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恃寵而驕

謝庭月其實很擅長照顧人。

家裏那個爹根本沒鳥用,謝庭星幾乎是被他親自帶大的,吃穿住行沒一樣不需要操心。他不一定要親手下廚做飯,但食材怎麽搭配,葷素怎麽點,什麽時候胃口怎麽樣想吃什麽樣的東西,頗有心得,給弟弟換尿布這種事他都幹過,照顧病人這種事,不會怕的。

不了解有什麽關系,處處不就知道了?

謝庭月老母雞本能出來,全副心思用在楚暮身上,發現這個人要求不高,對自己真是一點都不講究。該吃了吃該喝了喝,給什麽就用什麽,好像沒什麽偏好,別人注意不到時,他也很少提要求,除非渴的受不了餓的受不了難受的不得了。

而他本身是個很能忍的人,或者說,他對什麽都不在意,包括自己的生死,所以……大部分時間裏,本人都把自己給忘了,別人也不知道他有需求。

偏偏病人最忌諱的,就是忍。

每個不适都是信號,照顧好了,才能往健康的方向走,你不管,不當回事,什麽時候能好!

謝庭月很生氣。

一生氣,就忍不住要罵人。

楚暮這個變态竟然很享受!他罵,他就笑,他罵的越大聲,他笑得樂開懷!

謝庭月:……

好,你贏了。

楚暮是真的很愉悅,發自真心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不是沒有感受過,但來自謝庭月的,尤其讓人心動。

他竟然開始貪得無厭,想要更多。

而一個人感覺自己被寵愛時,總會忍不住無理取鬧刁難撒嬌,恃寵而驕四個字,就是這麽來的。

楚暮開始作。

“我不要吃素菜,我要吃肉。”

“擺盤竟然用蘿蔔花,瞬間失去了胃口。”

“茶呢?為什麽只有溫水?”

“我不喜歡這個盞的花紋。”

各種要求,各種挑剔,最後沒的說了,連不喜歡花紋都成了作妖的借口。

謝庭月一點沒生氣,就當是撒嬌了,病人麽,脆弱,都得靠哄的,而且換菜換盞實在算不得麻煩……麻煩的也不是他。誰叫他是主子呢?動動嘴皮子就行。

直到楚暮說出這句話:“我要喝酒。”

謝庭月眯眼:“你說……想要什麽?”

楚暮微笑:“我要酒,夫人陪我飲麽?”

“我看你是想要夫人給你送一盞鸩酒,”謝庭月皮笑肉不笑,“很羨慕武大郎的死法,嗯?”

楚暮眼眸微垂,似乎很委屈:“我只是想小飲一杯,大夫說過,有利我的病情。”

“不準!”謝庭月兇巴巴,“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夫建議你适當小飲,三五天一杯,沒說天天可以喝!”

“夫人好像話本裏的胭脂虎——”

楚暮看着謝庭月,就像在看什麽可口的食物,舔了舔唇,眸色漸漸轉暗:“不過我很喜歡。”

謝庭月:……

又來了。

這個人優雅的表象下,藏着不為人知的惡趣味,總喜歡逗他,若能把他逗的臉紅心跳,就更開心了。

謝庭月體恤病人不易,身體狀況受限,連出門都做不到,還能做什麽?也就過這點嘴瘾開心開心了。楚暮是君子,對下人不能随便開玩笑,也沒什麽親密朋友,好不容易有個身份相匹的枕邊人,憋久了的熱情終能得以宣洩,謝庭月感覺自己要是再攔着,都有點欺負人了。

就當附加服務,對病人的臨終關懷了。

可楚暮這個人實在太犯規!

長太的好,睫毛太長,喉結太漂亮,連手指都比他的修長,君子謙謙的氣度太能唬人,撩起人來眼睛都不眨,情思如許,就像早就情根深種,一腔熱血只為你燃似的!

謝庭月時不時捂住左胸,提醒自己這是錯覺。

還好面對的人是他,換随便哪個小姑娘來,一準都受不了得栽裏頭!

……

照顧楚暮這方面,形勢喜人,二人迅速磨合習慣,漸有默契,好像處了很久的朋友,氣氛越來越輕松。家裏的事,謝庭月也不是太在意。

他發了通火,算是立了威,但時機原因實在對的太好,別人難以指摘。

果然,所有人默契的不提這件事,沒說一句謝庭月脾氣不好,就像集體瞎了聾了一樣,完全不知道那夜發生過什麽,只知楚暮又犯了一回病,很兇險。

知道了,當然要關心,很快,來自大家的禮物流水似的過來,飽含關心。

謝庭月整理氣勢往賬房走了一圈,賬目交接也順了,小半天就完成了,下人腰彎的低低的把賬本奉上來,不敢再有小動作。

謝庭月哼一聲,理所當然的掌了中饋。

這一次,便是完完整整的掌家權了。

黃媽媽挨了頓板子,去了半條命,沒死。

沒死,當然要喊冤,當然要訴委屈,她想方設法籌謀,讓二夫人孫氏去看了她一回。

賣慘,當然要讓對方親眼看到,效果才最強。

孫氏果然觸目驚心。

一面見完,各種感覺自己小看了謝庭月,這娶進來的男妻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不過——

到底還是年輕了,心太急,手段也太直。

以為掌了中饋就萬事大吉了?

這中饋,她能給出去,自然就能拿回來,什麽時候,全看她心情。

謝庭月啊謝庭月,這波你能過去,卻也大大得罪了人,接下來的梅宴,你要怎麽辦?

……

掌理中饋,對謝庭月來說并不難。

生母嫡母接連去世,繼母沒進門的那些日子裏,駱媽媽幫襯着,他學會了很多,也處理過很多,一般小事,根本不用費心思。

梅宴……是近段時間內唯一需要上心的事。

他還沒想出辦法。

一頓殺威棒,下人們不敢再陽奉陰違,消極怠工,卻也不會主動幫他想辦法,積極幫他融入這個家并處理事情。梅宴怎麽辦能好,遇到意外該怎麽處理,提前需要準備多少東西……明面上的,舊例會有,暗藏的可能的危機,只能他自己想到。

有什麽辦法,能一勞永逸,保證梅宴一定成功,不會有人搗亂呢?

謝庭月心裏裝着事,還要分心思出來留意楚暮,睡不好覺,總是做夢。

夢裏的楚暮……可謂多姿。

大部分時間冰山變态,小部分會變成小人,頭和身子一樣大,抱着膝蓋蹲牆角,總是很可憐,擡着大眼睛看他,委屈極了,讓人忍不住想抱想安慰。

謝庭月真不想這樣,每次入睡前都要在心裏對自己念很多遍‘不要夢到楚暮,不要夢到楚暮’,這一天,終于如願了!

他是直接在夢中笑醒的。

他夢到了一個人,一個上輩子救過的人。

瞿齊,濟世堂東家,商業翹楚,官宦世家出身,曾在朝為官,一度做到五品,夫人也是名門望族。突然改行行商,并不是自甘堕落,只是運氣不好,遭遇意外瘸了腿,臉上也落了疤,形容有損,不能再做官。

轉行行商,也有明顯的文人風骨,瞿齊只做藥材生意,以及藥材延展出來的其他生意,比如藥膳,養生,醫館。因其上佳的質量和服務,很多貴人喜歡,人脈得以開拓,和公主府侯府等關系頗好。

瞿齊身姿很正,眼光獨到,品位不凡,本身身份人脈又不同,商界所有人對他都持友好态度,願意結交,官場上辦宴,也以能請他來為榮,只是大部分時間,瞿齊很低調,不喜走動。

謝庭月和他只有一次交集,就是上輩子最後的那段時間,他救過瞿齊。

當然上輩子發生過的事,現在并沒有發生,人家并不認識他,他也不可能挾恩索報,但他也算了解一些東西,似乎可以……用一用?

如果他能請來瞿齊和瞿夫人到梅宴,事情不就好辦了?

想到就做,謝庭月立刻行動。

首先——是打聽瞿齊近來行蹤。

他手裏只有布,是不是可以順便計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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