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鬼的拔牙

像個娘們一樣被一個瘦弱的女子橫抱在懷裏,怎麽看怎麽有種良家婦女被惡霸強搶的錯覺。

白蘭蘭試圖掙脫,蘇小棕瞪他一眼:“別動!”

她的力氣還真是大得出奇!壓下怒氣——或者說是二十四年來第一次感覺到的羞澀,白蘭蘭尴尬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道:“你覺得這樣合适嗎?”

“不喜歡啊?”蘇小棕略一思忖,手臂提起來,不等他反應,直接把他扛上肩膀,大步流星地往客房方向走。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粗魯又愚笨的女子?白蘭蘭心中湧上深深的無力感,耷下去的頭順勢微微掩在袖子後,暗自祈禱千萬別被更多的人看到。

蘇小棕把白蘭蘭扔到床上,像卸掉貨物一樣拍拍雙手,道:“白大少爺怎麽能在我們這出一點纰漏呢?村長可是反複交代過了,別說跌壞了,就是少一根汗毛都不行。我這就給你請大夫去。”

白蘭蘭還沒說話,咕咕叫的肚子替他回答了。

“我去給你端吃的。”蘇小棕拔腿就走。

“我不吃粽子。”白蘭蘭再次強調,“還有,叫白勁風過來。”

“知道了。”懶得再待一秒鐘,蘇小棕應聲離開,走幾步,想想不對,嘟囔道,“叫白勁風過來?難道不該說叫勁風過來?叫阿風過來,叫我妹妹過來,這樣才對啊。大小姐有這樣難相處的哥哥真是太辛苦了。”

“小粽子,你嘴裏咕嚕說些什麽?”

說曹操曹操到,白勁風右肩背着個小箱子走過來。

看到小箱子上的紅十字,蘇小棕問道:“大小姐,這是什麽?”

“醫藥箱。”

“醫藥箱?真好看,我們這的草藥都是用紙包的。”

“這裏面可不是什麽草藥。”白勁風正欲解釋,看看蘇小棕充滿求知欲的懵懂眼神,心想,說了你也不會懂。一輩子沒出過村子的小村姑,怎麽可能輕易懂得西醫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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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忙吧,我去看看白蘭蘭。”一邊說着,白勁風徑直繞過蘇小棕,走進白蘭蘭的房間。

原來大小姐也是直呼白少的名字。蘇小棕撓撓頭,這對兄妹看上去感情不大好的樣子。

“髋骨那裏并無大礙,只是有些淤青。只是你那顆壞牙再不拔,疼痛的頻率會讓你一頓飯也吃不下去的。”白勁風從藥箱拿出工具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白蘭蘭一副拒人與千裏之外的冷漠表情。

“大人患蟲牙,并沒有什麽丢人的。怕疼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這又不是你第一次拔牙。現在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不如速戰速決,把你餓瘦了,回去我又要被爹娘責備。”

“白勁風,你是在嘲笑我嗎?”白蘭蘭臉色一沉,推開她的醫藥箱,又沉聲低喝道,“出去!”

端着食物走到門口的蘇小棕目睹這一幕,不由得替白勁風生氣,蹭蹭幾步跨進來,把托盤放到桌上,上前道:“白少,大小姐一番好意,你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麽可以态度這麽惡劣。她是你妹妹,又不是白家的下人!”

“白家的家事,不勞外人操心。”白蘭蘭冷冷掃她一眼。

“那我們說點別的。你牙疼,吃飯不方便,那你可以說出來呀,發脾氣耍性子能解決問題嗎?這裏是南水村,不是白家,我們不像白家的下人那樣,明白少爺你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句話背後到底是什麽意思。你發了脾氣,餓着肚子,心情不好,牙就更疼了,于是更加沒法好好吃飯,你就會更餓,心情更差,說不定就會找南水村的麻煩。可是我們多委屈啊?因為直到死也沒弄懂你為什麽生氣。”

白勁風聽着,忍不住輕笑。這個小粽子話可真多。自從來到這蘇家老宅,不過幾個時辰,她就已經說了好幾籮筐的道理。

“誰要你們死了?”白蘭蘭腦中一根神經突突地疼。他只是不想吃粽子而已,怎麽就讓她扯出這麽一長串不着邊際的歪理來了?

“沒有白米飯,給你到隔壁阿婆家端了粥來,要吃自己下床到桌上拿。既然大小姐能給你看病,大夫也不用請了。”蘇小棕牽起白勁風的手,“大小姐,我們走。”

“小粽子,我覺得你應該叫小麻雀。”

“小麻雀?為什麽?”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白勁風用兩只手模仿小鳥的嘴一張一合,笑着吐出一串叽叽喳喳。

蘇小棕被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垂頭摸了摸脖子,擡頭看見不遠處一個身影,叫道:“哥。”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白勁風看到一個男子的側影,一襲青色單長袍,身形颀長俊逸,右手抱着一本書,風動衣袂,飄逸出塵。聽見蘇小棕叫喚,男子轉過身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引人注目。

白勁風心中掠過一絲悸動,忽然心頭一冷——男子右臉頰竟有一條一寸來長的傷疤。

想她白勁風,豪門白家掌上明珠,西洋留學歸國的女醫生,琴棋書畫樣樣拿手,怎能為一個臉上有疤的窮小子動心?不成,一絲一毫都不成。她的夫婿,自然要和她一樣完美。

早就聽說白家大小姐才貌出衆,萬裏挑一,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見到白勁風本人,蘇遠棕還是有點屏住呼吸的感覺。

“今天有事耽擱了,我正打算明日一早正式拜見大少爺和大小姐,還請大小姐不要怪罪。”

“哥,大小姐看過你的字畫了,她說想跟你交流學習呢。”蘇小棕熱切地拉近兩人的距離。

“承蒙大小姐不嫌棄。”蘇遠棕笑道。一旁的蘇小棕暗暗高興。哥哥今天表現不錯,只要不說那些欠揍的話,風雅意蘊四個字他還是擔得起的。

白勁風清清嗓子:“咳咳……擅長筆墨丹青自然是好的,不過,如今的世道,新事物、新知識層出不窮,眼界還是要開闊,不能做書呆子,與社會脫節。”

大小姐在說什麽?她之前明明不是這麽說的啊。蘇小棕有些納悶地看着白勁風。

“師夷長技以自強,這個道理在下懂得。但泱泱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精髓之處多不勝數,就是鑽研一輩子,又能參透幾分?不能走而先飛,恐怕會跌得很重。”

見白勁風克制自己不看向他臉上的疤,卻又忍不住頻頻瞄一眼,眼中不時露出惋惜、輕視的神色,蘇遠棕心中頓時将她看低了幾分。沒想到,這人中之鳳的白大小姐,竟是個以貌取人的膚淺女子。這樣想着,嘴上和她杠起來。

“守舊。”

“冒進。”

眼看氣氛不對,蘇小棕連忙打圓場:“哥,你知道嗎?大小姐她還是個大夫,很厲害吧?”

“醫生。”白勁風認真糾正她的稱呼。

蘇遠棕哂笑,故意對蘇小棕說:“小粽子,明天你做道菜,馬鈴薯炒土豆。”

“哦。嗳,不對,馬鈴薯和土豆不是一個東西嗎?”

“當然不一樣。西洋的馬鈴薯和中國的土豆怎麽能是一樣的東西呢?”說着,蘇遠棕看了白勁風一眼。

“你說誰是馬鈴薯?”白勁風不悅地蹙眉。

“我沒說誰啊,馬鈴薯是一件東西,難道大小姐覺得自己是個東西?”

“你敢說我不是東西!”白勁風何曾受過這等氣,揚手就打了他一耳光。

“謝大小姐恩賜。”

見蘇遠棕居然笑嘻嘻地向她作揖,白勁風有氣沒處撒,哼一聲,氣呼呼地離開了。

“哥,你怎麽這麽跟大小姐說話?”蘇小棕急得朝蘇遠棕輕打了一拳。

“怎麽說話?這都打不還手了,難道還不夠尊敬她這個大小姐嗎?我這還餓着呢。”蘇遠棕揉揉臉頰,朝廚房走去。

翌日,白家兄妹一個出門勘察田地,一個在村頭支起了義診棚子。蘇遠棕去學堂上課,兩頭送水送飯的差事自然落在蘇小棕身上。幾趟下來,累得汗流浃背。

“我這邊自己可以應付,你去白蘭蘭那邊吧。”白勁風遞給她一塊紗布擦汗。

“謝謝大小姐。”蘇小棕嘴裏應着,心裏卻在哀嚎。她多希望說這句話的是白蘭蘭啊!

白蘭蘭正在聽土質專家現場抓土的分析,忽然神色有異。為他撐着傘的蘇小棕注意到他臉頰偏下颚處有些微的抽動,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

“白少,你是不是蟲牙疼了?”她悄悄湊近他問道。

“多事。”白蘭蘭蹙眉,簡短回答。

“我知道怎麽治牙疼。”身側忽然傳來細聲細氣的童聲,二人詫異地扭頭,見一個小童不知何時站在蘇小棕腿邊,仰臉看着他們。

“小虎,你說怎麽治?”蘇小棕笑眯眯地問。

小虎忽然捂嘴一直笑,笑得蘇小棕和白蘭蘭面面相觑。

就在這時,小虎忽然用力推一把蘇小棕,蘇小棕毫無防備地撲向白蘭蘭,白蘭蘭下意識用手去接她,手抓到她的時候,她的嘴巴也撞上他的唇了。

整個世界靜止了幾秒鐘,蘇小棕觸電般彈開,局促地手腳都沒地方擺,慌裏慌張地左右挪着碎步。

“莫名其妙。”白蘭蘭很快恢複鎮靜,有些不解而且嫌棄地抹了抹嘴巴。

“小虎!你在做什麽?”蘇小棕臉頰燙得吓人,又羞又惱,一把抓住小虎的肩膀。

“每次我爹說他牙疼,娘親就是這麽治的呀。”小虎一本正經地說。

“那你娘沒告訴你,這個辦法只能爹和娘才能用嗎?”蘇小棕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那你們就做爹和娘好了啊。”小虎的眼睛充滿童真。

蘇小棕語塞,看一眼白蘭蘭,他早就和土質專家走到另一處去了。

“那個……白少,剛才……對不……”蘇小棕走過去扭扭捏捏地道歉,腦子裏又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臉又不争氣地紅了。

白蘭蘭皺眉看着她,冷冷道:“你在回味什麽?走,回去了。”

回味?她哪裏在回味?畢竟是人生第一次,怎麽可能當沒發生過?真是個性情涼薄的人!蘇小棕在他背後朝他揮揮拳頭。

回去的路上,他們遇到一對母子。小孩子一手托着右腮,哭哭啼啼。

“龍仔乖,晚上睡一覺,明天就不疼了。”

“可是小胖說拔了牙齒,臉會歪,像怪物一樣。”

“他是騙人的……”

直到這對母子走遠,白蘭蘭還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蘇小棕狐疑地打量他一番,心裏明白了什麽,偷偷發笑,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為什麽要換馬甲。。。挪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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