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色漸漸朦胧,雲霧遮掩了圓月,只留下淡淡的餘光。

沐婉先是遲疑,後篤定回答:“臣會,臣不會忘記臣的職責。”

周笙看着沐婉淡淡一笑說:“也許吧。”

君臣二人這樣坐在庭院裏看着搖曳的樹蔭,說着兒時可笑的趣事。

沐婉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周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沐婉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手腕還有些微微酸痛。

淑箐過來說:“陛下見您還沒醒先走了,陛下還讓奴婢提醒您關于始皇祭典的事情。”

沐婉問:“還有我什麽事情嗎?剩下的不是交給何潔了嗎?難不成她要我........”

淑箐點了點頭:“陛下讓奴婢提醒您,記住您說的話。”

沐婉看着淑箐嚴肅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她原來容不下她。”

始皇祭典,百官參與,全民哀悼。

沐婉準備的《君策》已經妥當,何潔卻遲遲未出現,祭舞本該有巫師之人獻上,讓右相來跳說得好聽是擡舉,說的難聽就是貶低。

華侍君霍準挽着周笙的手臂,輕聲問:“右相大人怎麽還未到場,這文武百官可都等着呢,要是誤了吉時恐怕始皇還會怪罪。”

“華侍君嚴重了吧。”開口的是周笙的胞妹安王周潇。

周潇不屑的看着霍準:“右相大人不過是遲了一些,更何況這祭舞從來就不應該由臣子來跳,皇上說呢。”

周笙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霍準面露懼色放開了挽着周笙的手。

玉衡看着這一幕露出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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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一群侍女擡着一個白衣女子而來,女子面色憔悴口吐白沫,近看此人正是何潔。

周潇見了連忙上前:“何大人這是怎麽了?”

何潔一把推開周潇,吼道:“跪下!”

衆人見此情形都覺得震驚,周笙上前問:“愛卿這是怎麽了?”

何潔擦了擦嘴角:“阿笙。”

周笙瞬間覺得晴天霹靂,這聲音,這語氣,竟然和始皇一模一樣!

吏部尚書霍燕君上前:“何潔!發什麽瘋!你竟敢直呼天子之名,不要命了嗎?”

何潔沖上去就給了霍燕君一巴掌:“都給孤王跪下!”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不敢出聲,霍燕君捂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何潔,華侍君想去扶霍燕君,卻被玉衡攔住:“華侍君,注意你的身份。”

沐婉仔細打量着何潔,瘋瘋癫癫看上去就好像真的被始皇附身一般。

沐婉上前問:“請問閣下是?”

何潔大笑起來:“孤王乃是忘川河八萬鐵騎之王——周媛!”

衆人皆是一愣,如果何潔回答她是當朝始皇,那麽她一定是在說謊,因為“始皇”是周笙追封周媛的哀榮。

可何潔回答的是忘川河八萬鐵騎之王,這是什麽意思?

連沐婉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所有人都覺得何潔胡言亂語時,周笙卻恭敬的叫了聲:“母皇”

何潔笑了,撫摸着周笙的臉:“阿笙,若有來世,你還會這樣對待你的母皇嗎?”

周笙面色鐵青:“不會。”

何潔坐了下來,那坐姿俨然和始皇一般,盤腿而坐,左手握着匕首。

何潔說:“感念你這般,還讓沐婉著書,讓何潔獻祭舞,你可真是孤王的好嫡女。如今都不必了,孤王我都知道了,你便當好你的帝王吧。”

說完何潔又口吐白沫暈了過去,周潇走過來看了看何潔說:“這……她有又暈過去了。”

周笙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臉上已經有了細微的汗珠,玉衡扶着她,以免她随時摔倒。

周笙二話不說,推開了玉衡匆匆離開。霍燕君見此示意華侍君跟上去,華侍君也聽話跟着周笙走了。

底下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竊竊私語。

沐婉上前:“各位皇上身體不适,祭典就到這裏吧,各位大人都先回去吧。還有送何大人治病。”

人群散去後,只剩下沐婉和玉衡,沐婉不知道能和玉衡說什麽,便打算去禦書房,玉衡拉住了沐婉的手,冰冷的體溫侵蝕着沐婉的大腦。

玉衡遲疑了一會兒說:“別去。”

沐婉看着玉衡蒼白的面孔:“你……怎麽看上去更加憔悴了?”

玉衡的聲音有些沙啞,放開了手:“你不用擔心我,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別去找皇上,免得惹禍上身。”

沐婉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玉衡看着沐婉,他明白如果自己不說她一定會去問周笙,她還是這樣不計後果,總是惹禍。

玉衡緩緩開口:“你可知道忘川河指的是什麽?”

沐婉回答:“知道啊,不就是下界的河流嗎?這能說明什麽?說明始皇去地下當了河道将軍?這太荒唐了吧。”

玉衡笑了,他的臉本來就算是絕色了,就算是貌美的女子也很難與其相較,而他一笑便像是錦上添花,更加豔麗的風景。

可惜現在的沐婉已經沒心情欣賞這樣的絕色了。

玉衡說:“忘川河本指的是古南國的護城河,但古南國破後,血流成河,護城河便被始皇改名為忘川河,寓意死亡。”

沐婉問:“你是從何得知的?”

玉衡拉下眼簾:“我成親那日,始皇将忘川河當做聘禮送給了我。”

沐婉只覺得震驚:“什麽?她為什麽要在大喜之日送這樣不吉利的東西?她……”

玉衡急了:“你還不明白嗎?始皇從來就不喜歡周笙。”

沐婉也急了:“她可是嫡女!”

玉衡回答:“正因為她是嫡女!”

沐婉耳邊突然又響起了那句話:“我…輸了?周媛,真可惜啊,我是輸了,可你的名字永遠都上不了這本宗卷,因為你是賤奴之女,而我是母皇嫡女,你從小被抛棄在市井人家,而我從小就錦衣玉食,可惜啊,你這輩子都上不了陶氏族譜,還得跟着養母姓,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這是陶茶說的,這就是為什麽周媛從小不喜歡周笙的原因嗎?真的是這樣的嗎?

玉衡一把拉過沐婉,玉衡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充斥着沐婉的鼻息。

沐婉輕輕拿開玉衡的手:“謝謝鳳後告知,沐婉告退。”

沐婉邊走邊想,她怎麽能忘記了呢,玉衡是玉芝的兒子,玉芝也曾是始皇稱帝後的臣子,只是十分不受重視最後投靠了周笙。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沐婉還是來到了禦書房門口,華侍君呆在門口不敢進去,德希過來對沐婉說:“左相大人,華侍君都回去吧,皇上現在失去理智,會危及你們。”

華侍君聽了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沐婉留在原地,裏面不斷傳來周笙的怒罵吼叫,甚至是東西砸碎的聲音,德希縮着腦袋不敢進去。

沐婉遲疑着推開了禦書房的門,周笙見了一把将桌上的書推倒:“誰許你進來的!沐婉,你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是嗎?”

沐婉出乎意料的冷靜:“陛下,可以告訴我,當初為什麽要娶玉衡嗎?”

周笙的眼裏充滿了血絲:“為什麽?什麽為什麽?那是始皇定下的你問朕,朕問誰?”

沐婉瞬間什麽都明白了,原來始皇重用她根本不是看上了她的才華,更不是用來抑制何家,是為了借她的手毀掉周笙。

始皇明明明白,沐婉愛玉衡如命,也明明知道沐婉玉衡早有婚約,本以為是周笙橫刀奪愛,現在才知道所有人都落在了始皇的陷阱裏,如同沼澤一般越陷越深。

周笙突然冷靜了下來,坐在地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無論我做什麽在母皇眼中都是錯的。從前我以為只是我太過愚笨,如今看來她只是單純的讨厭我,呵,讨厭我。”

沐婉轉身離開了禦書房,從頭到尾,自以為絕頂聰明的三個人到頭來居然還在被一個死人操控。

沐婉已經沒心情去想何潔是不是裝的了,起碼現在證實了一點,她,沐婉不包括母親沐涼都是始皇精心培養的絕殺棋子。

真是可笑。

原來自己什麽都不是啊,連個傀儡都算不上。

沐婉回到書房,點燃了寫下的所有豪言壯志,對淑箐說:“你走吧,回到周笙身邊去吧,像我這樣一個人,還需要別人監視嗎?”

淑箐跪在地上:“大人,奴婢不是皇上派來的。”

“哦?那你是誰的人?我不明白你從小潛伏在我身邊是為了什麽?難不成是始皇?”沐婉語氣中略帶嘲諷。

淑箐不說話像是默認了。

沐婉的指甲深陷紙中:“我早該料到的,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我已經沒法再欺騙我自己了,你們通通都在利用我不是嗎?”

淑箐磕着頭:“大人,奴婢承認當初入府确實心懷二意,但是這麽多年朝夕相處奴婢早就把您當成了自己的主子,更何況始皇已經死了。”

沐婉拍下茶杯:“你少來這套!我不想聽你的胡話,原諒我從來都學不會!”

晏書進來時沐婉正在發脾氣,晏書只覺得被吓了一跳,又見淑箐跪在地上淚眼婆娑,便問:“大人又是受了誰的氣?”

“不關你的事!”說完沐婉把整張桌子都掀翻了,桌子上的一切連同沐婉的憤怒統統打落。

年少時的最後一次春秋大夢,終是在吹滿北風的酒裏醒了,總該理智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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