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見鬼的公主抱

傍晚,兩輛車徐徐停在南水村蘇家老宅門外。車上下來一行人,其中一男一女十分惹眼。男的身形高大挺拔,濃密的黑發呼應着深邃的眼眸,英氣逼人。女的身材纖秀,一襲鵝黃色的洋裙,只襯得肌膚勝雪,唇若朱丹。

雖然是一起下的車,這一男一女卻似彼此不相識一般,皆是面罩寒霜,不願看對方一眼。

站在門口的村長趕忙迎上前,弓腰笑道:“白少,大小姐,這裏就是蘇家老宅。南水村世代自給自足,村子裏沒有酒樓旅館,這宅子有些根基,當年是白家別院,如今雖落魄了,倒也寬敞舒适。這幾日就委屈二位在此歇息。蘇先生正在上課,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二位随我進來吧。”

見村長上前說話,被喚作大小姐的女子面色立刻緩和,露出禮貌的笑意,點頭道:“麻煩了。”

白少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沒看村長一眼。

村長有些尴尬地呵呵笑笑,轉身領着他們往裏走。

“是啊,堂堂白家大少怎麽可能和毫無價值的山野村夫對話?”和村長保持一定距離,白大小姐看着走廊一側的景色,邊走邊不經意似地輕哂。

“勞動力怎麽會沒有價值,沒有他們,白家米鋪的米從何而來?白大小姐,你好歹也是讀過書的。”白少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回道。

經過一間大屋,眼睛餘光瞄到什麽,白少停下來朝屋裏看,只見一個年輕女子背對着他跪在一排靈位前,靈位上是白家幾代先祖的姓名。驀地,他目光一緊,鎖定住一個名字:白敬先!

“看在我每天給你們上香的份上,快幫我哥找個媳婦兒吧!還有……”喃喃自語戛然而止,蘇小棕猛地感覺到身後一陣強勁的寒意襲來,心口瞬間有些涼飕飕的。

陰——風——陣——陣——腦子裏閃過四個大字,蘇小棕頭皮發麻,迅速起身,想離開這裏,誰知頭頂撞上什麽,疼得她眼冒金星,捂着頭頂踉跄了一下,才看清身邊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

看他下巴紅了一塊,蘇小棕揉着頭蹙眉道:“對不起啊,你這人走路不帶聲兒的。”接着聲音低下去,細細嘟囔,“下巴是鐵做的嗎?”

她撞得這麽疼,男人卻連面部表情都紋絲不動,沉下的眉頭仿佛能直接壓在人心上,目光銳利,咄咄逼人。

“這是什麽意思?”就這麽看着她,白少伸手取下刻有白敬先名字的靈位,放在她面前。

“什麽什麽意思?”蘇小棕只顧着疼,心想,從哪冒出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人?

村長湊上前,看到靈位上的字,大驚失色,朝蘇小棕埋怨道:“小粽子,你這不是胡鬧嘛!白老爺活得好好的,你怎麽給他立牌位?白老爺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你哥不知道你這麽做吧?快把靈位撤掉!”

Advertisement

“村長,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這麽做理由有三。”

“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你趕緊給我撤了。”

白大小姐攔下村長:“我倒想知道是哪三個理由。”

“這第一,南水村是界南鎮最偏僻的村子,村民們幾乎一輩子都走不出這村子,外面的人也不會到這裏來。這蘇家老宅還是白家別院的時候,白家人倒來過幾次,距今也有好幾十年了吧?所以,我這輩子可能根本無緣向白老爺當面致謝了,說不定他什麽時候去世我都不知道,那還不如早點立牌位,每天誠心供奉。這第二,南水村生活條件艱苦,世代以來,多虧了白家資助糧食物資,才得以生存。白老爺做了這麽大的功德,而我又無法到近前報答,所以為白老爺向上蒼求了個祈福長壽的長生牌位,這有什麽不可以呢?這第三嘛……”

聽她說的倒有幾分道理,村長邊思索邊點頭,白大小姐面色如常,白少依舊眼神如刀,抓着牌位的手卻松了勁道。

“第三怎麽樣?”村長問道。

“第三,白家對南水村的功德我們銘記于心,但是,最近幾年來,有一些白氏族人以恩主自居,到南水村騙吃騙喝、騙錢騙女人,甚至害得一些村民家破人亡。村長找到白家,卻總是以找不到人而不了了之。雖然這些白氏族人和白家關系疏遠,但作為族長,白老爺對于族人疏于管束和教導。我立這牌位,其實也是為那些活着還不如死去的人,白老爺為自己族人擔上一些責任,也無可厚非吧?”

白少冷哼一聲:“牙尖嘴利。”

白大小姐卻道:“我倒覺得她沒有惡意。長生牌位古已有之。只是這長生牌位和往生牌位擺在一起,總是不大好的。你叫小粽子是嗎?能不能麻煩你,把我爹的長生牌位換一個地方呢?”

蘇小棕這才有機會正眼打量了一下白大小姐,活脫脫的一個大美女,明豔得像玫瑰,眼神卻清麗得像茉莉。

這麽漂亮的姑娘要是成了自己的嫂子該有多好啊!等等,爹?

那這個又冷又硬,看上去随時會殺了她的男人就是白大少咯?蘇小棕瞄一眼白少,忽然想到什麽,先是偷偷憋笑,随即噗嗤笑出聲來。

“笑什麽?”白少不悅地蹙眉,聲音低沉有力。

“久仰大名。”蘇小棕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白、蘭、蘭。”

一旁的白勁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對于哥哥來說,惹惱他的方法有千萬種,但有一種是最簡單直接有效的,就是直呼他的名字。這個小粽子看來真是不怕死的主,簡直是在火上澆油嘛。

果然,白蘭蘭欺身上前,低下頭,幾乎與蘇小棕的額頭相觸,從上至下如泰山壓頂般,周身的低氣壓和怒氣沉沉扣在她整個人身上。

“叫我白少,這是你唯一擁有的資格。”

蘇小棕有些吓到了,身子一抖,雙腿一軟,跌坐到地上。

白蘭蘭不管她,放下靈位,轉身大步離開屋子。要不是爹非要聽術士的,說白家門下男子歷來過于剛毅,女子則過于柔情,有損白家氣運,自他這輩起,白家男取女名,女取男名,他也不至于從小被人笑到大!

白勁風攙蘇小棕起身。

見大美女如此平易近人,蘇小棕腦子裏又想起替哥哥讨媳婦兒的事,有些讨好地試探道:“大小姐,我領你四處轉轉,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字畫如何?”

“字畫?”白勁風有些疑惑,這窮鄉僻壤處能有什麽能入眼的字畫?

“跟我來。”蘇小棕支開村長去陪白蘭蘭,自己領着白勁風到蘇遠棕的書房。

“半桌字,一櫃書,兩牆畫,三臺硯,四卷筆,倒有幾分韻味。”白勁風将整間書房環視一圈,說着,走近一幅畫,細細品味。

這是一幅月影風荷圖,筆法娴熟但尋常,構圖卻動足了心思。她從未想過,可以舍去天空之月,只圍繞水中月影渲染荷花靈動飄逸之美。

見她眼神專注,面露欣賞之意,蘇小棕喜滋滋道:“這些都是我哥畫的,所有人都說好。”

白勁風收回注意力,似是不同意,略略一笑,眉頭輕輕聳動一下,淡淡道:“确有幾分功力,比得上我五年前的畫作。”

一瓢冷水澆下來,蘇小棕暗暗吐吐舌頭,又引着她去看蘇遠棕寫的字。

白勁風看了幾幅字,随手翻閱案頭的書籍,見扉頁間寫有點評,随意看幾行,卻不知怎地逐字逐句入了心。

蘇小棕見她雙眼發亮,心想:這下你可知道我哥的才華了吧?

卻看她合上書,輕描淡寫道:“見解還算獨到,只是略微流俗罷了。”

看來大小姐是看不上哥哥了。蘇小棕有些沮喪地低下頭。

“你這哥哥,倒也看得出是個頗有風雅意蘊之人,有機會可以交流學習。只是不知道他對新派詩歌是否也有研究?”白勁風又說。

“有的有的。”蘇小棕心頭一喜,連連點頭。興奮勁過去,心裏又擔憂起來:風雅意蘊,說的是那個嘴巴能毒死五步蛇的蘇遠棕嗎?

“小粽子,你哥到學生家輔導功課去了。天色也不早了,趕緊弄點吃的讓少爺小姐墊墊肚子,快去。”安排好這一行人的房間,村長跑來找蘇小棕。

很快,幾樣家常小炒和一盆粽子就端上了桌。蘇小棕特地挑了哥哥研究的最新口味的什錦豆粽,濃濃的香味頓時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大家紛紛剝開粽子,邊吃邊贊賞,白蘭蘭卻不動,冷冷看了大家半晌,說:“我不喜歡吃粽子,上白米飯。”

“粽子很好吃啊,白少,你嘗一口試試。”蘇小棕啃一大口粽子,鼓着腮幫子認真地說。

“上白米飯。”

“哎呀,你試試看嘛,這是我哥研究的新口味,可好吃了,吃一口就會愛上的!”蘇小棕剝開一個粽子,遞到白蘭蘭面前。

白蘭蘭伸手想推開她的手臂,不料方向歪了,蘇小棕手一抖,粽子掉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被他直接打落的。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白蘭蘭也沒了吃飯的心情,起身要走,不小心一腳踩在粽子上,鞋底被粘住,猝不及防跌了個正着,髋骨正好磕在椅子角上,一時間疼得使不上勁站起來。

衆人慌忙去扶,白勁風依舊淡定地小口咬着粽子。

七手八腳,東拉西扯,沒把白蘭蘭扶起來,反而讓他疼得臉色發白。

蘇小棕扒開衆人,蹲下身,左臂橫在他背下,右臂橫在他兩個膝蓋窩下。

“做什麽?”白蘭蘭有種不祥的預感,緊張地問。

蘇小棕一言不發,猛一使勁,居然把他橫抱起來,往他房間走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