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拳難敵十一二只手,對方根本沒打算弄明白何二是敵是友,鐵鍬先迎了上來。何二茫然片刻,躺了下去。
月朗星稀,蟲鳴不斷。何二在頭疼欲裂和不知何物的騷擾下醒來。比疼痛先來臨的是臉上的瘙癢。月亮挂在樹梢,光輝灑在旁邊坐着的人身上。
袁彥言笑晏晏,在深夜裏別有一番詭異:“醒了?”
他手上不知從哪順了根毛茸茸的草,正在何二臉上來回掃動。
“癢死了。”何二一揮手,“怎麽又他媽是你?”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吧?”面前人臉皮更厚一層。
何二撐着地想坐起來,可肋骨疼,差點又倒下去,袁彥在一旁袖手旁觀,看他臉孔扭曲也沒打算幫個忙。
“你怎麽在這兒?”何二沒好氣。
“我更想知道。”袁彥丢下那根草,“雖然我猜得到,肯定是那群釘子戶幹的好事。”
“我就路過,竟然也被你個傻逼牽連了。”何二憤憤不平。他只是來看看張書顏,結果碰上袁彥被一群釘子戶抛“屍”荒野,作為不和諧的闖入者,下場自然是一頓暴打和丢棄。
“你好好的周末來荒山裏溜達什麽?”袁彥斜着嘴角問他。
何二回道:“你甭管,現在幾點了?打個電話叫人來接。”
袁彥張開手臂,要對方看看他除了破損衣物外空無一物的身體:“什麽都沒。”
何二罵了一聲,去摸自己的口袋,同樣空空如也。
比他早醒一步,已經摸清現狀的袁彥不知又從哪兒摸出來根樹枝,彎彎曲曲指向不遠處一團東西:“應該是你的手機。”
何二眯着眼睛去瞅,果然是自己那破舊的二手機。
“還算有點腦子,知道搶劫罪比較嚴重。”袁彥哼了一聲。
何二過了幾秒才明白他說的是那群工人。一個破手機,順走了以後難逃追責,打架中損毀了,這附近又沒監控,孰是孰非都難說。
“別他媽陰陽怪氣的笑,怎麽下山?”何二踢他。
夜裏沒燈,看不清人,因此何二沒發現自己這一腳正中袁彥的傷處,對方被他踢得眉頭一皺,卻沒出聲。
“走下去,不然還能飛下去?”
何二說:“那你早不走,好心等我醒過來?”
袁彥這會兒才慢吞吞一笑:“等你背我啊,這麽長一段路,我得給自己找個挑山工。”
何二避開身上的傷,利落爬起來:“雖然是晚上了,但也別白做夢。”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地方太暗,也不方便看看哪裏在出血,所以就沒管。看不見倒是更好,不看着那些血反而覺得沒多疼。
“我先走了。”何二灑脫一揮手,“你繼續做你的夢吧。”
“喂。”袁彥慢騰騰叫了一聲,叫完又難得沉默幾秒,在何二快不耐煩,以為他又要耍什麽花招時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被打了一拳,還在充血,看不清路。”
何二嗤笑:“騙鬼呢。”
“專騙傻逼。”袁彥回的很快。
僵持許久,何二伸手在對方眼前擺了擺,袁彥一把攥住:“晃的眼暈。”
“又耍我是吧?”何二讓他看看兩人抓在一起的手,“看的很清楚嘛。”
“我是看不清,不是瞎。”袁彥說。
得了。何二沒轍,這深更半夜、天寒露重的,繼續在這兒打嘴炮只會凍死。他把外面的衣服脫掉,再把最裏面的背心脫下來擰成一股繩。
“抓着吧,要我背你是不可能的。”何二一副施舍的口氣。
袁彥把背心湊在鼻端嗅了嗅,端出嫌棄的态度:“難聞的汗味。”
何二決定不搭理他。
下山比上山難,路很難走。饒是被打的較輕的何二都腳下時常踉跄,摔了幾回。他一摔,後面就有人發出聲譏笑,何二惱羞成怒。
風聲、蟲鳴、不知名的動物的叫聲混雜一片。夜裏的荒山總有幾分吓人,袁彥模模糊糊的看見了幾座墳堆:“這地方這麽多死人?”
何二幽幽道:“風水寶地,下葬的人多。等你死了,要是需要,給我十萬塊,我也給你在這兒尋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袁彥在後面笑:“行啊,我……嗯。”
聲音斷在了一聲悶哼裏。
何二無知無覺繼續往前走,直到感覺手裏拉着的背心擰成的繩子拽不動時才回頭去看。袁彥弓着身體站在那兒不動。
何二拽了拽繩子,袁彥沒力氣,差點被拽的倒下來,聲調扭曲的警告道:“別動。”
何二終于發覺他的不對勁,一步跨到他面前:“又怎麽了?”
“腳。”袁彥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好歹緩了點力氣來罵人,“操你媽帶的什麽路!”
這路上有根釘子,正直直插破袁彥的鞋底,刺進肉裏。
何二本來不耐煩,一見事情如此嚴重立馬沒了火氣。兩個人就地坐下,那釘子還在腳底紮着,血腥氣霎時溢滿鼻息間。
“我運氣挺好,走在前面都沒碰上。”何二還有心思說笑。
袁彥咬着牙罵不動他:“趕緊給我拔出來。”
何二嘻嘻直笑,把他人痛苦當成自己的快樂:“來,勞煩您舉起您不走運的腳。”
腳底血直流,看起來很是吓人。手腳心皆脆弱,不難想象是何等疼痛,但何二不同情他。反之,他正要上手拔,就着月光看見那紅色血後卻是動作一頓。
“怎麽?看傻了?”袁彥語氣不善。
何二看了看自己在地上磨破了皮的手掌,把衣服袖子往下拉了拉,包住手:“不是你說的嗎?艾滋能靠血液傳染。”
他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和話,袁彥忽然冷了聲,“怕這怕那的廢物,一個艾滋把你吓成這樣?”
何二冷笑,艾滋不吓人嗎?這是死,死會不吓人嗎?
“看不出你怕死?”袁彥不屑地笑。
“怕啊,當然怕了。”何二毫不掩飾自己怕死。
從他媽媽開始,他就覺得活着是一件無比好的事。茍活着也比死好。
“更何況死就算了,因為你這麽個不值得的人死了我他媽找誰哭冤去。”
袁彥連冷笑都發不出了:“你放心,我把你操到得了艾滋,都不會讓你這麽輕易就傳染上的。”
“少雞巴說這些渾話,你……”何二還未說完話,袁彥忽然一擡手,就自己徒手一個痛快把釘子拔了,利器抽離肉裏時發生輕微而令人心神一顫的聲響。
何二一怔,借着月光望去,袁彥閉着眼,嘴唇烏青,渾身因為疼而細微的抖起來。
何二才發現,這麽疼的事兒,他愣是從頭到尾沒叫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