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翌日,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周文茵吃完早飯就守在村口,望着那條蜿蜒曲折的進村之路。這條道把平整的良田耕地一份為二, 一覽無餘, 卻遲遲沒有出現她父母的身影。

林芳夏和林芳夏扛着鋤頭從地裏回來, 兩人頭上都戴着草帽。

到了跟前,紮下草帽, 蹲在她旁邊, 用草帽扇風。

“還沒來嗎?”林芳夏眺望遠方,見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正往這邊走來, 根本辨認不出誰是誰。

周文茵搖頭,“沒來。”她抿了抿嘴,有些失落, 沉思了好一會兒, 握住芳夏的手問道, “芳夏, 你說我爸媽會不會還生我的氣啊?”

林芳夏還沒說話。

林芳秋撇嘴,“要是我, 氣也氣死了。誰還巴巴跑下鄉來找你啊。”

林芳夏朝妹妹使眼色, 甚至還偷偷從背後掐了下她的手,瞅着周文茵臉色更白了, 她忙道,“不會的。上回走的時候,周叔還跟你打招呼呢。應該沒生氣。”

周文茵一想也是, 她爹還叮囑她一定要多聽林叔的話,語氣也很和緩,應該不生氣了。

可是他們咋還不來呢?

三個又等了一會兒,林建黨從遠處跑來。

這麽熱的天,他到了跟前,已經是汗流浃背了。

他撐着膝蓋,看着三人,“你們咋還不回去啊。飯已經做好了。”

林芳夏和林芳秋都看向周文茵。

周文茵最後看了一眼大路,還是沒見她父母蹤影,她只好道,“那咱們回去吃飯。”

林芳夏和林芳秋松了一口氣,紛紛起來。

周文茵卻因為蹲得太久,腿腳發麻,站起來的時候,腳底好似有萬千針尖鑽入骨髓,又疼又麻又軟,顯些站不住。

林芳夏和林芳秋低頭拿鋤頭沒顧得上看她,站在一旁的林建黨眼見人摔倒,忙伸手将人扶住。

剛觸到她的胳膊,一陣馨香吸入鼻尖,他臉色漲得通紅,心跳如鼓。

周文茵也沒比他好多少,他遒勁有力的臂膀緊緊箍住她的身體,她現在相當于整個人挂在男人身上,他身上濃烈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她頓時臉紅如胭脂。

林建黨擔心旁人看到會說事非,等她站穩後,他立刻松了手。

林芳夏一擡頭,就看到大哥那将将撤離的雙手,以及那漲成豬肝色的臉。

她心跳了幾下,又看向同樣面紅耳赤的文茵姐,她張了張嘴,又覺得剛剛腦子裏冒出來的念頭很荒唐,她晃了晃腦袋,把那想法晃出腦子,怎麽可能呢,她大哥和文茵姐根本不可能嘛。他倆怎麽可能?

四人很快到了家,林建國做好了飯菜,看到他們才回來,哼了哼,“幹活不積極,我還能理解,吃飯也不積極,你們可真行。”

林建黨擔心周文茵臉薄,忙呵斥起來,“不就晚了一會兒嘛,你要是餓,先吃個餅子墊墊肚子嘛。”

林建國被他噎住,張嘴就想反駁,林炎城輕咳一聲,“好了,趕緊吃飯。建黨,你下午不是還要去公社辦事嘛。”

其他人找準位置,坐下吃飯。

林建黨第一個吃完,大步出了院子。接着就是林芳夏和周文茵,她們一起出了院子,想來是到村口等人。

接着林炎城吃完飯,拿着藤條開始編筐子。

林建國吃完飯後,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一只腳搭在剛剛林建黨坐的板凳上,另一條腿搭在上面,雙臂伸展,一副吊兒郎當的無賴模樣。

他從兜裏掏出一顆糖,朝正在吃飯的林建軍道,“小五,幫我刷鍋洗碗,這糖就是你的了。”

林芳秋有些眼熱,看了眼正在編筐子的親爹,撅着嘴,“咱爹說了不許讓人代勞。”

林建國朝她翻了個白眼,“咱爹說的是做飯,沒說刷鍋洗碗。”

林芳秋回頭瞅了眼親爹見他果然沒有吭聲,顯然是默許了,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林建軍放下筷子,接過糖,默默收起了碗筷。

林建華也吃完了,放下碗筷,聽到有糖,他嘴饞得不行,忙跑到林建國身邊,朝他撒嬌賣乖,“二哥,我想也吃糖,你也給我一顆呗?”

林建國果斷搖頭,“那可不行。除非你幫我洗下午的碗筷才行。”

洗一次碗筷就能得到一塊水果糖,太劃算了,林建華點頭如搗蒜。

林建國也不怕他反悔,從兜裏掏出一塊糖,扔給林建華。

他手忙腳亂地接住糖,而後撒開糖衣,塞進自己嘴裏,惬意地眯了眯眼。

林建國也從兜裏掏出一顆,學着他的樣子,發出舒服的呻吟聲,“啊,水果糖真好吃。真糖!”邊說邊朝林芳秋瞟一眼,故意在饞她。

林芳秋氣得臉都綠了,朝兩人哼了一聲,頭一昂,嘴硬道,“有什麽了不起,前幾天,我還吃了大白兔奶糖呢。”

林建國撇了撇嘴,“你還好意思提那糖,你臉皮可真厚。你忘了你做的那缺德事了?”

林芳秋臉立時白了,氣腦地瞪了他一眼,飛快往院外跑。

等人走了,林建國也拿着魚杆往外走。林建華忙跟上去。

等林建軍洗好碗筷之後,這才發現家裏只剩下他和親爹了。

他早已習慣,轉身剛要往屋裏走,林炎城将人喊住,“小五,你知道你二哥哪來的糖嗎?”

鄉下,一年只有一次分紅,平時是沒錢的。而原身也沒有給孩子們零花錢的習慣。但是林建國卻有錢買糖,聯想到之前他這幾天釣的魚都相繼不見,林炎城猜想林建國應該是把錢弄去賣了。

農村鄉下想吃魚,一般都會自己去江邊逮,不可能會花錢買。

所以林建國很有可能知道黑市在哪。小六要保守承諾不肯說,那這家裏,只有林建軍一人知道了。

至于他會不會替林建國保守秘密,林炎城想試探一二。

林建軍一手插兜,手裏正捏着那塊水果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幽暗,面上帶着幾分猶豫。

林炎城也不催他。

過了好一會兒,林建軍才道,“魚換來的。”

換的?難道不是去黑市賣魚,然後去供銷社買糖?

林炎城追問,“在哪換的?”

林建軍看着他一眼不發。

這是打死也不說了,林炎城朝他揮了揮手,“行了,我不問了。”

林建軍轉身就走,背影蕭瑟,讓人無端産生一種凄涼孤寂之感。

林炎城心裏直嘆氣。

就在這時,門外一串自行車鈴聲響起。

緊接着一輛自行車騎進院子,赫然是周文茵一直等着的周新民。

林炎城迎上來,“你怎麽才來啊?文茵一大早就去村口等你呢,你看到她了嗎?”

周新民蹬着自行車如踩風火輪,累得滿頭大汗,後背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他點頭道,“看到了,我瞅着她似乎黑了也瘦了。”

“農村風大,變黑很正常。”

周新民心裏堵得慌,轉移話題,“林同志,我要趕着回去。上面要趕美超英,我們廠子産量也要跟着一起翻倍。”

林炎城心一跳,這是大躍進的前奏啊。原來不僅僅鄉下大躍進,城裏也會大躍進,甚至比他們還快了一個多月。

周新民從自行車上下來,把自行車後面捆着的那袋東西往地上一摔。那聲悶響足見東西很重。

林炎城正納悶是什麽東西。

周新民笑着道,“文茵知道這東西怎麽吃。我先回去了啊。等過段時間,我再來看文茵。林同志,麻煩你了。”

說完,也不等林炎城回答,跨上自行車,飛快出了院子。

林炎城驚訝萬分,“有那麽急嘛。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他想着東西還是等文茵回來再說,于是便走到廊檐底下繼續編筐子。

沒一會兒,周文茵和林芳夏到了家,兩人似乎是跑步回來的,累得滿頭大汗,彎着腰一個勁兒地喘粗氣。

林炎城指着院子那袋東西道,“文茵,那是你爸給你的東西。你打開瞧瞧。他說你知道怎麽吃。”

周文茵解開袋子,露出裏面的蒜,苦着臉,“林叔,你瞧!”

林炎城大驚失色,從外面鼓鼓囊囊的跡象來看,這一麻袋好像都是大蒜啊。

“這……這麽多”林炎城目瞪口呆。這麽多,幾年也吃不完?同時他還有點奇怪,這年頭什麽東西都定量,這麽一袋蒜,周新民咋弄到的?

“文茵姐,你爸弄這麽多蒜幹啥?”

周文茵掰着指頭說給她聽,“早上要吃糖醋蒜,中午炒菜要放蒜,晚上要用大蒜泡腳。”

“泡腳?”林芳夏驚訝地張大嘴,“這麽浪費?”

周文茵有點尴尬。

林芳夏讪笑兩聲,“文茵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這大蒜泡腳有什麽好處嗎?”

“大蒜可以殺菌。”周文茵随口解釋一句。

她苦着臉,朝林炎城道,“林叔,我不想吃蒜,要不你幫我把這蒜給處理了?”

這麽多的蒜很容易壞掉,不賣不行。

林炎城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我昨天都忘了問你了,你爸媽為什麽非要逼你吃蒜啊?”

這已經瘋魔了,哪有這樣的。一天到晚跟大蒜杠上了。先不說味道了,吃多了,那胃也受不了啊。

周文茵解釋,“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有個中醫治好了我的病,臨走的時候跟我父母說,我以後一定要多吃蒜,這樣可以少生病。後來,我天天吃蒜,連小病都沒得過,我爸媽徹底信了,就讓我一直吃。”

蒜是能殺菌,能預防許多病。但是要說全是蒜的功勞,林炎城是不認同的。而且過由不及。吃多了蒜,也會傷胃的。

“等你爸下次過來,我跟他說說。”

周文茵眼睛一亮,重重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這兩天孩子老生病,更新有點不穩定,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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