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王國舅在西屋內,也陪着王皇後和四皇子說話。王皇後按住四皇子不安分的腿腳。給他蓋好被子。眼神施壓,制住不安分的四皇子。

王國舅在一旁笑着,幫腔道:“睿兒乖,快睡覺。”

四皇子鬼精靈的一轉眼珠,拉上被子蒙頭大睡。王皇後輕拍着他入睡,母子溫馨。

王國舅看着女兒,慢慢道:“你再和我說說你被綁之後的事。”

王皇後不解,小聲問:“不是都說過了嗎。”

王國舅笑着,“好好想想,再說一遍。”

王皇後只好再次回憶,沉思道:“一開始那些人好像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抓着我們不知道想往那裏去。有好幾天他們都在争吵。後來不知怎麽的,他們好像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趙虎氣的直砸桌子,說他被耍了……然後就改變主意,不打算把我們送過去了。”

“他們原本打算要把你們送給誰?”

王皇後搖搖頭:“我不知道。”

王國舅沉思片刻,“那他們什麽時候想到要找章年卿的。”

“大概四五天之後。趙鶴四處跑找他哥哥求情,他哥哥是章年卿身邊的護衛長……”

“那是陶金海的人。”王國舅道。

王皇後頓了片刻,和王國舅你一句我一句的對着詞,末了道:“……馮俏挺不願意的,一直慫恿章年卿不要管這件事。我剛醒來那陣,整天聽到小兩口吵架。”她露出一個慶幸的表情:“幸好我我跳下來了,他們不敢不管。所以睿兒才能平安歸來。”

王皇後低頭看着四皇子,滿臉慈愛。

王國舅若有所思道:“不奇怪,馮承輝和衍聖公都是避事的主,平日也小心謹慎。馮家的小姑娘怕事會攔着,倒也正常。”

王皇後沒有接話,想起最近的謠言,擡頭問王國舅:“父親,你真的要娶季平魏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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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舅淡淡道:“她挺識趣。”

缑秀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在事已成定局的時候讨他歡心。

“馮俏和章年卿你打算怎麽辦。”王皇後當然知道父親為什麽娶缑秀,不禁問道。

王國舅冷冷看着她:“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王皇後若無其事給四皇子的掖掖被角,道:“我不是婦人之仁,可章年卿是京城新貴,傑出的青年才俊,只要收服得當,将來忠臣良相,他必能占據一席。”她擡頭看着王國舅,認真問道:“睿兒總不能繼承一個大魏空殼。”

王國舅沉默不語,仔細回憶章年卿在朝堂上的表現,只覺得這是個老油條。沒見他幹出過什麽出色的成績,反倒和二宗的關系都處都不錯。兩邊奉迎的牆頭草,沒有一點骨氣,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衍聖公手裏讨到外孫女的。

王皇後再接再厲,語氣依舊風輕雲淡:“至于馮俏,她的出身,爹你也清楚。睿兒将來若要複興正統,若有孔家的匡扶,豈不是如虎添翼。”

毫不客氣的說,孔家就是儒道正統。

不知怎麽的,正說着馮俏。王國舅忽然想到章年卿的外公——陶金海,河南的土皇帝,掌管地方軍政長達二十年。和景帝動不了他,開泰帝也對他忌憚三分。

王國舅不禁沉思,譚宗賢背後是開泰帝,他和劉宗光搶章年卿,裏面有沒有開泰帝的意思在呢?

第二日,章年卿終于等到了臨頭一刀。

王國舅臨走之前找章年卿談話,章年卿表達了要保住趙虎的意思。他充滿歉意道:“其一,我當初救睿兒的時候,給趙虎許諾性命安全。君子重諾,江湖人更看重這個。我認為這時候不好得罪這些亡命之徒。這其二……”

章年卿搓着手,期期艾艾道:“……趙虎的親哥哥趙鶴是我手下的護衛。堂堂七尺男兒,平日為我擋刀擋槍,流血流汗不在話下。他也是個可憐人,父母雙亡,只剩這麽一個親弟弟。早些年,兄弟兩各擇一條路,分開這麽多年。沒想到再見卻是這麽兇險的時刻。”

字字句句都沒提到自己。

王國舅斂目隐下厲光,笑問:“你不好奇和先帝廢後為什麽會出現在山海湖?”

章年卿臉色不變,從容不迫的飲盡最後一口茶。撩袍,端端正正跪在王國舅面前,毫不隐瞞道:“內子告訴我,湖裏救上來的人是王皇後時,天德便知道,我惹上麻煩了。”

王國舅從章年卿臉上看出些許豪情,他身上有一種壯士斷腕的勇氣。只見章年卿不急不緩道:“這等宮闱辛密,這個世上知道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沒有。天德知道,王國舅來,就是為了替皇後清理麻煩。天德若孤身一人,不過是一條命,你要拿去便是。”

“可,您也看到了。為了掩人耳目,我還帶着新婚不足一月的妻子。王國舅,男兒這一生若連身後的女人都保不住,活着有何用。”章年卿怆然淚下,流露出真情實感:“思來想去,天德身無旁物。只能拿這一條命來投誠,投身王國舅……任憑調遣。”

王國舅看着章年卿峥骨然然,輕輕笑了,轉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若有似無的瞟他一眼。“投靠我?”王國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敢投靠我,也要看我敢不敢收你。”頓,冷笑道:“章年卿莫不是你真的以為我耳聾眼瞎,什麽都不知道?”

章年卿心沉到淵底,手腳冰涼。果然……還是沒能瞞天過海麽。

王國舅敲敲桌子道:“你父親和岳父在劉宗光那裏效忠,你在京城卻投奔了譚宗賢,如今又口口聲聲說要拿命來投靠我。章年卿,你說,我該拿什麽來相信你呢?”

章年卿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面露焦灼:“王國舅有所不知!”

章年卿迅速挑了幾件無關痛癢的事,來表明他和譚宗賢沒有什麽瓜葛。并重點提了殿試的事和譚宗賢莫名所以來’報恩‘的事,他郁悶道:“……說不上來的蹊跷。”

至于劉宗光更好解釋了,章年卿淡淡道:“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更別提八竿子打不着的岳父了。

兒子忤逆父親,王國舅見的多了。

他沒在糾結這個問題,對章年卿道:“你起來吧。”親自給章年卿斟了杯茶,章年卿剛坐穩的屁股差點跳起來。——他被長輩倒茶都倒出陰影了。

王國舅看着他誠惶誠恐的樣子,滿意一笑,道:“趙虎的命可以留。但一點,這個人得給我。”

章年卿高聲道:“為什麽!”一臉被欺騙的憤怒。他站起來,梗着脖子道:“我今天來見你,要麽帶着大夥一起死,要麽保住所有人!你要帶走趙虎我不同意。”

王國舅微微吃驚的看着章年卿,半晌才搖頭道:“真是……”年輕啊。他看着章年卿,感慨不已,“小夥子火氣很大嗎。”

王國舅只不過看上趙虎藏人的本事,混江湖的人法子又叼又多。帶着兩個女人一個孩子,三個累贅。一路從汀安跑到山東,他的人竟然沒發現絲毫痕跡。

不過這話他暫時不打算告訴章年卿。

王國舅目光落到章年卿微屈的小指,意有所指道:“官員儀表有損,上不得臺面。章大人貴為京派官,代表着新帝的顏面,你平日見人就是這樣的嗎。”

乍一聽是指章年卿脾氣不好。若不是他的目光太明顯……

章年卿低笑兩聲,強行伸直小指,展平,若無其事的前翻後看,笑道:“謝王國舅提醒,天德定将這個陋習改掉。”面色如常,無一絲痛楚之色。

王國舅目露狐疑,狀似無疑的握了握章年卿手腕,微微用力。

章年卿依舊面色如常,只是不自在的睜開,變扭道:“咳……咱們兩個大男人,就不要拉拉扯扯的了。”

王國舅目露尴尬,不自在道:“那是自然。”

一席話畢,兩兩告辭。

章年卿大步跨出房門,路過小花園的時候,還右手摘了一朵粉白交疊的鮮花帶回去給馮俏。

馮俏興高采烈的嗅着鮮花,讓珠珠拿花瓶過來,誓要把已經掐了枝幹的花養活。

章年卿坐在桌前,盯着自己的手掌,反複的看。展開第一次的時候,他痛的血色全無。回來時,章年卿才發現,他以前太小心翼翼了。指關節這麽活動兩下,痛歸痛,手指卻像是自己的了,有知覺了。

章年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馮俏,馮俏又激動又心痛。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吻它。“痛麽。”

章年卿搖搖頭,想把手指戳進去。忍了又忍,摸着她的小腦袋,用歡快的語氣,給她講他和王國舅智鬥的事。

馮俏聽完,笑的前俯後仰,捏着章年卿厚實的臉皮,大笑道:“你可真會就輕避重。”她還以為他為了示好,會将兩家和劉宗光的關系和盤托出呢。

章年卿任她在他臉上放肆,揉圓搓扁,淡淡道:“我有那麽拎不清嗎。”

且不論其中利害關系,重點是,王國舅想聽什麽。

王國舅和劉宗光在和景年間共事過,譚宗賢是開泰年間新秀。章年卿并不知道王國舅和劉宗光之間有沒有什麽不可言說的交易。兩者相較取其輕,抖出譚宗賢的事,總好過抖出兩家和劉宗光的淵源。

馮俏松了一口氣,靠在章年卿肩上,喃喃的問:“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嗎。”

“恩,都過去了。我們暫時安全了。”章年卿吻着馮俏額頭,至少十年內,他們是安全的。

王國舅走的時候是坐船,馮俏和章年卿站在渡口送他。缑家也來人了,王國舅對他們道,勿必着手安排婚禮,他一到京城,就會派人過來提親。季缑氏強顏歡笑道:“一定一定。”

趙虎八尺高的大漢子,站在船上,委屈的像個小媳婦。扒着船沿,眼神火熱的看着章年卿,快把章年卿的衣服燒出兩個洞。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直視。

王國舅見狀,大步走來,對章年卿道:“好好幹,如果你能在山東做出點成績,我就派人把趙虎送回來。”

章年卿清清嗓子,試探的問:“我做不好呢?”

王國舅大手一揮,“這等好男兒,在哪不能建功立業。”聽話音兒,竟是想讓趙虎去參軍。

章年卿打起精神,忙拍着胸脯道:“天德一定好好幹,做出成績給您看。”

王國舅滿意的拍拍他肩膀,贊許道:“好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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