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木工還要做飯洗衣服,而周悅自己也要整小玩意兒,于是撿柴禾做飯這事兒,周小雨自然而然地擔起來了,她沖着壩堤口應了一聲,和張美群說了一句,便去接周小雨,周小雨穿着寬大的衣裳,站在樹林子中,腿邊的竹筐是滿滿的柴禾,腳邊還有一堆,周悅走上去說:“你撿的可真多啊!”

“我跑了好遠撿的。”周小雨昂着小臉,小臉上是細細密密的汗水,周悅心疼地用手抹了她一把小臉,說:“辛苦吧?”

“不辛苦。”

“對了。”周小雨摸了一會兒,從褲兜裏摸出一塊糖,遞給周悅說:“姐,給你吃,這個就是羅青昊上午給我的,還是牛奶的,特別好吃。”

“我不吃,你吃吧。”

“姐,你吃。”

“你吃,我不吃。”

“那、那要不我們一人一半?”周小雨說:“一人一半你吃不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好吧。”

周小雨把糖紙拆掉,把糖果的一小半放進嘴裏,“咯嘣”一聲咬斷,把大半地遞給周悅,周悅放進嘴裏,才察覺到周小雨幾乎将一整塊糖給自己吃了,她心裏頓時不是滋味,看着周小雨,眼睛便泛酸,好在天黑,周小雨并沒有看到,而是笑嘻嘻地問:“姐,甜吧?”

“嗯。”

“別告訴爸和媽,不然他們知道我要了羅青昊的糖,他們會兇我的。”

“好,我不告訴他們。”周悅答應着,奶糖在口中劃開,甜甜的,心裏熱熱的,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大壩上傳來一陣說話聲,周悅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小雨辨認出來了,說:“姐,是爺爺二爹和二娘。”

“嗯,是他們。”

“他們趕廟會回來了。”

“嗯。”

“好像床什麽的都沒賣出去,都拉回來了。”

“是的,不然也不會吵架。”

周繼業、周淮山、周二娘确實是走着吵着,說本來有一個可賣出床的機會,結果被周淮山嘴笨給丢掉了,搞的她們就賣出去一個案板,整個一天,三個人待在小賣部,就賣出一個案板,三人都不高興,你怪我,我怪你,拉着牛車從周悅、周小雨面前經過,并沒有看到周悅、周小雨。

周悅、周小雨看着周繼業三人走遠之後,二人才拎着竹筐,抱着木柴朝家走,周悅心疼周小雨抱了那麽久,自己一手挎竹筐,一手抱木柴,讓周小雨兩手空空的回家,回到家沒一會兒,張美群把晚飯做好,周悅、周小雨吃完飯之後,趴在床板上寫作業,沒寫一會兒,二人都累了,吹了煤油燈,躺在床上睡覺,薄薄的被子蓋在身上有點冷了,周悅迷迷糊糊感覺到周小雨直往她身上貼,應該是凍的,她伸手摟住周小雨,周小雨這才沒動,心裏想着,還是得多賣幾張床,這樣才能有錢買厚一點的被子,不然下雪天怎麽過啊,想着就睡着。

第二天還沒有到早讀時間,周悅便被房梁上突然掉下來的土粒子砸醒,她猛地坐起來,擡頭看房梁,這茅屋閑置太久了,茅草屋頂都不頂用了,需要修一修,不然她每天都得被砸幾回,此時她也睡不着了,起床剛漱口,便聽到村裏有喊早讀的孩子,看來也差不多要上學了,她把周小雨喊醒,早讀完回來吃過飯,繼續上學,在上學路上看見了羅青昊,周悅喊一聲,羅青昊不但停了下來,還往回走,走到她身邊,再和她一起朝學校走。

“今天可真巧啊。”周悅說。

“是挺巧的。”羅青昊笑。

“上午的課預習了嗎?”周悅問。

“預習了,你呢?”

“我也預習了,有些地方不太懂,一會兒上課了聽老師講一講就懂了。”

“嗯。”

兩人剛踏進學校,便看見班主任、校長正在校門口談話,周悅、羅青昊禮貌地打聲招呼之後,便朝教室走,沒走兩步,羅青昊突然停下步子,周悅疑惑地回頭,問:“怎麽了?”

22.第 22 章

“別說話,聽。”羅青昊小聲說。

“聽什麽?”周悅疑惑。

“仔細聽。”

“什麽都聽不到啊。”周悅豎起來耳朵, 除了學校裏遠遠近近的喧鬧聲, 她确實什麽異樣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羅青昊轉身往後看, 發現校長、班主任擡步朝廁所走了,他重新轉回來看向周悅,向周悅傳達剛才自己聽到的信息, 就在他和校長、班主任擦肩而過的短短幾十秒鐘, 他聽到校長說因為這次縣城拔尖考試,河灣村中學受到縣城的極大關注, 所以縣城那邊出錢為河灣村中學的重點班置辦新課桌、課椅,不過因為課桌課椅運輸困難, 所以希望河灣村中學自己找木匠制作, 縣城那邊撥錢就行了。

“真的?”周悅大腦中飛速地轉動着, 很快聯想到, 如果是真的話, 那麽她接下這個活兒,肯定會比去廟會賺的還多, 到時候不但能夠還了羅青昊的錢, 還可以買兩床被子、新衣裳等等, 這樣的話, 周小雨晚上睡覺就不會蜷縮成一團了,這麽一想, 心情就有點急切了, 問:“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大确定, 剛想仔細聽來着,班主任、校長就去廁所了。”羅青昊說。

“你也去廁所啊。”周悅脫口而出。

“我為什麽要去廁所?”羅青昊問。

“再偷聽一下,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啊。”周悅慫恿羅青昊去廁所。

“我剛才那不是偷聽。”羅青昊說,“偷聽”可不是好字眼,他可是原則性很重的人。

“那你再去廁所一趟,再無意聽一次,不就行了?”周悅說。

“我不想上廁所。”

“你醞釀一下,覺得自己想上廁所不行嗎?”周悅看着羅青昊說,羅青昊本來是有原則有底線的,換作別人說這話,他會斷然拒絕,可說話人是周悅,而且既然班主任、校長能在校園內說,那肯定就不是秘密啊,看着周悅投來急切的目光,他控制不住就點了頭,說:“好吧,你在這兒等我。”

“好,去吧,我等你。”周悅微微一笑。

“等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快去。”周悅推了羅青昊一把,羅青昊本來還有點別扭,被周悅這麽一推,轉過身嘴角便漾出了笑意,然後裝作上廁所,去了一趟廁所,确定了自己無意中所聽到的內容,回來告訴周悅,周悅立刻笑開了花,向羅青昊表示感謝,羅青昊笑着問:“那接下來你決定怎麽辦?”

“當然找班主任毛遂自薦啊。”周悅漂亮的眼睛都亮了說。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問班主任,還讓我去一趟廁所——”“偷聽”這兩個字,羅青昊不好意思說出來。

“讓你确定了,我才好說嘛。”

“……”

“走,我們進教室上課。”周悅又扯了一下羅青昊的衣袖,羅青昊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然後問:“那你什麽時候去問班主任?”

“我先組織一下語言,等上完第一節課,我就去找班主任。”

“你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行,加油。”說着,羅青昊又擡起了手。

“嗯,停,別摸我頭。”

“好。”羅青昊笑了。

兩人說笑着一起進了教室,周悅坐在課桌前組織好了語言,突然不知道怎麽找班主任才比較自然合适,直接去找吧,會不會太突兀了,萬一惹班主任厭煩怎麽辦?正尋思着,同桌遞張紙條給她,她問:“幹什麽?”

“羅青昊給的。”同桌說。

“給誰的?”

“你啊。”

“哦。”周悅接過來,看着字跡潇灑的幾個字——帶着難題,循序漸進。周悅很快明白過來,羅青昊這是讓她拿着不會的題目去問班主任,然後再提新課桌的事情,或者說讓班主任先提出來,這樣生意更容易做成,沒想到羅青昊這家夥還懂這個,周悅回頭沖羅青昊笑了笑,羅青昊也周悅笑了笑,第一節課結束後,周悅便找了一道挺難的題目,來到教師辦公室向班主任詢問。

班主任一看周悅來問問題,那是十分歡迎啊,當即就和周悅研讨起了題目,五分鐘之後,題目做出來了,周悅又問:“老師,我能用這種方法算出數據,然後按尺寸做床做櫃子嗎?”

“理論上可以。”班主任看着題目回答。

“要是濕木和幹木,是不是就得考慮物理問題?”周悅将問題往自己的目的上拉。

“什麽是濕木,什麽是幹木?”班主任問。

“濕木就是剛伐的木頭,幹木就是風幹水分的木頭,幹木做成的課桌、課椅不容易變型。”周悅說這話時,默默關注着班主任的表情,果不其然,班主任露出驚訝的表情,問:“你還懂這個啊。”

周悅笑着接話:“是啊,我家現在就開始做桌子、床、椅子,拉到縣城賣,賣的挺好,明年我就不用拖欠學費了。”

“你家現在做這些了?”班主任又是吃驚地問。

“也不是現在做的,我爸做了十幾年了,只是沒分家之前,錢一直是我爺爺奶奶拿着,分家了,就自己單幹了。”

“你爸都做了十幾年了啊,有經驗啊。”

“是啊。”

“那我給你家一個活兒,你家能做好嗎?”班主任問。

周悅一聽,心中暗喜,想不到她還沒有說,班主任倒先提了,可見自己在班主任的心中,還是很好的存在,所以說學習好的學生,老師總會忍不住多愛一點,夢中她可沒有過這麽好的待遇,不過她得鎮定,一定要鎮定,于是略顯喜悅,只是略顯喜悅地問:“什麽活?”

“給我們學校做課桌和椅子,你爸能做好?”

“能。”周悅立刻答。

“那你們能做個樣子出來給我看看,我再拿去給校長看看,要是校長那邊過了,就定在你們家做,你看行不?”

“好啊!”周悅忍不住露出笑容。

“做美觀一點,仔細一點。不然的話,校長看不上,我也沒辦法,那就不能在你們家做了。”班主任實話實說。

周悅也是真心感謝:“嗯嗯,我知道,謝謝老師。”

“不客氣,好好學習啊。”

“知道了,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争取考上南州一中。”

“嗯。”

“回去吧。”

周悅抱着書,滿臉喜色地回到初二(1)班,一到門口,就看到羅青昊滿臉焦急地看向這邊,她沖羅青昊點了點頭,羅青昊臉上的焦急融化,取而代之是溫暖的笑容,周悅看在眼中,暗想,這個少年真的是又清澈又溫暖又美好啊,不但她繼續想下去,上課鈴聲響了,她心裏藏着這個好消息,恨不得馬上飛奔回家,告訴張美群,可是還要上課,于是她只得壓着心中的興奮,專心聽課,終于等到第四節課的時候,沒想到語文老師拖堂。

語文老師唾沫橫飛、激情四射地在臺上延伸着課堂內容,說評書中的黑旋風李逵啊那個手握的是玄鐵板斧……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終于到了十五分鐘,老師一聲下課,早已收拾好書包的周悅第一個飛奔出教室。

羅青昊想喊她,結果只張了張嘴巴,她就沒影兒了,羅青昊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後和楊明明、蘇靜靜一起出學校,蘇靜靜好奇地問:“周悅今天下課跑這麽快幹什麽?”

“不會是拉肚子吧?”楊明明說。

“不像啊。”蘇靜靜說。

“有事兒。”羅青昊接話。

“什麽事兒?”楊明明、蘇靜靜同時問。

“等你結果出來了。”羅青昊說:“周悅會告訴我們的。”

“哦,那我們就等呗。”蘇靜靜說。

“嗯,邊等邊準備期末考試,馬上就要放寒假了,馬上就過年了,我們又長了一歲了。”楊明明感慨。

“是啊,好快啊……”

“……”

三人邊說邊朝各自家中走,這時候周悅已經氣喘籲籲跑到了河灣村前村自家茅屋後面,她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然後才慢慢朝家走,走到家門口時,氣已經喘勻,正要大喊一聲“媽”時,看見了站在土牆邊的周小雨,周小雨耷拉着腦袋,細細的小手指頭,扣着灰藍色衣裳的一個破洞,一言不發,很難過的樣子,和平時活潑可愛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發生了什麽事情。

周悅微微一怔,喊:“小雨。”

☆、第 23 章

周小雨聞言轉過頭來, 朝周看一眼, 沒有說話, 又難過地低下頭,繼續用手指摳衣裳上面的破洞, 周悅心下一緊, 不待她上前詢問,張美群從堂屋出來,微笑着說:“悅悅放學回來了啊。”

“嗯, 媽,小雨怎麽了?”周悅問。

“她啊。”張美群無可奈何又眼神溫柔地看周小雨一眼, 對周悅小聲說:“氣着呢。”

“氣?氣什麽?”周悅更加不解了。

“她今天在學校把錢弄丢了。”

“多少錢?”

“兩毛。”

“就是這事兒?”周悅問。

“可不是,就是這事兒, 剛才她朝學校跑了兩個來回, 沒找着錢,現在懲罰自己呢。”

“……”周悅松了一口氣,以為發生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原來是丢了兩毛錢,周悅看周小雨反複摳着衣裳上的破洞的樣子, 又可憐又可愛, 忍不住笑問:“小雨, 錢是不是從這洞裏漏掉的?”

“嗯。”周小雨終于說話:“我都不知道這衣裳什麽時候破的洞。”

“全部家當?”

“嗯。”

“難過?”

“特別難過。”

“好了,別難過了。”周悅笑着走上去摟着周小雨的肩頭說:“你看看,老天爺是公平,讓你丢了兩毛錢, 就讓我們家撿了一個大的賺錢機會,可以賺很多很多個兩毛錢呢,所以說還是我們賺了呢。”

“真的嗎?”

“真的。”

“那是什麽賺錢的機會?”

“我們去和媽說。”

“好。”周小雨到底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盡管生活上吃了很多苦,心性上卻還是天真爛漫的,周悅稍微一安慰,她便把兩毛錢抛之腦後,跟着周悅去找在溝邊洗衣裳的張美群,周悅把訂做課桌課椅的事兒說給張美群聽,張美群聽後驚的差點滑進水溝裏,還好被周悅、周小雨拉住,張美群剛穩住身體便問:“悅悅,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學校真的要找我們家做課桌?”

“嗯,不過,我們先做個樣品給校長看,校長滿意了就全部在我們家做。”周悅說。

“那、那要是不滿意呢?”

“不滿意就找別家。”

“去別家的話,那、那我們就賺不到錢了啊。”張美群比周悅更想把握住這個機會,可是她以前都是幹農活掙工分的,她哪懂這些啊,緊張慌亂之後,她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忽然想到什麽,便催促周小雨去找齊三、齊三嬸過來商量。

等到齊三、齊三嬸過來時,張美群、周悅坐在周秦山的床邊,正等着他們,而張美群剛才要洗的一盆衣服,還在小水溝邊放着,張美群卻在這兒和齊三、齊三嬸、周秦山說課桌的事兒,齊三、齊三嬸聽的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後,齊三嬸才回過神兒,問周悅:“悅悅,這事兒你沒有哄我們吧?”

“當然不哄你們了,我都向班主任求證過。不信,你也可以去問問班主任嘛。”周悅說。

“我相信悅悅說的,可是我、我、我們接下來做什麽?”齊三叔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做樣品。”周悅說。

“什麽樣品?”

“一張課桌、一張課椅,然後搬給校長看。”

“我沒有做過課桌啊。”齊三說。

“我做過。”一直坐在床上不說話的周秦山開口說:“我來做吧。”

周悅等人的目光齊齊地投向周秦山,周秦山現在雖然不能下床,但是能夠坐起來,動作比之前靈活很多,可是張美群卻說:“不行啊,你還沒有好,哪能幹這個。”

“沒事兒,做課桌比做床省力氣。”

“可是你的腿。”

“沒事兒,就一張課桌而已。”

“你——”

“好,那就你來做吧。”周悅打斷張美群的話,直接敲定了周秦山來做樣品,不是她信不過齊三的能力,而是周秦山在木工這方面确實很優秀,越是細節處,周秦山越是做的好,普通人看他和齊三做的床、牛車都一樣,但是,內行人和挑剔的人一看,就知道周秦山略高齊三一籌,這次送樣品,比不得去廟會賣床,稍有瑕疵還能降點價格,要是不過關,那就是百餘張課桌的單子沒了,所以周悅必須謹慎,對于周悅的決定,齊三是服從,但周秦山卻是驚訝,沒料到周悅會答應讓他做,他躺了一個月了,每天看着周悅娘仨忙乎,他心裏着實不好受,如今要做課桌了,他心裏只有喜悅,激動地應周悅一聲,說:“嗯,我今天就着手做。”

“嗯,先不急着做,先把課桌、椅子的大致樣子畫出來我看看吧。”周悅對周秦山說了一句話,然後轉向齊三,問:“齊三叔,做課桌用什麽樹比較好?”

“柳樹、楝樹、樟樹、槐樹、桑樹、泡桐樹都行的。”齊三回答。

“最好是用什麽呢?”

“沒有最好,各有各的好處,各有各的壞處。就看你們校長看中哪一方面了。”

“那齊三叔你和我說一說好處壞處,我來判斷一下。”

“好。”

于是齊三、周秦山便将各個樹木優缺點說給周悅聽,周悅左右衡量之後,先定下水曲柳,因為水曲柳木質緊實耐用,各方面都不錯,所以周悅讓周秦山,先把樣品做出來,回頭木質根據價格由學校那邊确定,臨時換木質也不是大問題,對做課桌、椅子沒有任何影響,決定之後,又到了中午吃飯時間,齊三、齊三嬸和周悅商量之後,便離開了,兩人往回走的路上,不由得感慨周悅腦子好使。

“要不怎麽能考全縣城第一名呢!”齊三突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是,要不是周悅,我們還不知道河灣村需要課桌課椅呢。”齊三嬸接話。

“是啊,這次如果能夠入校長的眼,我們的債也就還齊了。”

“校長會不會看不上我們做的課桌。”

“秦山出馬,問題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

“……”

齊三、齊三嬸邊走邊小說聲說着,說着幫周秦山做桌子之類的等等,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正在喂羊的周二娘将這些話都聽入耳中,等到二人走遠了,周二娘也不管羊了,雙手往破舊的圍裙抹了一把,便大步朝家裏跑去,直奔廚屋,也不管家人正吃着午飯,大聲說:“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什麽不得了了?”周淮山不耐煩地說:“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天天就咋咋呼呼的。”

周二娘這次也沒有和周淮山計較,直接說正題:“河灣村中學要訂做課桌了。”

“然後呢?”周淮山問。

“然後我們就可以接下這個活兒啊。”周二娘臉上掩蓋不住激動。

聽到這裏周淮山算是明白了,“呼哧”一下站起身來,說:“你聽誰說的?”

“齊三和他婆娘。”周二娘興奮地說:“剛才我在喂羊,他們沒看見我,就把這事兒說了,說是這個活兒,還沒有定下是誰做,要校長看中才行,也就是說,我們也可以接這個活啊。”

“怎麽接?”

“直接找校長啊。”

“校長住縣城呢,縣城那麽大,誰知道他住哪一間房子?”

“怕什麽,讓爸去找,爸不是認識校長的嗎?想當年還給校長送過水喝嗎?拉拉關系啊。”周二娘說完看向周繼業,臉上滿滿的都是喜色,說:“爸,你去問一問啊。”

“問校長?”周繼業問。

“是啊。爸,河灣村中學的桌椅啊,那麽多個,我們要是接下來這個活兒,我們就發了呀。”

“真有這事兒?”周繼業立刻來了精神。

“齊三是說謊的人嗎?”整個河灣村前村都知道齊三和齊三嬸二人的誠實正直,所以村裏的拖拉機只有齊三能夠次次借到。

周繼業聽後,沒有說話,邊吃紅薯餅子邊思考。

周二娘見狀,繼續添油加醋地說,說的周繼業、周淮山二人似乎看見了眼前的一座金山,正發着光芒朝他們揮手,令他們心潮澎湃,平複了好一會兒,周繼業點頭說:“好,那我去找一下校長。”

“什麽時候去找?”周二娘急急地問。

“明天吧。”周繼業說。

“別明天了,就今天吧,省得夜長夢多。”

“今天不行,今天都中午了,去縣城要時間的,就明天吧。”

“去什麽縣城啊,今天是星期一,校長肯定在學校裏啊,不信你問向虎。”

“對啊,今天是星期一啊,那我就去學校一趟,省得明天還得跑縣城。”

“對對對。”周二娘連聲附和,想着那麽多張桌子、椅子,會有那麽多錢,再想想周繼業和校長的關系,這事兒不是鐵板釘釘的事兒嗎?啊,前兩天還因為賣不出去床、牛車而生氣,今天老天就從天上扔了塊這麽大的餡兒餅下來,看周悅還怎麽攪黃,她想着嘴就合不攏了,接下來,催促着周繼業趕緊吃飯,吃完了去學校,一定要趕在周悅前面,把這個活兒接下來。

而周悅對此全然不知,她正吃着面條,難得的一頓面條,結果還是紅薯面多于白面的面條,不過,在下面條之前,張美群特意切了兩片肥一點的腌豬肉,在鍋底炸出點兒油,此時面湯中沁着肉香,偶爾可見幾滴油星子,吃起來也算是美味了,周小雨這個小吃貨,吃完一大碗,對周悅說:“姐,面條真好吃。”

“還想吃?”

“嗯。”

“我倒給你一半。”

“不要。”

“我吃不完。”

“好吧。”

周悅又倒給周小雨半碗面條,吃過飯之後,周悅、周小雨一起出家門去上學,走到一半時,周小雨指着前方說:“姐,你看,是爺爺,爺爺今天穿的是新衣服呢。”周家也就講究的周繼業有新衣服可穿,說是新衣服,其實就是兩年前做的,平時不舍得穿的。

“她穿新衣服幹什麽?”周悅問。

“肯定有重要的事,爺爺有重要的事兒,才會穿這身。”

“你知道?”周悅問。

“嗯,我知道。”周小雨說:“都別人結婚什麽的,他才穿這身呢。”

“哦,不知道又要幹什麽?”

“爺爺好像朝你學校走啊。”

“好,我知道了,你去上學吧。”

“嗯,姐,再見。”

“等一等。”周悅喊住周小雨,從褲兜裏掏出兩張淺褐色的一毛的紙幣,說:“這個給你,別弄丢了。”

“我不要。”

“你拿着,我還有幾十塊錢呢。”

“這麽多。”

“嗯,拿着吧,等這次我們賺錢了,過年去縣城,給你做件新衣裳,不帶破洞的。”

“好。”周小雨開心地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牙齒,可惜缺了一顆,顯得更加可愛,她接過錢,蹦蹦跳跳就跑走了。

周悅笑着看着周小雨走遠了,她才轉身朝河灣村中學走,如周小雨所說,周繼業果然是朝河灣村中學走,去河灣村中學幹什麽?

周向虎跟人打架了?沒有啊,周向虎今天很老實呢。

找周向虎?也不對,周向虎中午不在家吃飯嗎?

應該是有什麽事情,不然周繼業不會穿這麽正式啊,周悅想不通,只好緊跟着周繼業,看着周繼業直直進了教師辦公室,周悅從教室辦公室經過,發現周繼業還在辦公室內站着,并沒有和班主任說話,反而是一副等待某人的樣子,難道不是找班主任?

那是找誰?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點二更見,麽麽噠

☆、第 24 章

找校長嗎?

找校長幹什麽?

周悅隐隐覺得似乎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可是具體什麽事情, 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上課鈴聲便響起來了,到底她也沒有看到周繼業是在等誰, 便匆匆進了初二(1)班, 一整節課眼皮不停地跳,一直跳到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班主任把她喊到辦公室裏, 她揉了揉眼皮,問:“老師, 你喊我?”

“嗯。”班主任面色有些沉,令周悅微微不安, 問:“老師, 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嗯。”

“關于課桌、課椅的事兒?”

班主任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嗯。”

周悅心下一緊,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問:“是不是有變故?”

“有變故。”

“是、是什麽變故?”

“你知道你爺爺今天來了嗎?”班主任聲音沉了沉,問。

“知道。”周悅猛然驚醒過來, 問:“他專門來找校長說課桌椅子的事情的?”

“對。”

“校長把課桌課椅給我爺爺做了?”

“嗯。”班主任艱難地點點頭。

真的給爺爺做了?

周悅大腦中瞬間轟隆隆的,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木木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老師,不是說向我們要課桌課椅的樣品嗎?怎麽就突然給了我爺爺呢?”

“是你爺爺主動來找校長的, 校長也沒有辦法。”

“他怎麽知道我們學校需要課桌?”周悅問:“也是校長提的嗎?”

“這事兒不是你說的嗎?”班主任反問。

“我沒有啊。”

“那這事兒只有我、校長和你知道,不是你說的會是誰說的?校長還納悶,怎麽你爺爺突然找過來了,讓他措手不及呢。”

“我沒有啊,我——”周悅說不出來話,她明明只告訴了家人和齊三叔他們,怎麽周繼業會知道呢?周悅想不明白,臉上的表情糾結與難過,都落入班主任的眼中,班主任知道周悅的家境,知道周悅的才能,他到底忍不住,動了恻隐之心,說:“這些也不重要了,周悅啊。”

“老師。”周悅擡眼。

班主任想了想,開口說:“要不你再去找校長談一談?”

“談什麽?不是都定了嗎?”

“協議沒簽,一切都還有可能。我覺得你爺爺走關系這事兒,做的不公平,你也想要公平是不是?”

“嗯。”周悅點頭。

“那至少向校長要個公平嘛。”班主任話說到這裏,不再開腔,畢竟周悅、周繼業到底都是姓周,他一個外人再說下去就不合适了,周悅也是明白班主任的意思,辭別班主任,背着書包失落地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心裏各種情緒翻滾着,這個周家怎麽就不肯放過他們呢,就因為她家是兩女戶,他們就理所應當地覺得她家該貼補周家的兩根男苗苗周向龍周向虎嗎?非要逼得她和周小雨走噩夢中的老路嗎?

不行,

絕對不行,

周悅暗暗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就這麽認輸了,這麽想着,不自知地臉色便凝重起來,等她擡起頭來時,發現已經到家,并且張美群、齊三、齊三嬸都一臉疑惑地看着她,張美群走上來問:“悅悅,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在想事情。”周悅低聲答,一轉頭看見周秦山正坐在床上刨課桌桌面,周悅忍不住說了一句:“別刨了。”

周秦山一愣。

齊三、齊三嬸不解地看向周悅。

“為什麽?”張美群問。

“因為校長把課桌課椅交給我爺爺做了。”

“什麽?”張美群、齊三、齊三嬸同時發問:“為什麽?”

“因為爺爺今天去學校找了校長,校長答應把課桌課椅交給他做。”周悅說。

“怎麽會這樣?”張美群問。

“我也不知道,我連爺爺他們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都搞不清楚。”周悅低聲說。

“那現在怎麽辦?”張美群問。

“明天我去找校長說一說,不過,你們別抱希望,憑爺爺曾經幫過校長,校長應該會借這個事兒還人情吧,好了,我不說了,我去看書了。”說完周悅低頭進了堂屋,然後轉進西屋,坐在齊三新坐的凳子時,內心一片混亂,連周小雨把丢掉的兩塊錢撿回來了,也不能平複她心裏的煩悶,她努力鎮定自己,想着盡自己最大能力說服校長,争取到課桌課椅這個活兒,于是她就坐在西屋思考,也沒管屋外齊三、齊三嬸、張美群的疑惑、煩惱與失落,就這麽想着想着,夜幕降臨,估摸着齊三、齊三嬸也回去了,周悅思緒也整理的差不多了,正在這時,周小雨突然火急火燎地闖進來,喊着:“姐,打架了,打架了!”

“誰打架了?”周悅問。

“齊三叔和二爹,齊三嬸和二娘,他們打起來了!”

“為什麽?”齊三、齊三嬸這麽老實巴交的人居然也能和人吵架打架?這有點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還在打着呢。”

“在哪兒呢?”

“在爺爺家門口,媽已經去看了。”

“走,我們也去。”

周悅、周小雨沒有管心急如焚的周秦山,一口氣跑到周繼業家門口,昏黃的幾處煤油燈照射下,看見周繼業家門口圍了不少村民,都在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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