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蘭蘭吃醋
翌日一大早,各房按照白敬先的意思在正廳集中。蘇小棕看着二姨太,她依舊像往常一樣,垂首閉目,默默撚着手中的念珠,看上去端莊慈祥。這樣一個吃齋念佛的人,怎麽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怨氣?
“上次祠堂的事,經過查證,實屬一場誤會。小粽,你受苦了,爹向你道歉。”白敬先朝蘇小棕看過來,第一次和顏悅色。
蘇小棕連忙起身道:“兒媳不敢。只是,不知這是一場怎樣的誤會?”
白敬先頓時收起和藹的臉色,沉聲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提醒大家,家和萬事興,白府的安定是米鋪興旺的根本。如今市場競争愈演愈烈,我們白家正處在最緊要的關頭。我希望你們每個人有才能的,為米鋪、為白府出謀劃策;沒有才能的,安分守己吃自己的飯,花自己的錢,管好自己的事。否則——”
他沒有再說下去,也沒有刻意看向誰,二姨太卻是心頭猛地一跳,身子也顫動了一下。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沒那個工夫調查誰對誰錯,不管是誰,只要牽扯在內的,該休的休,該打的打,絕不姑息!”說着,白敬先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全場人為之一驚,都屏住呼吸,不敢言語。
只有白蘭蘭另懷心事,下意識看一眼蘇小棕,又慢慢失了神。
爹還了蘇小棕清白,他就沒有休妻的必要。第一時間,他的心感受到一絲釋然和淡淡的欣喜,然而他很快又陷入複雜難解的情緒中。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為之高興,他打算不如就這樣高興下去,和蘇小棕重新開始,反正以蘇小棕的單純,之前發生的種種,她絕不會想到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可是他答應過楚柔,這輩子他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離開正廳回房間的路上,蘇小棕就像只快樂的鳥兒一樣,滿臉笑意地哼着歌。
“你怎麽這麽開心?”白蘭蘭納悶地問道。
“因為爹還了我清白啊。”
“可是爹包庇了那個誣陷你的人,你被打了五十大板,而那個人只不過聽聽這些刺不痛皮毛的場面話,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蘇小棕笑眯眯地看着他,用手指戳戳他的腦門,道:“夫君,你是不是忙生意忙得腦子都不夠用了?爹是想借這件事情警示大家,如果因為我,白府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明争暗鬥的小把戲,那說明是我做了件大好事,人人都會感謝我。還有啊,難道你沒聽過惡語傷人六月寒嗎?雖然爹說的不是惡語,但這句諺語告訴我們,有時候語言的力量比行動更加有效,再說了,我沒有不依不饒地追究下去,那個人肯定因此心存愧疚,不再傷害我。最重要的一點,爹知道他錯怪了我,以後對我就不會那麽冷淡,說不定是我因禍得福呢?你看,這簡直是一箭三雕的大好事啊,怎麽會不公平?”
蘇小棕向來說起道理就一大串一大串地來,白蘭蘭通常覺得頭疼,這一次卻一字一句全都聽在耳朵裏,記在心上。他看着她始終清澈坦蕩的眼眸,仿佛能直接看到她心中那片他早已失去的淨土。
“怎麽?夫君,你居然不開心?難道你真的想休了我!”看白蘭蘭一直神游天外、心有所思的樣子,此刻又望着她失神,蘇小棕氣惱地在他胸口戳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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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蘭不怒反笑,柔聲道:“怎麽會呢?”
“我聽小香說,今天街上有雜耍班搭臺表演,我們去看看吧。在床上躺了這麽久,我都快發黴了!”
白蘭蘭和蘇小棕來到街上時,雜耍班幾個臺子周圍已經擠滿了人。蘇小棕對套竹圈的游戲很感興趣,白蘭蘭陪着她先站在一邊觀望。
參與游戲的有幾對年輕情侶,女的站在男的身邊又是撒嬌又是加油,男的就在這小女兒般崇拜而依賴的眼神中信心百倍,做出更努力的樣子。贏得獎品,臉上盡是心滿意足的炫耀。
“輪到我們了。”一對情侶離開,蘇小棕拉着白蘭蘭上前,接過主人遞過來的竹圈,分一半給白蘭蘭。
“我從來不玩這種幼稚的東西。”白蘭蘭拒絕。
蘇小棕也不勉強,自己套着玩,怎奈她力氣太大,總不知道該如何控制手腕發力,每個圈都扔到臺子後面去了。
在她身側,一個年輕男子友好地向她示範套圈正确姿勢。為了看得更清楚,蘇小棕和他湊得極為親近。學了幾回還沒會,那男子便手把手教起來。他的手從背後繞到前面,抓着蘇小棕的手往外甩,讓她感受力道大小,看上去兩個人就像擁抱在一起,白蘭蘭甚至被擠到一邊。
心中莫名不悅,白蘭蘭沉下臉,倒也沒說什麽,就在一邊看着。
終于套中一個獎品,蘇小棕開心地輕跳起來和年輕男子擊掌。那男子不知蘇小棕天生神力,被這一掌推開幾步,手掌辣辣地疼,禁不住露出痛苦之色。
白蘭蘭忍不住偷偷笑了笑,又馬上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蘇小棕這樣力大無窮的粗魯女子,除了他,誰還敢要?
年輕男子甩甩手,絲毫不介意的樣子,還說:“姑娘,你很特別。”
蘇小棕笑着問:“哪裏特別?”
這還聊上了?真是豈有此理。白蘭蘭上前把蘇小棕拉到自己身邊,掐斷二人的談話,道:“我們到那邊看看吧。”
蘇小棕被拉到魔術臺前,臺上正要大變活人,魔術師随手一指,相中了蘇小棕,邀請她上臺參與。
蘇小棕興致勃勃地上臺,只見一大塊金閃閃的幕布從天而降,再掀開時,臺上空無一人。臺下的觀衆爆發出叫好聲和掌聲。白蘭蘭興趣缺缺,像這樣老套的魔術,他早就見識過了。
幕布再次落下,白蘭蘭視線轉動,忽然渾身一僵。一抹身影在人群外匆匆掠過,只是這一瞥,卻清晰無比。
楚柔!顧不上蘇小棕,白蘭蘭立刻撥開人群追上去。
再次出現在舞臺上的蘇小棕沒有在觀衆中間看到白蘭蘭,以為他到別處去走走逛逛,也沒在意。“夫君會回來找我的,我還是不要亂跑了。”她自言自語地繼續留在臺下看魔術。
然而她并沒有料到接下來是噴火魔術表演,當那一大團火向她迎面撲來,眼前忽然一片血紅,整個世界都仿佛不複存在,只有火,到處都是火,還有那飛起的灰燼。
“爹!”“爹!”“爹!”
蘇小棕只覺得忽然間頭痛欲裂。誰在喊爹?她到底在哪裏?為什麽腦子裏、心裏、五髒六腑裏都好像有烈火在燃燒,幾乎要将她焚燒殆盡?
是誰?是誰在抓她?就像妖魔僅存白骨的手,牢牢攥着她,尖利的指甲狠狠戳進她的血肉。逃,她要逃!
蘇小棕狠狠甩開上前攙扶,試圖詢問她出了什麽事的路人。她的力氣太大,有位年長的婦女背磕在臺子的棱角上,吐出一口血來。此刻在他們眼裏,這個看上去瘦弱無害的年輕女人就如同一頭血紅着雙眼的瘋獸。
“這不是白家少奶奶嗎?”有人認出她來,于是所有人紛紛四下逃竄,口口相傳:“白家大少奶奶瘋了!”
神智不清的蘇小棕哪管得了他們,一路漫無目的地狂奔着……
終于追上那個背影,白蘭蘭才發覺自己看錯了人。他呆站了片刻,待心中失落平複,才想起蘇小棕還在魔術臺等着他,連忙趕回去。
眼前的一切令他疑惑不已,原本熱鬧的街區忽然變得人煙稀少,還有人湊上前來告訴他——
蘇小棕瘋了?這怎麽可能?
沿着路人指的方向,白蘭蘭跑了很久,才在一處巷子裏發現蘇小棕。
此刻,她正被方才那位年輕男子抱在懷裏。
“姑娘,你沒事吧?”男子見蘇小棕慢慢恢複神智,關切地詢問。
蘇小棕見自己被陌生男子抱着,趕緊推開他,卻看到他兩只小臂上全是抓痕。
“這……是我抓的?”
“是啊,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想抓住你,你掙紮得太厲害,我只好把你打暈了。”
他這麽一說,蘇小棕才感覺到後腦傳來一陣痛意。隊方才發生的一切,她沒有印象。
“我怎麽了?”
“你大概是被魔術師那團突如其來的火吓到了吧。沒想到你力氣這麽大,膽子卻這麽小。”年輕男子笑起來,很是溫和。
“啊……是嗎?”實在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蘇小棕只好抱歉地笑笑,“你的手……”
“沒事,一點皮外傷。”
“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白蘭蘭上前,先把蘇小棕從頭到腳迅速打量一番,确認她沒事,沉着臉道。
年輕男子答道:“把自己的女伴一個人丢下的人,卻來責怪女伴亂跑。”
他跟他說話了嗎?白蘭蘭不悅地蹙眉,冷冷看着他道:“閣下随便輕薄別人的妻子,這個習慣恐怕不太好吧?”
“夫君,你別誤會,剛才我好像被吓到了,多虧這位公子救了我。”蘇小棕替男子說話。
“白某謝過。”說完,白蘭蘭牽起蘇小棕的手就走。
弄不清白蘭蘭在生什麽氣,蘇小棕乖乖跟着他不說話。走了一段路,她看到路邊有賣糖葫蘆的,興奮道:“糖葫蘆嗳!”
她掙開白蘭蘭的手,打算去買,忽然想起自己沒帶錢,只好向白蘭蘭求助:“夫君,我沒帶錢。”
現在知道找他了?剛才是誰和別的男人在巷子裏親親我我的?
白蘭蘭佯裝聽不見,繼續往前走。
“別生氣啦,來一串糖葫蘆吧,糖葫蘆很甜,保證你吃完心裏甜滋滋的。”蘇小棕追上去扯他的袖子。
扯袖子撒嬌都這麽大力氣,的确算是蘇小棕獨此一家了。莫名其妙地,白蘭蘭享受起蘇小棕粗魯的撒嬌來,就是不理她,想聽她說出更好聽的話來。
誰知她忽然撒開他的袖子,站住不走了,不一會兒,從他背後傳來“白——蘭——蘭——”三個悠長而響亮的字。
她這一喊,街上的人都朝他看過來,雖然人不多,也足以讓他尴尬不已。界南鎮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只願意管自己叫做白子瞻,子瞻是他的字,不管交朋友還是做生意,他也都是以子瞻的名義縱橫往來。
在很久以前,每次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對方不管是再嚴肅沉穩的人也好,都掩飾不住笑意。好端端一個雷厲風行的白大少,被這名字一叫,立馬氣勢全無。
“閉嘴!”他低聲喝道。
蘇小棕卻哈哈笑開了,一邊親自上手到他腰間扯錢袋,一邊道:“哎喲,這名字可好聽了,我小時候聽大伯提過一遍,就再沒忘記過。小蘭蘭,乖,我給你買糖葫蘆吃。”
白蘭蘭氣急,揚起手來,看着她大大的笑臉,心中登時柔軟,只在她頭上輕輕撣了一下,吐出兩個字:“頑皮。”
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牆角站着兩個人。
“小姐,所以你才要躲着他?”丫鬟模樣的女子道。
“聽說他娶妻,以為是謠言,沒想到卻真真夫妻情深。我日夜趕路回到這裏,如今還有什麽意義?”接話的正是楚柔,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