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文茵一個人待在家裏, 十分無聊,就想找點事做。她先是花了一個小時把屋裏屋外打掃幹淨, 瞅着其他人家煙囪都冒煙了, 就到竈房準備做飯。

這年代, 鄉下城裏都用土竈, 周文茵自小很勤快,燒火做飯難不倒她。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了, 林家人才從地裏回來。每個人都累得精疲力盡。

今天輪到林建黨做飯,除了他直奔竈房,其他人都到水缸邊洗手, 然後到堂屋歇息。

林建黨推開竈房門,就見周文茵正在拌涼菜。

人家說認真的人最美, 此時的周文茵正是如此, 白皙的肌膚下面透着淺淺的粉紅, 鼻尖墜着一顆汗珠,給安靜的臉龐憑添了幾分韻味。

林建黨一眨不眨的看着周文茵, 一顆心砰砰直跳。此時的她好像他夢中的媳婦, 當他勞作一天回到家中,她早已弄好了飯菜,等他回來。這樣安寧靜和的氛圍才是家的感覺。

周文茵拌好涼菜感覺門口一陣涼風吹過, 她側過頭,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林建黨竟站在門口。

她朝他淺淺一笑,“回來啦?”她指了指竈臺,“飯菜已經做好了。我覺得有點少, 又拌了黃瓜。”

林建黨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你是咱家的客人,哪能讓你做飯呢。”

周文茵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那可不行。你們家不收我房租,已經很照顧我了。我要是不勤快點,你們家攆我走咋辦?”

林建黨忙擺手,“不會的。我爹不是那樣的人。”

見他當真了,周文茵噗嗤一聲樂了,“你這人好實誠啊,我都不忍心逗你了。”

林建黨臉色爆紅,窘迫地撓撓頭。

等臉上的熱意退散,他張了張嘴,“那我盛飯。”

說着,他往她身後走去。這竈房很窄,他經過她的時候,不可避免離她近了一些,他似乎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花香味兒。

林建黨感覺心裏好像蹿起一股小火苗,随着那香味兒越燒越旺,隐隐要将他四肢百骸燃燒殆盡的勢頭。

他強自鎮定下來,長舒一口氣,擡了擡有些僵硬的大長腿,掀開鍋蓋。

熱氣鋪面而來,林建黨用筷子把蒸篦端下來。熱氣散過之後,他望着結結實實的白米飯,腦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

這怎麽燒的是幹飯?

周文茵把黃瓜擺到盤子裏,回頭就瞅見林建黨望着鍋裏發呆。

她走上前,揮開霧氣,仔細打量鍋邊,擔憂地問,“飯是不是燒糊了呀?”

林建黨張嘴想說什麽,可對上這張臉,他又說不出口,反而笑着安撫道,“沒糊,就是太香了,我原來還以為你們城裏姑娘不會做飯呢。”

周文茵哈哈大笑,“說啥呢。城裏姑娘就不用吃飯啦。”

林建黨一想也是。

周文茵想了想,“其實你的想法也沒錯。我有許多同學都不會做飯。但我爸媽都有工作,時不時還要加班,為了不餓肚子,我就自己學會做飯了。我也不知道你家口味咋樣,就按照家裏的口味來了。”

林建黨看着那盤炒得清清淡淡的土豆絲和豆角,忙道,“你炒菜真好看。”

從來只聽人說菜香的,沒聽人誇過菜好看的,周文茵又樂了,覺得他說話挺有趣,她又端了一盤土豆絲往外走,林建黨立刻追上去,走到她面前,“你幫我盛飯。我端菜。”

周文茵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答應了,“好!”

林建黨接過她手裏的兩盤菜,當觸到她手指的時候,他吓得差點被盤子給扔掉。

周文茵擡頭的時候,剛好看到他紅得快滴血的耳尖,抿了抿嘴,到底沒笑出聲。

林建黨逃也似的出了竈房,沒了讓他心慌意亂的對象,他的步子明顯輕快許多。

進了堂屋,林建黨把飯菜放在飯桌上,沒瞅見親爹,他看向林芳夏,“咱爹呢?”

林芳夏指了指旁邊的卧室。

林建黨一扭頭,就見二弟正趴在房門偷聽,他湊過去剛想把二弟拉開,就見對方扒拉着門框,一動也不動,反而朝他噓了一聲。

林建黨剛想張嘴,林建國搶先他一步,指着對面牆上貼的畫像,又指指屋裏。

這個意思就是裏面在講畫像這事,林芳夏也來了興致,忙湊過來跟他一起聽。林建國還特地給她讓了點位置。

林建黨因為周文茵的關系也想聽,可又覺得這樣做很不好,就這麽直愣愣地杵在門口,實則耳朵也豎直了。

林建軍縮在牆根的椅子裏,一言不發看着這三人。

屋內,氣氛有點凝重。

林芳秋嘟着嘴,“爹,你找我幹啥呀?”

林炎城朝她擡了擡下巴,“我給你兩塊錢,讓你把房間好好布置一番,你可倒好,給整了一屋子的偉人畫像,你給我說說你是故意的還是缺心眼?”

林芳秋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缺心眼,撇了撇嘴,哼道,“什麽故意的?一屋子偉人供她瞻仰,她還有什麽不樂意的?”

林炎城眯眼打量林芳秋,對她不以為然的态度很不滿意,“別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把別人當傻子。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那點小心思,我就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你以前跟你三姐鬧脾氣,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當不知道。但是咱家現在來客人了。你再搞這種兩面三刀的小伎倆,丢的是咱們全家人的臉。”

屋外的林芳夏耳朵貼在牆根,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經過張秋華那事兒,林芳夏對親爹那是無比信服的。現在也咂摸出味兒來了,感情四妹是故意貼了一屋子偉人畫像的。她還以為四妹是為了讨好文茵姐,才投其所好的呢。

林芳秋絞着手指還在那邊強辯,“爹,我真的沒有。”

林炎城原本還想給她留面子,畢竟林芳秋已經十六歲了,孩子大了總要點臉面。可見她死鴨子嘴,他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你嫉妒周文茵是城裏人,嫉妒她有父母疼。你既想讨好她,又想給她使絆子。所以你才故意貼了一屋子的畫像。讓她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芳秋啊,你不要以為周文茵主動下鄉,就以為她很笨,事實上,她比你想像當中要聰明,你以後就知道了。”

他一開始真的以為林芳秋是無意為之。可他很快想到書裏的林芳秋後來為了嫁進城,先是處心積慮把親爹給她定的鄉下這門親退了。後是各種讨好媒婆,想方設想讓對方幫她介紹城裏人,媒婆每介紹一個對象,她都會想方設想去打聽男方為人。但凡媒婆給她介紹有毛病的,她就故意裝得病歪歪的或是當着男方露出粗魯一面。就這種心機,能缺心眼嗎?

林芳秋眼淚簌簌流下,從凳子上一躍而起,委屈巴巴地沖他嚷嚷道,“爹,我才沒有。你別想冤枉我。”

說完,她打開房門,迎面就碰到三個偷聽的,陰暗面被這麽多人知道,她臉色立時漲得通紅,猛地推開三人,拔腿就往外沖。

其他人根本沒來得及阻止,林芳夏見四妹連飯也不吃,就這麽跑了,有點不忍心,朝門口的林炎城道,“爹,我去喊她回來。”

林炎城揮了揮手,如果只有林芳夏一個人去喊她,估計這兩人得吵起來,他看向一直低着頭,絲毫沒有存在感的林建軍,“小五,你跟着你三姐一塊去。別讓她們吵起來。”

被點到名的林建軍猛地一擡頭,對上親爹那洞察一切的眼神,他沒由來的心尖一顫,下意識點了點頭。

等兩人前後腳出了院子,堂屋裏只剩下林炎城,林建國和林建黨。

林炎城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一飲而盡。

林建黨走過來勸道,“爹,也許四妹真不是故意的呢?”

林建國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眼裏帶着幾分不屑。

林炎城嘆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看着面前這個老實厚道的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建黨啊,人心複雜。你要是出去工作了,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知道嗎?”

林建黨點了下頭,而後看向院外,見周文茵沒出來,忙道,“爹,文茵把咱家大米都做成幹飯了。”

家裏僅剩的幾斤大米是留着過中秋吃的。可誰成想周文茵一頓飯全給做了。林建黨擔心親爹發火,這才先周文茵一步出來。

林炎城抽了抽嘴角,擺了擺手,“沒事,咱們累了這麽多天,确實應該吃頓好的。”

見親爹沒有怪罪周文茵,林建黨松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堂屋。

等他一走,林建國搬着板凳湊過來,“爹,你剛剛說啥?大哥要出去工作?真的假的?”

林炎城掃了他一眼,“咋啦?你也想要工作?”

“嗯,可想可想了。”林建國猛點頭。

林炎城瞪了他一眼,“你說說你,一天天給我惹多少事啊。我把你放出去,指不定你要給我捅多大簍子呢。你這脾氣要是不改了,我哪能放心讓你出去。”

這話像藥撚子似的,把林建國這個炮仗直接點炸,他氣得跺腳,“爹,你就是偏心,什麽都想着大哥。我也是你兒子呀。”

林炎城白了他一眼,“知道你是我兒子。我說了不管你了嗎?我不得慢慢來嗎?你大哥二十歲,我才有點門路,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咋呼。你想幹啥呀?”

這番軟和話一說,林建國的氣焰立時消了,他禿嚕下自己腦袋,重新坐下,讪讪地,“爹,我這不是提醒您老一下嘛。省得您年紀大了,把我給忘了。你說我這麽善解人意的兒子,你到哪去找呀?”

就沒見過這麽沒臉沒皮的,林炎城抽了抽嘴角,嫌棄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這樣的兒子,送人都沒人要。”

林建國也不生氣,嘿嘿笑,“爹,你一會說大哥能去工作,一會說八字還沒一撇呢,到底能不能去啊?你給我個準話呗。”

林炎城比他還心急呢,“能不能去,還不得看你大哥表現嘛。我說了又沒用。”

林建國轉了轉眼珠子,慫恿道,“爹,要不你把我也帶上呗,兩個人一起面試,總比一個人快。”

林炎城翻了個白眼,想得倒美。一個房子只能有一個戶主。那房子寫上老大的名字,就寫不上他。

至于能不能把家裏人都轉到那個戶口,林炎城也不太确定。不過無論行不行,都來不及了。

林炎城沒提買房子的事情,只含糊道,“人家只弄到一個名額。再說你文化程度也不夠啊。人家只要初中生。”

一聽這話,林建國洩氣了,嘴裏咕哝着,“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跟人打架了。”

林建國之所以只有小學畢業證,不是因為他成績差,而是他剛上初一那會兒,帶全班同學組團跟高年級同學打架,學校擔心他搞小團體,就把他開除了。

這還是林炎城頭一回聽到他在後悔呢。

林炎城語重心長道,“做事之前,你一定要多想想,腦子要比拳頭快,才說明你是真的長大了。如果你大哥真的當上工人,以後你想進城,比你大哥還容易。可你想想你這一點就炸的性子。還有你這不服管教的脾氣,你就跟《西游記》裏的孫悟空似的?整天上蹿下跳,一不如意就想幹翻領導,你說說哪個廠子敢要你?”

被親爹這麽□□一通,林建國沒有像剛才那樣炸毛,甚至連辯駁一聲都沒有,反而認認真真思考親爹說的話。

就在這時,林建華從院外跑進來,興奮得小臉都紅了。林炎城算了算日子,小雞還沒孵出來呢,他興奮啥呀。

林建華趴在林炎城耳邊小聲道,“爹,我聽小虎說,他家還有玉米種子。”

林炎城心領神會,帶他進屋,從身上掏了兩塊錢遞給他,小聲叮囑道,“等天黑了,你再去他家拿。記住,不能說是咱家要來種的,你就跟小虎說你是幫你同學買的。”

林建華點頭記下。

林炎城摸摸他的腦袋,哎,如果老二和老四能像小六一樣聽話該有多好啊。

兩人從屋裏出來,林建黨和周文茵端着飯菜進屋。

沒過多久,林芳秋也跟着林芳夏和林建軍一起回來了,她眼圈有點紅,倒是沒有眼淚。

進屋後,她頭一直低着,根本不敢看林炎城。

林炎城沒再給她難堪,只讓大家趕緊吃飯,待會還有事要做。

周文茵見大家都沉默不語,還以為林家有“食不言,寝不語”的家訓。她想問大家口味,卻見他們一個個吃得飛快,那速度比她平時在家快多了。

周文茵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林建黨擔心菜一會沒了,忙道,“文茵,今天多謝你幫我做飯,快點吃。要不然一會兒菜該沒了。”

周文茵點了點頭。

林炎城見兩人說得挺好,也沒說什麽。

吃完飯後,除了林建黨要洗碗刷鍋,其他兒女都被林炎城支使出去收雞蛋。

既然說要幫忙,肯定要多收一些。一部分弄到供銷社賣,一部分弄到縣城賣。就算徐廣進某一天想到這事,也有賬可查。

沒一會兒,院子裏就擺滿了雞蛋。

林炎城還親自去拜訪幾家,跟對方東拉西扯一通,探聽他們的口風。着重看他們是否有叛逆的一面。

沒想到,他這趟收獲還不真小。他去的這幾家,似乎對徐廣進頗有微詞。

徐廣進除了好色,還有一點不好就是任人唯親。他把輕松,工分高的活都安排給他家的親戚或是跟他關系很好的隊員。

誰要是反對他,不順他的意,他就讓對方去幹工分很少或者很重很累的活,以此來公報私仇。

幾年積攢下來,不少人對徐廣進生出怨言。

林炎城把自己的結論記在小本本上。準備多拉幾個有用的幫手。

他不需要那種很慫的幫手。比如說把自己媳婦推給徐廣進,以此來換輕松點的活計。

這種沒膽的男人,他看一眼都嫌煩,通通劃掉,哪怕他将來當上大隊長,也堅決不用這種慫貨。

林建華見親爹這麽認真,也勾頭過來看,驚呼起來,“爹,你啥時候會寫這麽漂亮的字啊?”

林炎城低頭看了一眼,好看嗎?他咋沒覺得呢?這字很一般啊。

他往前翻了幾頁,暗自抽了抽嘴角。你還別說,跟原身寫的一比,他這張牙舞爪的字也算得上好看二字了。

林炎城随口道,“這有啥難的。你多練練不就好了?你周叔叔還說字如其人。你有時間把你那狗爬字練一練,說不定将來寫得比我還好。”

林建華‘哦’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已經有四本完結文啦,喜歡的小天使,可以點開作者專欄看看哦。

這本跟《六零之穿成極品他媽》背景相似。一樣是無CP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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