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生二回熟吧
邵與陽返回辦公室時,居然意外地發現李潔萱和季惟并肩坐在沙發上,兩人的身體靠得很近,頭微微地偏到一起,研究着手機上的什麽東西。季惟的臉正對着窗外的陽光,頭頂的發旋都顯得柔和美好。
“咳咳” 邵與陽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
李潔萱餘光看見邵與陽,驚得飛速拉開跟季惟的距離,像兔子一樣噌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踩着五厘米黑色高跟鞋的雙腿靈活異常,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邵與陽旁邊。
邵與陽也不和李潔萱講話,只偏頭饒有趣味地看着季惟。
只見季惟頭也不擡,似乎手機裏的內容很值得他留戀一番,過了幾秒才慢慢地垂下拿着手機的手,擡起的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說:“我在請教她中午吃什麽。”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邵與陽聽着卻覺得舒服極了。
他是在跟我解釋嗎?怕我誤會,一定是的。他好體貼。
邵與陽面上表情卻紋絲不動,他一邊把外套脫下扔給李潔萱一邊往沙發走去,非常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季惟的身邊,接着不着痕跡地抓過季惟手裏的手機,目不斜視地滑着屏幕說:“看上哪家餐廳了?”
他貼得太近,季惟被他和沙發扶手緊緊地夾着,想往右邊挪一挪卻動彈不得。
“你別擠這麽緊。”季惟用手推了推邵與陽的胳膊。
“你和李潔萱挨得近就行,和我挨得近就不行?”
邊上站着的李潔萱在心裏打了一個巨大的冷顫,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說:“邵總,我那邊事情還挺多,您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邵與陽随意地擺了擺手,目光仍盯着季惟。
季惟并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用手指戳了戳手機,說:“還看不看餐廳了。”
“看看看。”
兩人湊在一起選了半天也沒定下來吃哪家,邵與陽要求多,一會兒這家人太多一會兒那家沒有波士頓龍蝦,眼見就12點了,邵與陽大手一揮,決定還是帶季惟去自家餐廳吃總裁小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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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去打個電話。”
邵與陽站起身來,拿着手機走到房間外,不知打了個什麽電話,不過兩分鐘就回來了。
“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旋轉餐廳位于酒店頂層,遠眺可見起伏的峰巒,近俯得窺市中心的車水馬龍,三座觀光電梯直上頂層,門一開便有人忙不疊地迎過來。
“老板,包廂為您準備好了。” 來人一副餐廳經理打扮。
邵與陽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領着季惟朝裏面的包廂走去。
餐廳內部環境極佳,圓形的四周均為透光玻璃,中央立着一座鋼琴演奏臺,一位着晚禮服的女士正投入地彈奏着,優雅的鋼琴聲在餐廳裏緩緩流動。
二人來到包廂,門一關,門外客人交談的聲音立刻被隔絕在外。
經理甫一出去,季惟就皺着眉開口道:
“我們就是吃個便飯,你不用——”
“诶,打住。”邵與陽瞬間截斷了他的話,“這就是便飯。”
季惟看了看桌上擺放整齊熠熠流光的全套Wedgwood手繪浮雕骨瓷餐具,無奈地搖了搖頭。
“哎呀既來之則安之。” 邵與陽走向季惟的身邊,紳士地為他拉開椅子,雙手放在他的肩頭往下輕輕一按,讓他坐了下來。
剛坐定,經理又敲門進來,走到邵與陽身邊極為不好意思地說:“老板,真對不起,今天甜品主廚不在,您常吃的那道冰牛軋烤杏仁片其他人做出來怕您不滿意,給您換成另一道冰凍草莓奶酪可以嗎?”
“哎行吧,那我特意打電話訂的烤牛脊和手工墨魚汁面總有吧。”
經理忙不疊地說:“這兩道是有的,您稍等。” 說着又安靜地退了出去。
“這家餐廳什麽都好,就是甜品主廚太愛翹班搞作品研究了,恨不得五次來兩次半他都不在。”邵與陽滿臉遺憾地說。
“原來你出發前打電話就是為了訂菜……” 季惟一臉無語。
“當然,哥早說過帶你吃米其林,能食言嗎?”
“那也不用非得今天——”
“嗨,平時我也常來這兒,經理熟悉我的口味。”邵與陽不以為意地表示。
季惟也不再說什麽,只低頭細細地飲着手裏的茶。
這間屋子比一般餐廳的包廂要大上一些,桌上的複古金屬燭臺将餐桌兩邊的二人隔開。
幸好堅決沒有同意經理那個提前把燭臺點上的提議,邵與陽一邊隔着燭臺偷瞄着季惟的臉色一邊慶幸地想,果然太浮誇了他不喜歡。我真是機智。
等等!還有個事情忘了。
此時經理正好敲門來上甜品,邵與陽見狀,一邊殷勤地給季惟介紹甜品一邊瘋狂地給在一旁布菜的餐廳經理使眼色。
經理:“?”
邵與陽:“……”
經理:“?”
邵與陽受不了了,他快速撇了一眼被面前的精致甜品吸走注意力的季惟,轉頭偷偷對經理做了個右手在左肩上方拉動的動作,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朝經理擺了擺手。
經理:“哦!”
接着向眼前的老板偷偷比了個OK,轉身快速退了出去。
呼
邵與陽終于松了一口氣。還好季惟沒有發現。
讨人歡心費勁,太費勁了。
季惟正拿着甜點叉,小心地叉了一塊盤子裏的草莓奶酪送入口中,大概是太甜了,他微微地閉了一下眼睛,将叉子從嘴裏輕輕地抽了出來。
邵與陽心裏一動。
“季惟。”
“嗯?” 季惟擡起頭來看向邵與陽,手裏的叉子還沒有放下。
“你有沒有想過,回金海工作?”邵與陽正色道。
“回金海?” 季惟明顯有些意外,慢慢将手中的叉子放回了盤中。
從問出這句話起,邵與陽的一顆心就仿佛被線牽着懸到半空中,線的那頭在季惟手裏。他仔細觀察着季惟的表情,沒有表現得很驚喜,還好。
“不是讓你離開邵家的意思,我是說,你想不想在金海任職。”
季惟皺了皺眉,收斂起吃到甜品時露出的那絲難以捕捉的幸福神情,說:
“不可能的。我哥哥不會讓我在金海任職。”
“你不要去考慮可不可能,你只要回答我,想或不想。” 邵與陽的目光片刻不離季惟的臉。
季惟的眼睛望向邵與陽,右手放在桌上的盤子邊緣輕微地摩挲着。
邵與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着。如果他說想,那麽邵與陽就會告訴他,自己可以為他安排一個金海的董事席位,但季惟沒必要知道代價是什麽。
季惟的右手松開餐盤,又拿起甜點叉,随後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有一份工作了。”
他已經是邵氏總裁的特助了,在邵氏大樓的頂層,那間寬敞的辦公室裏,已經有一方屬于他的空間。不僅有他不同于別人的舒服座椅,還有頭頂懸挂着的那副風景畫。
邵與陽完全沒有料到季惟會說出這句話,不是“想”或者“不想”,只是已經有其他選擇了。他愣了愣,心仿佛瞬間又回到了它該在的地方。
他想,季惟這樣說,是不是證明季惟至少有一點,哪怕一點點,滿意現在的生活。
也許季惟只是礙于邵與陽在場才這樣回答,但是誰在乎呢,以後尚且顧不得。
邵與陽極力控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表情,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你是不是想開除我?” 季惟疑惑地看着對面表情扭曲的邵與陽。
“嗯……嗯??當然不是!” 邵與陽猛地反應過來,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對你不滿意?
“哦。”季惟得到答案,臉上又恢複平靜,低頭繼續叉甜品去了。
偌大的包廂頓時一片靜默,只剩下甜點叉與餐盤發出的輕微碰撞聲。
敲門聲适時響起。
“進”
門被從外面推開,進來的卻不是烤牛脊或者墨魚汁面,而是——
一個身穿全套黑色西裝的人肩上架着小提琴,正一邊半閉着眼拉着悠揚的舒曼浪漫曲一邊踱步走進包廂,站到了房間中央。
跟在他身後的餐廳經理滿心期待地望着邵與陽的後腦勺,欣喜地說:
“老板,這是餐廳贈送給您——”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邵與陽轉過頭來的鐵青臉色震地生生停住。
邵與陽:“……”
季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穩了穩自己的太陽穴,看向邵與陽說:“你在搞什麽?”
“額……應該是餐廳弄錯了。”邵與陽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對着經理說:“你跟我出來。”
剛走到門口,他又迅速轉身指了指還沉醉在演奏事業裏的那個黑西服說:“還有你!”
可怕又肉麻的小提琴聲音終于停下了。
——
“老板,不是您說讓小提琴快點兒上場的嗎……”
門外,經理哭喪着一張臉,害怕又委屈地看着面前臉色不悅的邵與陽。
“我什麽時候說了,我是說讓你取消!取消!” 邵與陽脖子上的青筋都快暴出來了,一手扶着自己的額頭一手扶腰,壓低聲音說。
“可是您不是對我比了手勢嗎,讓我、讓我立刻叫拉琴的進去,不然就把我給咔嚓了。”
經理覺得這日子簡直沒法兒過了。自家老板中午12點突然打電話讓他留住最好的包廂,還讓他找一個會拉小提琴的過來,并且指名要演奏愛情曲。天知道他們餐廳一向是只在包場的時候才會安排小提琴駐場的,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拉琴的從別的酒店給火速接過來,就為了自己老板的終身大事。
“我那是讓你取消……”邵與陽崩潰了,他擡起右手在左肩上方拉動了兩下,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動作,拉琴的!” 緊接着又做了一遍抹脖子的動作,“這個動作,不要了!”
“你怎麽回事,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啊?一到大事上就給我掉鏈子!我還能讓你幹點什麽?”
餐廳經理被訓得都快哭出來了。屋裏那位到底什麽來頭啊,值當老板這麽小心翼翼。
“老板……我錯了,我這不也是頭一回為您約會效力麽,您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回生二回熟,我保證下次——”
“保證個屁!淨給我添亂!”
邵與陽不好出來太久,說完轉身就大步回了包廂。
“嗯……我問清楚了,是隔壁包廂的客人點了小提琴演奏,哈哈。” 邵與陽演技浮誇,故作潇灑地抓了把頭發,拉開椅子坐下,對着季惟幹巴巴地笑了一聲。
季惟好笑地嗯了一聲,說:“隔壁包廂的客人還挺闊氣的。”季惟來的時候觀察過,這個房間是獨立的,隔壁哪來什麽包廂。
誰知邵與陽一聽這話就來勁了。
他大手一揮說:“嗨,這算什麽。你要是喜歡,下次咱們去大劇院包場,邊吃飯邊聽交響樂團演奏。我們自己帶上廚師,包準飯也好吃音樂也好聽,好不好?”
季惟看着面前一臉認真的邵與陽,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說:“算了算了,你快好好吃飯吧。我随口一說的。”
“喜歡就喜歡呗,怎麽還算了……”邵與陽一邊嘴裏嘟哝着一邊吃下一大塊牛脊,心裏仔細盤算着下次一定要好好計劃,摸清敵情,争取給季惟來個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