下腰将季惟放到絨毯上,随即退了出去,不忘順手拉上了帳篷的拉鏈。
外面的衆人被這一通操作弄得目瞪口呆,邵與陽轉身瞧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實在是……精彩紛呈。
“……高,實在是高……”
“牛逼。”
“佩服。”
“我就服疼老婆的人,真的,與陽哥,你就是我的偶像。”
“陽哥剛才兩米一。”
邵與陽一屁股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活動着自己的臂膀:“滾蛋,老子本來就一米九。”
隋文宇揶揄地朝他笑着:“你不是說你們倆沒什麽麽。”
“本來就沒什麽。”邵與陽不耐煩地回道:“Omega身體弱,在外面午睡容易感冒。你懂個屁。”
我靠到底是誰懂個屁,老子都結婚了難道還沒你這個母胎童子雞懂嗎?隋文宇腹诽……
而此時的季惟正躺在舒适的雙人帳篷裏,帳篷外的玩笑被隔絕在外,風也被隔絕在外,聲音絲毫也沒有傳進來。
恍惚裏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團溫熱的雲朵輕柔地包圍,片刻後又被這朵雲擡着飄了起來,蕩在半空中搖曳了一會兒,穩穩地落了地,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